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请个大夫来看看，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建议你多养一个月，坐个双月子。”
“这么久！”桂儿不满。
“村里人都准备猫冬了，你不把月子做好，是打算出门犁地还是咋地？”
“就是。”朱嬷嬷附和，“程娘子让你来城里，是来好好养身子的，多少妇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不趁月子好好养身子，亏了悔一辈子。”
“我心里着急。”
“急着干啥？你要是不坐月子了，嬷嬷我就回去了。”朱嬷嬷转而问程媺，“程娘子？”
程媺：“我自然是希望嬷嬷能留在这里，但借了您这么久，对大当家有些过意不去，我还是先给大当家去一封信。”
朱嬷嬷说：“来之前大当家对我说，让我听程娘子的吩咐，我们镖局在蒲阳城有分号，您的信可以找他们送，明天就能到。”
“什么时候开的分号？”
“几个月前。”朱嬷嬷说，“那些镖师都是给分号选的。”
“什么？”桂儿不可置信地问朱嬷嬷，“那些镖师？赵家村的那些人？给蒲阳城分号招的人？”
朱嬷嬷也惊讶，“你也知道呀。”
桂儿语塞，大家都说是镖师，说是这么说，可那不是……不是么！桂儿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程媺。
程媺说，“什么时候你能单挑镖师们了，说明你养好了。”
“谁稀罕单挑镖师！”桂儿气鼓鼓。
程媺说要去写信，桂儿让她就在这里写，让朱嬷嬷去拿纸笔。
等朱嬷嬷一走，桂儿拉住程媺，“那些人怎么变成镖师了，不是那什么……十八骑么！”
“让你慎言。”
“我就跟你嘀嘀咕咕，别人我又没说。”桂儿觉得自己抓到了破绽，“你不是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开了分号？”
“桂儿，你再着急也没有，身子不养好一切都是空谈。”程媺正色道，“不要管牧云，你要是有这个想法，十八骑你来训练，如何？十几个人我来养，你只管选人，训练。”
桂儿的眼睛瞪大。
烧好炕，整理东西，小六小七拉着牧云去拜访四邻，伴手礼依然是番茄辣椒酱，不同的是，这次比上次顺利多了。没有敲不开的家门，多数人家都是笑脸相迎，还有的请他们进屋里坐，让小孩儿与他们一处玩的。
“还是小爹威风，那些婶子伯娘拉着问东问西。”小六回来，撇嘴向程媺道，“娘说的没错，世人爱欺人，特别爱欺负女子。”
“哪有！”小七说，“她们都说小爹一表人才，问小爹可有婚配，哪里欺负人了！”
“上回吃的闭门羹你忘了？上回是桂姨领咱俩去的！”
“你的意思是桂姨没有小爹威风？”
“你少拉扯我，我是这个意思吗？娘，你看他！”
程媺一手拉一个，“行了别拌嘴了，这些话在娘跟前说说就过了，啊？可别到你们桂姨跟前说去。到时候你俩吃不了兜着走，可别怪娘没提醒你们。”
牧云和程媺还住原先住的房，牧云来之后，留了两人在门房。跟程媺说一声，把另外两个人安排去了林将军的旧宅。
“久未住人，房子破败不堪，需修整一番。”
程媺没有意见，只是提醒，“给你林师傅去一封信。”
说到信，程媺没料到给武大当家去信后，只隔了一日，就收到了回信。
程媺叹了口气，把信折好。
“程娘子，大当家怎么说？”朱嬷嬷解了围裙，捏在手中。
“即便嬷嬷归心似箭，也不能说走就走了，大当家真是——”程媺有些无语，“给我俩出了个难题。”
朱嬷嬷面色凝重，又十分不解。
程媺把信递给她，“不如嬷嬷自己看？”
朱嬷嬷识几个字，但不多，“老身只能看个囫囵，眼神也不行，程娘子你就直说吧。”
“让我俩给牧云相看几家姑娘。”程媺张了好几次嘴，差点说不出口。
朱嬷嬷先是讶异，而后掩住嘴笑了两声，“云公子是该说亲了。”
“程娘子，长嫂为母，您操心操心也是应该的，云公子待您可不一般，这事儿，大当家就该拜托您。除了您，也没别人干得了这事儿！”
“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说实话，镖局业务虽广，却难算得上大户人家，武涛又不是那种古板妇人，怎不让牧云选他中意的女子？
上回她来信提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她对借朱嬷嬷这么久表达的歉意太过，武大当家如此好意思把这件事拜托给她！
程媺要写信回绝，朱嬷嬷拦住了。
“程娘子，大当家在信中可有属意的人家？”
“无。”只要求是良家女子。这世道，相当于说只要不是勾栏里的，都行。
“那就对了，这事儿，大当家全权交由程娘子你了。只说相看几家，又没说一定要有个结果。您也知，云公子不亲近大当家，大当家连他喜欢什么样的也不晓得，两眼一抹黑呢。而且这事大当家也不能不做，翻过年来，云公子可就十八啦。”
朱嬷嬷苦口婆心，程媺道：“嬷嬷倒是十分上心。”
“我伺候过蕊夫人一段日子，我们有过主仆情分，蕊夫人最挂心的就是云公子，哎，”朱嬷嬷哽咽，“若是蕊夫人也在，哪用麻烦程娘子。”
程媺便不再说回绝的事，“改日请冰人来家中一趟。”
程媺写信给武涛，是蒲阳分号的人送过去的，牧云知道。拿了武涛的回信，分号的人先是给牧云报告。牧云不看程媺的信，但武涛的信他是一定要截下来看一看的。
他已经知道了信的内容，回来吃饭的时候还是问程媺，“大当家来信了？”
“嗯。桂儿还需要调养，我想多留朱嬷嬷一段时间，顺便也告之一声，这几个月我们都留在蒲阳城。”
“大当家回信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人借给我用，还让我多关照你。”
牧云追问，“关照什么？”
“就……方方面面吧。”程媺转移话题，“给林师傅的信寄出去了吗，多久能收到？他既做了将军，往后怕是回不了蒲阳城，宅子稍微修缮一下即可，问问他需不需要处理掉。”
“我给他寄去了契书与银票，宅子我要了，赵家村那帮人不能荒废了操练。宅子里的校场将就着用用。”
程媺微微皱眉，“林师傅还没答应呢，你这与强抢何异！”
“抢东西，还是林师傅教我的。”牧云失笑。
保长的大儿媳是第一个来串门的邻居。
她生得高挑，四十来岁，嘴大，嗓门也挺大。
“街坊邻居做了这些年，我还是第一次上你家来。去年你们回来，我瞧着你家小子就喜爱，本说带我孙儿来找他玩，没想到你们很快就走了。”
程媺礼貌地笑笑。她是走的早，小七在这儿上了好些日子的学堂呢。从前不见她登门，今儿来必是有目的。
程媺请她到书房坐。
保长大儿媳喝了两盏茶，说了一箩筐话。程媺理出两个重要信息，一是打听番茄辣椒酱的做法，二是打听牧云的婚配。
程媺说番茄辣椒酱是夏日做的，他们带的也不多，又给了她一罐。
听到牧云尚未有说亲，保长大儿媳眼睛都亮了，“你这小叔子相貌真没得挑，人也知礼，想说个什么样的？”
反正程媺也要去找冰人打听，与朱嬷嬷对了眼神后，让保长大儿媳也帮忙看看，谁家女子不错的，与他登对的，挑一个最好的介绍过来。
请人办事，程媺又大方给了东西，“这是番茄种，这是辣椒种，番茄辣椒酱就是用这两样做的，来年你可以按照方子自己做。”
保长大儿媳这一趟来得值，开开心心地走了。
刚送她出门，迎面奔过来一个姑娘，“程娘子，真是你们回来了！”她笑得灿烂，“我是李兰啊！”
“李兰？”程媺才认出来，“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快进屋坐。”
李兰相比去年，人变得活泼大方许多。
“上回程娘子你给的那些辣椒苗，我小心养护着，已经种了四茬了。”她笑眯眯，“托程娘子的福，制的辣椒酱一金难求，我爷奶如今对我可看中了。”
程媺还不知道有这行情，难怪保长大儿媳舔着脸来讨要。
“上回见你将这儿改成温室——”
“如今你桂姐姐在里头坐月子。”
“哎呀，”李兰闪过瞬间的窘迫，“我不知道，来的匆忙，也没买点鸡蛋。”
“没事。你要进去看她吗？”
李兰点头，“今儿我给桂姐姐赔个罪，下回补上。”
方才保长大儿媳听说桂儿在那间坐月子，可离得远远的，生怕进入她的能力范围，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身上有寒气，月子里的人要静养。
李兰在里头和桂儿热热闹闹说话，朱嬷嬷拉住程媺。
“程娘子，方才她问云公子是不是也回来了，这谁家的姑娘，认识我们公子？”
“牧云拜了一文一武两个师傅，这是那个文师傅的女儿。她爹是个秀才。”
朱嬷嬷一脸喜气，“身份上可行，又是青梅竹马。”
程媺惊异，青梅竹马？他俩以前连话都没说过吧，也就知道有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