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

    林周背着书包站在张永前面，两个人不自在的氛围直到走出电梯似乎才舒服点。林周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那次翻车后留下幽闭恐惧还是第一次在外面犯。她走的慢了点，鼓着腮帮深呼吸。眼前的场景已经天旋地转，她怕自己晕过去，两只手摸遍口袋，确认手机钱包还在身上。

    “果汁，大点口喝。”张永递来刚买的果汁，顺手抓住林周书包肩带减轻重量。

    “哦…咕咚咕咚……你人还怪好的……”林周直接闷了半瓶，头也没那么沉了，耳边回荡着周围嘈杂的声音。

    “你真没事了？跟朋友来的？病房里面是你朋友？你坐公交还是开车来的？”张永莫名话多起来，他被送回来治病除了照顾的护士，就只有楼下的流浪猫狗可以交流。

    他更多是在惦记林周手里自己那张照片从什么地方来的……

    林周放缓脚步躲着进出的人群，“朋友出事，我是打车来的。照片不是你，是我认识的一位特殊朋友。他跟你有三分相似而已。”

    “哦，我以为会是场浪漫相遇呢……”张永伸手拉她避开电瓶车，“我送你。脸白跟白纸似的，晕半路还不如我送你到家。”

    林周也不反抗，她心里哆嗦着一直在告诫自己。

    他活着很好，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关上车门，扑鼻的木质香气安稳着她本就焦灼的情绪。她打开导航给张永看一眼地址，低头碎碎念着，“我叫林周，是个拍照片的。照片本想今天进山露营烧了的，没想到会来医院而且碰见你。”

    张永摸了两边口袋，掏出一个山楂卷塞过来，“我喜欢兜里装点零食。别客气，你尝尝。”

    林周默默吃着山楂卷，她想了解张永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你生病了？”林周把右手腕的彩绳摘下来，捏着张永右边袖子，套在他右手腕上，“一个熬过保密期的阿姨，她在远行前编好留下的。”

    张永看着右手腕上的彩绳，“还挺好看。我今天过来复查的。还有两次，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林周没说话，特殊体质的她能感受到张永曾经受过很多苦，那些画面瞬间涌入她的脑袋里，像过电影一样感同身受诸般经历。

    他曾在密林深处逃跑，趴在难闻至极的臭水沟里隐藏自身气味。满腿都是伤疤和蚊虫叮咬的痕迹。在看不到尽头的树林中不知跑了多久……期间听到人声会恐惧全身发抖，听到狗叫会眼里透着绝望。直到看见边境线，他眼里溢满泪水奋力向前奔跑。

    被领导拉回城的路上，张永吸着氧一直昏迷。他梦见自己在天空中飞，心里像是装了定位似的，总觉着想见一个人可又想不起来是谁。那瞬间的迟疑过后，一股力量从伸手把他拽回人间。

    “呦，这是到了？”张永挥手说再见，“祝你朋友早日康复出院。你也别太焦虑。还有，谢谢油补！”他扬起右手的彩绳露出可爱的笑容。

    “嗯。”林周两指并拢比到眉尾，“勇士，以后好好生活。顺顺利利！”

    张永愣了一秒，他的笑容移步到了林周脸上。人生没有多少可以重逢的机会，不凑巧她看到了未来……

    她很清楚自己无能为力，目光低垂落下痛苦的泪水。她第一次觉着回家的路特别漫长。

    这一别就是两个月。

    十二月第一天。老唐创建的酒局群里。

    罗齐发来一张二十岁左右女生的近照，还有一张两手相扣秀情侣戒指，看背景是个不错的小酒馆。第二秒，十几条信息将那两张照片推了上去。林周发了一句恭喜脱单继续保持静默。

    老唐发来放烟花的表情符号。他将调好的鸡尾酒交给服务员，发来语音背景音嘈杂勉强能听见他的声音。

    —有时间带着对象过来玩哈！哥请客！

    纪燃调到新队搞情报。难得休息跟师父师母在家包饺子。老费师父受伤后腰伤承受不了日常工作，只能选择提前退休让妻子孩子放心。

    —真是年底最好消息！下次带来让我们见见！帮你多说两句好话！

    刘松刚从现场出来坐车往回返。他坐后排一手盘鸡骨头一边编辑信息，微风吹着湿透的头发带来丝丝清凉。

    —苟富贵，勿相忘！下次值班给你点街角炸鸡，它家吃出的骨头能拼出一整只。

    林周托腮想了半天。

    —如果下周你跟她求婚。本人可以免费承接你们旅拍结婚照。

    罗齐拿着手机有些无语，他想象中的爱情跟别人不一样。那应该是浪漫且经过时间考验后，水到渠成的相互寄托。和女朋友的每个瞬间都会让他在疲倦之余得到安慰。她的香水味，飘来的香烟味，还有恰好出现的光照打在她可爱的脸庞。

    —还没想到那么远。等放假找你们玩。

    林周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清冷的山景蒙上一层寒意。

    她接单暂时来山上小住，临近年关小庙缺帮手。只剩下当初投建的金主大叔和他刚大二的女儿，订单是大叔女儿挂在网上的。林周说到自己会拍照就收到了全款。听大叔女儿说，直到元旦假期过去每天都会有人过来转转。他们对着那些塑像和牌牌说说心事，坐石桌边喝着山泉水泡的当季新茶。

    大叔姓乔，排行老二。兄弟总共四个，有三个因为交通，醉酒，被害三年间陆续离开。最后还是妻子离开，让他放下经营二十几年的生意搬到山上恢复破败的小庙。喜欢种花，喝茶，也算是自给自足过的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