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林穗夏已经醒了两个小时。她第三次检查背包里的物品：保温杯、特制银杏茶、笔记本、相机，还有那本《记忆的神经机制》——程淮之父亲写的书。昨晚她几乎通宵读完了它，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色。
手机震动起来，程淮之的名字跳上屏幕：「我已到图书馆门口。」
林穗夏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才回复：「马上到，今天不去图书馆，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拎起背包出门。五月的风带着花香，却抚不平她胸腔里那只扑腾的蝴蝶。
程淮之站在图书馆前的银杏树下，阳光透过新绿的叶子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嘴角微微上扬："早。你昨天跑得太快，我都没来得及问今天要去哪里。"
"我家。"林穗夏的声音比想象中要轻，她急忙补充，"准确说是我家后院。那里有棵三百年树龄的银杏，我想...也许对你的记忆有帮助。"
程淮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你家的银杏茶就是来自那棵树？"
林穗夏点头，不自觉地捏紧了背包带："母亲说那棵树有灵性。小时候我生病，她总让我在树下休息。"
他们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林穗夏刻意保持着半臂距离，却仍能闻到程淮之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路过一家面包店时，程淮之突然停下："等我一下。"
他出来时手里多了个纸袋，温热的香气飘散开来："你说过喜欢肉桂卷。"
林穗夏怔住了。那是上周闲聊时随口提的喜好，她自己都忘了。"你...记得？"
"味觉记忆比较牢固。"程淮之将纸袋递给她，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同时缩了一下手。
林穗夏家是栋带院子的老式洋房，院墙爬满了常春藤。推开斑驳的木门，那棵巨大的银杏树立刻映入眼帘，金绿的扇形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他们。
"比想象中还壮观。"程淮之仰头望着树冠，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跳动，"我能感觉到...一种平静。"
林穗夏在树下的石桌上铺好茶具，动作轻柔得像在修复古籍："母亲说这棵树见证过七代人的记忆。小时候我常想，如果树木能说话，它会讲述多少故事。"
程淮之的手指抚过粗糙的树皮，眼神变得深远："记忆就像年轮，最外层的清晰可见，越往中心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
林穗夏泡茶的手停顿了一下。茶水注入杯中，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她将茶杯推向程淮之："尝尝今年的新茶，加了一味特殊配方。"
程淮之抿了一口，眉头舒展："有淡淡的柑橘香？"
"是佛手柑。"林穗夏眼睛亮了起来，"我在古籍上找到的配方，说是能安神补脑。"
他们坐在银杏树下，程淮之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那座三维记忆宫殿。这次他调整了角度，展示出之前没看到的细节。
"我新增了'紧急修复'区域。"他指着模型中央一个发光的球形空间，"当检测到记忆模块异常时，系统会自动将相关内容转移到这里。"
林穗夏凑近屏幕，发丝垂落，轻轻扫过程淮之的手臂。两人同时僵住，但谁都没有移开。她能感觉到程淮之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混合着银杏茶的清香。
"这里的设计..."她指向一处回廊结构，"如果参考古籍修复中的'金缮'技法，用金色标记断裂处会不会更醒目？"
程淮之突然转向她，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瞳孔中的细碎金光："完美！金色不仅能高亮损伤，还能赋予它一种...美感。"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就像修补后的裂痕反而成了艺术品最珍贵的部分。"
林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说些什么，却在起身时被树根绊到，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稳稳将她扶住。程淮之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时间仿佛凝固，林穗夏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能看清他虹膜上琥珀色的纹路。
"小心。"程淮之的声音有些哑，手臂却没有立即松开。
林穗夏的耳尖发烫，慌乱中抓住他的衬衫前襟："树根...有点滑。"
两人终于分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程淮之清了清嗓子，继续讲解模型，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些。
"我想试试进入你的记忆宫殿。"林穗夏突然说，"不是想象，是真的通过系统。"
程淮之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技术上可行，但有一定风险。如果我的记忆突然中断..."
"我会立刻退出。"林穗夏坚定地说，"而且今天你的状态看起来很好。"
程淮之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他连接了一个小巧的神经反馈头环给林穗夏："这个会同步我的脑电波，让你看到我所看到的。"
林穗夏戴上头环，闭上眼睛。起初是黑暗，随后光点如星辰般亮起，逐渐形成那座宏伟的记忆宫殿。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能闻到羊皮纸的气味，能触摸到书架上的纹理，甚至能感受到程淮之记忆中某个冬日阳光的温度。
"太真实了..."她轻声感叹，在宫殿走廊中漫步。有些区域的书籍排列整齐，散发着微光；有些则杂乱无章，书页边缘卷曲发黄。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厚重的书本掉落地面。整个宫殿开始轻微震颤，书架上的书本纷纷移位。
"程淮之？"林穗夏在现实中呼唤，但没有回应。
宫殿的震动加剧，天花板开始剥落。林穗夏摘下头环，发现程淮之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又发作了。"她立刻反应过来，从保温杯倒出提前准备的银杏茶，"程淮之，能听见我说话吗？"
没有回应。林穗夏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不正常的冰凉。她想起书中提到的穴位刺激，用拇指按压他虎口的合谷穴，同时轻声引导："想象你在整理书架，一本一本放回原位..."
漫长的两分钟后，程淮之的瞳孔重新聚焦。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移到林穗夏焦急的脸上："林...穗夏？"
"你回来了。"林穗夏松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手，"这次持续了两分十五秒。"
程淮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记忆宫殿里...你看到了什么？"
"震动，书本掉落。"林穗夏递给他银杏茶，"就像地震中的图书馆。"
程淮之苦笑："很形象的描述。"他啜了一口茶，眉头舒展，"这次的茶...味道不一样？"
"加了薰衣草和少量人参。"林穗夏翻开笔记本记录他的状态，"薰衣草镇静，人参提神。感觉好些了吗？"
"嗯。"程淮之的目光落在她认真记录的侧脸上，阳光为她的睫毛镀上金边，"谢谢你...不只是为了今天。"
林穗夏的笔尖顿了一下，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她抬起头，发现程淮之正凝视着她，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该谢谢你信任我。"她轻声说，突然意识到两人的手还交叠在一起，急忙抽回，"我...我记录一下今天的发作情况。"
程淮之看着空落落的手心，轻轻握拳，像是要留住那份温度。他转向电脑，调出一组数据："我发现一个规律，每次发作前，脑电波会出现特定模式的波动。如果能及时检测到..."
林穗夏凑过来看屏幕，这次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像地震前的预兆？如果能提前十几秒预警，就能做好心理准备。"
"甚至可以尝试中断发作。"程淮之兴奋地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我需要调整算法..."
他们沉浸在研究中，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斜。银杏树的影子拉长，笼罩着两个埋头工作的人影。程淮之偶尔会停下来，看着林穗夏皱眉思考的样子，看着她无意识咬笔杆的小动作，一种奇异的温暖在胸腔扩散。
"最后一组数据。"林穗夏将整理好的笔记递给他，指尖沾了点墨水，"有点乱，回去我再誊写一遍。"
程淮之接过笔记，不经意触到她染墨的指尖。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立即松开，而是用拇指轻轻擦过那点墨渍："像古籍修复师的手。"
林穗夏屏住呼吸。程淮之的手指温暖干燥，摩挲过她的指尖，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夕阳的余晖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线条。
"我该回去了。"程淮之最终松开手，声音有些哑，"明天...图书馆见？"
"明天见。"林穗夏点头，看着他将笔记本和电脑收进包里，动作比平时慢了些，像是在拖延时间。
送他到门口时，程淮之突然转身："今天的银杏茶...很特别。不只是味道。"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汇，"像是有人把阳光和树叶的味道一起煮进了茶里。"
林穗夏怔住了，这句话触动了她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她想说些什么，但程淮之已经转身走入暮色中，背影挺拔如那棵银杏树。
回到院里，林穗夏收拾茶具，发现程淮之的杯底留着几片茶叶，排列成一个近似心形的图案。她盯着看了许久，才轻轻将杯子洗净。
当晚，林穗夏在日记中写道："今天他的眼睛在银杏叶下闪闪发光，像是琥珀里封存了阳光。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忘记了一切古籍修复的准则——因为有些裂痕，你明知不该触碰，却忍不住想要抚平。"
与此同时，程淮之的公寓里，他对着电脑屏幕出神，在多么精细的计算也无法计算出他此刻复杂的心情，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甜蜜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并不讨厌反而愈发的沉迷其中。
文档上是未完成的研究笔记，而屏幕一角是偷偷拍下的照片:银杏树下，林穗夏低头泡茶的侧影，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不知道盯着这张照片出神看了多久，他平常是非常注重时间效率的一个人，因为生病有些记忆难以保存住
他也索性破罐子破摔，有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张照片他细细看了好久好久，想把照片里的人印在脑海里。
不想让自己忘记，要非常非常努力的记下来，她的模样，这是林穗夏的样子，是不能忘记的存在。
他轻轻点击保存，文件名是“重要记忆–备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