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只瞥了一眼黑漆漆的圣村,便转头朝发愣的王子喊道:“臭小子,快跑啊!”
圣村在黑夜里已经泛起了点点火光,王子赶紧拉着尤乐向山上跑去,王思紧随其后。
几个村民套上外衣、拿着火把就从家中跑到了西山脚下,四叔公正紧紧地盯着三人逃跑的背影,尽管是黑漆漆的一片。
李大快速喘气急问道:“四叔公,人呢?新娘子呢?”
“上山了,你们几个往上追,必须把人抓回来,破坏献祭仪式,这是对'巫’的大不敬啊!”
四叔公愤怒的说着,还用拐杖使劲儿敲了敲地面。
说话间,又有许多村民拿着火把过来,围在中间的人穿着相对富气些。
“村长来了,都让开。”
圣村的村长正睡觉呢,便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说是新娘子跑了,这还了得,若是“巫”怪罪下来,岂不是全村都要跟着遭殃。
于是赶紧从炕上惊起,披了个衣服就跑了出来。
“四叔公,你可看清是谁把人截走了吗?”
“没看清脸,不过是一男一女,估计是王家的那两个孩子。”
村长一听顿时勃然大怒,他早就看王家不顺眼了,这些年比他这个村长过的都好。
要不是三个村子中就这么一个医术精湛的,他王家哪里会这般发达。
往常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自己也需要王家给治病,要不然也不会同意王李氏交换新娘的方法。
但这次可不一样,是他们王家先挑衅他这个村长的,劫走献祭新娘,就是要整个村子的命。
就算王李氏的医术再怎么高超,也不能与“巫”的神力相比。
“好一个王家,敢破坏献祭仪式,就是拿他十条命都不够换的,你们几个也去追,必须把人带回来。”
因时间匆忙,尤乐身上还穿着那身喜服,跑起来极其不方便,再加上山路坑坑洼洼的,她跑了没多久便摔在地上。
“嘶。”
王思和王子赶忙把人扶了起来,后面的火光离得越来越近,再这样下去,他们三个迟早得被抓住,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
王思心下一横,便停了下来。
王子深知他姐的心思,上前想去拉王思的手。
王思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二人的距离,清冷的眸中尽是绝决,这一别,恐难再相见。
“王子,照顾好娘和祖母,你和尤乐要好好的,以后王家就靠你了。”
王子紧锁着眉头直摇脑袋“姐,咱们说好了的,要一起跑的。”
王思不忍看王子和尤乐的表情,黑暗浸入骨髓,但她仍感受到了爱。
“行了,没时间费话了,再这样下去谁也跑不了,他们只是想抓献祭新娘,本来死的就应该是我,我回去,他们就不会计较这件事了,听话。”
王思笑的还是那样温柔,亦如与尤乐初见,王思拿着一个拨浪鼓,笑着问她几岁了。
这些年,没变的不止是这个吃人的村子,也是柔情似水的王家姑娘,王思。
王思跑了,义无反顾的跑向山下,她的脸被风抽打着,树枝刮着,心刺痛着,可她不会停,她要护着她的家人。
王子咬紧下唇,将眼泪憋回去,咬咬牙拉着尤乐继续向山上跑,他不能让姐姐白死,他得救乐乐,他还有要保护的人。
尤乐的脸颊早已被泪水打湿,她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山路,内心一片茫然,她……好像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逃的,这样……就只有她会死。
可那又如何呢,她早就是一个人了,又有谁会为了她而难过呢!
王子应该会的吧,她……王思姐姐……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啊?
可惜纵然尤乐有再多的疑问,也不会有人回答她,撑死说一句这是命,得认。
王思跑了没多久就被抓到了,她本来以为一切会按照自己所想发生,却不知,世事无常。
李大对身边的两人说道:“你们俩把她带下山交给村长,剩下的人继续追,一定要抓住那俩人。”
王思不可置信地听着李大的话,急忙问道:“李大哥,我是被献祭的新娘,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抓他们?”
“村长和四叔公说了,必须抓到你们仨人,不然'巫'怪罪下来,谁担得起?你们继续追。”
王思已经瘫坐在地上,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她忘记了“巫”在圣村的地位,他如神一样扎根在人们心底,又有谁能撼动呢?
李大正要转身带人前去追人,就感觉裤角被人扯住,他低头看到是王思跪在地上。
“求求你们,我求求各位了,放……放过他们吧,我王家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磕头。”
王思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说着便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每一下都用足了劲儿,这一刻她不在乎什么脸面,她只知道自己是王子的姐姐,必须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的弟弟,还有尤乐。
李大也是于心不忍,但是他没有办法,“巫”太可怕了,没人斗得过,他还不想死。
“把她带走。”
“不要,不要,我不走,我求求你们了,放了他们吧。”
王思硬生生的被拖起来送下了西山,李大则带着人继续向山上追去。
王子听到了身后的叫喊声,依他和尤乐的速度到最后也是会被追上的,他顾不得其他,拉着尤乐停了下来。
“乐乐,你从这边向下面跑,那个斜坡能挡住你,之后一直向前跑就能看到一个岔路口,你向左跑就可以离开圣村了,这里有点钱,你要好好的。”
王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可尤乐哭了,他最看不得他的乐乐掉眼泪了,水汪汪地看向他,都是不舍。
他紧紧地抱住尤乐,如同把人揉进骨子里一般,轻松地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乐乐乖,记住了一定要离开圣村和周围的俩个村子,往外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到时候找个人……嫁了。”
尤乐趴在王子的身上泣不成声“不……跑了,我们回去,我……嫁,我嫁还不成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啊?”
王子哄着人“乐乐,我们不能三个人全折了啊!你要好好的,听到了吗?我去救阿姐,到时候回来找你。”
尤乐死死地抱着王子,不管王子说什么都是一副要死一起死的状态,王子劝说无果只能狠心将人劈晕。
王子把尤乐抱到斜坡下面,脱下外衣放在尤乐的身下,用一些树枝把瘦弱的人遮起来,临走前他轻吻尤乐的额头,像蜻蜓点水般。
王子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就舍不得走了,可他必须回去,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姐去死,他是王家的男丁,他必须保护王家。
王子终究还是负了那个小丫头,那个日日拿着小板凳坐在大门口只为等他从私塾回家的小丫头。
“乐乐,乐乐。”
尤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王子,激动的抱住了他。
“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上天是公平的,把她的爱人还给了她。
她从王子怀里抬起头,她想看看他,看看她的盖世英雄,可这一眼却令她永生难忘。
王子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死人。
尤乐这才发现王子的双手一直是垂落在身体两侧的,就像……就像是断了一样。
尤乐想抬手擦掉王子脸上的鲜血,可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哆嗦,她试探着想摸摸王子的脸,谁曾想一眨眼的功夫,王子就消失了。
尤乐害怕极了,她看着周围迷漫的大雾不知所措,她拼了命的向前跑着,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在河边站着。
那个新娘缓缓转过身来,尤乐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分明是……王思。
王思整个人都癫笑起来,忽然直直地盯着尤乐,随后张开双手向后仰去,“啪”的一声,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尤乐的手从嫁礼上拂过,王思跳河了。
“不,啊啊啊!”
尤乐猛地睁开眼睛,她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死了,都死了!
“醒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尤乐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朝门边望去,只见一个清冷俊逸的玄衣男子,衣裳上绣着金丝线配暗红的玫瑰,头顶上束着成色上佳的金质发冠,脸上戴着白色含泪面具,眼眸透着深邃的阴郁。
尤乐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玄衣男子低头轻笑,朝尤乐走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尤乐摸不准他的意思,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可怕,她不由自主的想逃离。
她还得去找王子和王思姐姐,刚才的梦……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尤乐走到草屋的门口,身后传来玄衣男子醇厚的声音,犹如魔咒一般,深深地扎在她的心里。
她刚才听到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尤乐的眼中满是惊愕,她看向已经坐在床榻上的男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什么?谁死了?”
“姑娘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么,刚才在梦中,我已经让你看见了,他们死前的景象。”
尤乐顺着他的话回想起梦中的景象,王子断臂、王思跳河,原来……都是真的。
玄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很好,鱼儿上钩了。
尤乐忽然像入魔了一样,坐在地上自言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王子不会骗我的,王家不会散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玄衣男子平静如水的声音再度传来,毫无温度。
“蠢货,你还真以为王家的实力强到足以与“巫”对抗啊?,王思不堪受辱,撞死“巫”庙,王子公然劫走献祭新娘,就凭这两条,圣村便再无你们的容身之地。”
随后又带着一丝玩味儿“可怜王李氏,拼搏了一辈子,到最后墙倒众人推,辛苦经营了大半辈子的王家成了一片散沙。”
他停顿下来,眨眼间,俯在尤乐的耳边“忘了恭喜你,再次的献祭新娘。”
尤乐眸光早已黯淡,她匍匐在玄衣男子的脚边,诉说着内心的暴怒。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玄衣男子神情晦暗不明“我帮你。”
白翎羽看着纸上最后的几个字——求您,救救我。
“啧”这叫个什么事呢!他虽然被世人所不齿,但也不是啥都干的啊!
不过既然是这个丫头救的他,这件事他还非掺和不可了呢!
就现在的这个情况来看,他应该是在西山上,从这里下去便是圣村了。
“咕噜咕噜。”
白翎羽抬手揉揉肚子,看来得先去找点吃的了,然后再去解决这吃人的村子。
他哼着小曲悠闲的漫步在西山,自己都多久没有这么闲情雅致了,上一世,天天和修真界的那些家伙玩心眼子,现在细细想来,真是浪费光阴。
“这西山还真是个宝地啊!风景优美,鸟语花香,等我处理完这件事回到凌家,一定要带着阿娘和四哥他们一起来玩玩。”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白翎羽听到有人说话,便躲到树后面,只见两个挎着筐的老妇人朝山上走去。
“听说了吗?昨夜王家宅子又闹鬼了。”
“王家?哪个王家啊?”
“还能有哪个王家,咱们村之前最富的那个呗!”
“这不可能吧!人都死了多长时间了,早该消停了。”
“这玩意儿可说不准,自从'巫'走了之后,村里不就怪事频发么,这献祭也是为了得神灵保估啊!”
“要说这王家也真是惨!好好的一家子,到最后全死了,王老太心疾复发,当场便去了,还有那个王李氏,风光了一世,到最后成了一个疯婆子,跳水淹死了。”
“谁让他们惹了'巫'的,那个尤乐的命格可是被大祭司算过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降生,她一出生就把父母全克死了,真不知道王家怎么想的,偏偏就收养了她呢!”
“谁说不是呢!”
……
俩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白翎羽看了一眼俩人的背影就朝山下走去,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得万世唾骂,也算“风光无限”了。
这世人啊,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自以为看透一切,却不知道茫茫人生,苦短且荒唐。
白翎羽瞧见树上的野果子,眼睛都亮了,窜上去忙摘一个,在衣襟上简单擦了一下就送进嘴里。
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爆开,高兴的直晃脑袋。
白翎羽又摘了几个,便从树上下来,“刺啦”一声响起,不出意外,麻衣果然划破了一个口子,幸好划的位置可以接受。
白翎羽真的很好奇,他难道真如那个破道士所说是个女儿命,投错了胎?
要不然,为什么上一世需要男扮女装,这一世,直接成了女子。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了了这姑娘的心愿,到时候回凌家再说。
白翎羽思考后决定晚上行动,毕竟月黑风高夜,最适合杀人了。
说到底,除了高台一战,他上辈子还真没胡乱杀过人,如今刚回来,就要弄的腥风血雨,当真配得上修真界的评价,败类一个。
想着想着,白翎羽自己都笑了,用手臂挡上双眸,他确实是个败类啊,害死那么多自己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