黄年安是认真的在为程媺谋算,他提出要报与靖王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万石,有靖王的帮助很好办,或许王府的存粮就有这么多,而让他知晓程媺的能力的话,靖王会很乐意帮忙。
这恰恰是程媺首先叮嘱黄年安的一点,她不想走到靖王跟前,用徐秀英已在靖王眼前挂过号这个借口已经不可行,黄年安认为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可。
程媺的余光已经不止一次扫到那个不容忽视的高大身影,阿木塔一晚上都在看她,篝火还在熊熊燃烧,那火几乎昭示着他的欲望。
欢快的气氛渐渐散去,不少赶来庆祝的部落男女已经离开,徐桓也借口醉酒先行离开。
阿木塔提着一坛酒过来,“二位怎么不吃酒,来,我敬你们一碗。”
阿木塔亲自给他们倒酒,黄年安推脱,“明日要回燕国,醉酒误事,诺颜给的五日之期实在紧迫,见谅。”
“哦,原来是心中不畅快。”阿木塔很是得意,亲自把酒端给程媺,“孺人,”之前他喊“美人”被黄年安听到痛斥了一顿,他只好改唤酸溜溜的“孺人”,“程孺人,五日凑不够一万石,你来找我。”
程媺知晓他的目的,“诺颜的好意我心领了。时候不早,明日还要趁早启程,我们先回去了。”
阿木塔拦住他们,酒亲自斟满,一口不喝岂不是不给他面子,“吃了这碗,黄大人你是和谈使者,我斟的酒——”
阿木塔摇摇晃晃的,口气不善,黄年安没等他说完,端起酒一饮而尽。
“程孺人,一会儿我安排几个人给你守帐子。”
黄年安实则是说给阿木塔听的,阿木塔恍若未闻,盯着程媺让她也把酒吃了。
程媺不想闹得太僵,饮了。
阿木塔大笑起来。
黄年安过来和谈,带了一百兵,回去立马拨了十几个去给程媺守帐篷。
阿木塔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得明白。
不得不说,范青松和小六不在后,帐外有黄大人的兵守着,程媺安心太多。
一碗酒下肚,头变得有些晕沉,她独坐在帐中发呆。
她有空间,空间中的粮食要多少有多少,如果可以,她恨不能立马就把粮食拿出来把人换走。
当初为了能有尊严地活下来,她急需证明自己的价值,有粮,会种粮这个价值,难道还大不过这身皮囊吗,那个蒙古男人为何将她当做猎物,最后关头还色眯眯的紧追不放,他真没脑子,不会算账吗?
程媺越想越气,有些人只是一个眼神就能令人烦躁无比,事后想起都气怒难消。
她刚吹灭灯火,准备躺下,帐上投下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
“程娘子,诺颜带走了小六,打伤了范青松。”
程媺腾地一下起身,她认出这个来报信的人,是上官端的亲兵。
而当时小六和范青松作为人质是上官端带走扣押的。
“诺颜要干什么?上官公子呢?”
“阿木塔是诺颜,上官公子无法阻止。”
程媺带了几个守帐的人,来到阿木塔的廷帐外,阿木塔的亲兵不让程媺的人靠近。明知是虎穴,程媺也得进去闯一闯。
程媺进了帐篷,快速扫一眼,阿木塔在喝酒,小六躺在不远处,看不出是睡着还是晕了或者……
程媺冷着脸怒斥,“诺颜忘了刚拟定好的条约吗?我的人留下为质,诺颜如此欺辱,是想单方面撕毁盟约吗!大燕无惧开战,我拿一万石粮食支持燕北军,一万燕北军顷刻间踏平你鄂尔多斯部!”
“孺人息怒。”阿木塔笑着道:“你言重了,我怎么会言而无信呢,我只是想修好我们之间的关系,请坐,请坐。”
程媺哪有心思与他周旋,她快一步去查看小六的情况。
还有气,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程媺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甩过去,“你把她怎么了?”
阿木塔眯起眼睛,“她只是睡着了。”
“胡说,睡着的人听到动静不会醒吗!你给她下了药?”
阿木塔端着酒走到她身边,一只手揽上她的肩,“美人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无耻!”程媺甩开他的钳箍,“你抓了小六故意引我前来!”
阿木塔故意凑近她深嗅她的气息,“本来想夜里与你好好相会,你在帐子外放了那么多人,只有让你自己出来啦。”
“我几次三番拒绝你,你还执意如此,难道没有考虑过后果吗,强迫我,与撕毁条约无异!”他醉得不浅,但程媺不想给他醉酒作为借口。
阿木塔自己喝了那杯酒,“你男人没种,根本护不住你,上官端,那小子也没种,他不会娶你的,我不介意替他养儿子,你做了我的福晋,想怎么对他都行。”
胡言乱语,程媺根本不想理他,她试图去抱小六,阿木塔竟然扯过她直接抱住。
“美人真香真甜,比香甜的奶酪还要鲜美。”
阿木塔埋头一通乱啃。
程媺气到发抖。论力气,她怎么抵得过蒙古男人,她的挣扎毫无用处。
曾经在雪夜,她对上一头狼都毫不惧怕。
这个男人比狼还有缠劲,不达目的不罢休,今夜是最后的机会,他咬到了猎物,还指望能从他的铁嘴下安然逃脱吗。
程媺挣扎了一会儿就绝望了。
里衣被撕破的一瞬间,胸脯一凉,破空一箭,伏在身上的蒙古大汗动作骤然而止,他像是要直直地倒向一边,但几息过后,他稳住了身子,手绕到背后,一把扯下插在背上的弩箭。
哈哈。
他穿着软金甲,还未脱,偷袭的人但凡再多等片刻,就能一击而中。
酒醒了大半的他庆幸地哈哈大笑,“有刺客!”
帐外有了动静,奔进来一个人,程媺惊惶缩起身子,胡乱拉扯衣服遮掩。
进帐的人穿着与蒙兵一样的盔甲,脸藏在头盔的暗影里,脸又黑,几乎分不清鼻子眼睛。
程媺与阿木塔一样都以为这是外面的亲兵,当他奔来的时候,迎面带来的精悍杀气让阿木塔瞬间反应过来。
他抽出放在一旁的弯刀,堪堪抵住差点扑到面门的亮刃。
“你是何人?”
刀刃泛出的光照在刺客的脸上,程媺瞪大眼睛,看清他脸上有道蜿蜒的疤。
他身上那股猛锐的气势,激得程媺后退了好几步。
阿木塔自称神力,差点接不住这人排山倒海的凌厉,他尽全力退出去半臂,一个泄力,闪身躲开。
刺客的招式暴烈而疾厉,一步未退,阿木塔暗道吃了醉酒的亏,挪避格挡,疲于应付,无法发挥出他最好的水平,只有辗转静待时机。
二人缠斗不停,程媺整个人还在发着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她心里慌得紧,不知道该不该趁这个时候逃走。
外头的声响消失了,阿木塔大喊有刺客后外头动了起来,但是这刺客进来后,外头的声响没了。
她带着小六能逃走吗,既然这样了,一时她又悲愤上头,恨不得有能力帮助这个刺客杀了阿木塔。
片刻之后,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她拢了拢掉落的发丝,生出些气力来整理衣物。
二人打斗的声响不小,手上的刀和弩也丢开了,刺客被撞倒在小矮桌上,桌子被撞得粉碎,像痛在自己身上,看得程媺一阵肝颤。
此时阿木塔占了上风,他骑在刺客的身上,刺客的头盔歪了,挡住了他的视线,阿木塔趁机锁住了他的咽喉。
程媺看到了刺客无法呼吸几乎要鼓出来的眼睛,感同身受,也似要窒息一般,她想逃,却忍不住再去看那刺客的眼睛。
她的心激跳起来 ,视线移到刺客的腿上,发现了他靴子里的匕首。
阿木塔锁人锁得头晕目眩,突然屁股一痛,身下的人腰腹发力,一刹那将他掀翻。
屁股上的匕首被撞得刀刃全入,阿木塔无法抑制地惨叫一声,刺客取下头上歪倒的头盔,使劲往他面门上一砸。
人不动了,刺客将人翻过来,握住他屁股上的匕首猛地一抽,阿木塔刚被痛醒,刺客立刻在他脑后补了一个手刀。
程媺大喘气,连连后退,差点跌倒。
刺客将染血的匕首在阿木塔身上擦掉,回过头来看她,程媺浑身充满戒备。
“阿嫂,是我,别怕。”
沙哑的声音一出,程媺以为自己幻听,她不可置信地在他脸上搜寻。
脸黑成碳,还沾着血,程媺不敢认,她张开嘴,半天发不出一个声音,是牧云吗,这人是牧云吗?
眼泪像急雨一样落下,他怎么成如此模样了!
“你的脸——”
“伪装。”牧云收好匕首,“伤在屁股,阿木塔无颜提起今晚之事。阿嫂做得很好。”
程媺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心跳,得了他的夸赞,倒有点哭笑不得。
牧云近她身前,见她泪珠滚落,极想一抚她的颊,然而手上血污淋淋,只是轻声道,“没事了。”
他去捡起地上的弩,动作有些凝滞,程媺目光搜到阿木塔的弯刀,上面沾血迹,牧云被他伤到了。
程媺:“你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无事。”牧云故作轻松,“我看看小六。”
程媺与他一同过去,小六还在沉睡,牧云查看一番,对她说,“被灌了酒,醉过去了。”
为了拿小六引她出帐,真够卑鄙的。
地上的阿木塔还没死呢,程媺问:“伤了他要不要紧,我们还能离开吗?”想到他刚对她做的事,程媺恨不得抽出牧云腰上的刀给他补一下。
“他还死不得。”牧云抱起小六,“我先带你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