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狼嚎从幼儿园大班的教室里回荡，惨叫声连绵不绝，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粉团子正对另一个胖团子穷追不舍，“周小胖！你站住！我要把你也弄哭！”
这个嚣张到追着别人喊打喊杀的粉团子就是声名远扬的混天大魔王——姜悦女士，今年年方五岁。
“小姐，回家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被姜悦追杀的周小胖同学腿一软栽坐地上，心想：救星终于到了，再晚一点就再也跑不动了。
姜悦停下转过自己的鸡窝头，看见来人便高兴得跑过去。
“李爷爷，你今天来早了，我还没有把周小胖打哭”，小姜悦忿忿不平得举起了自己握得通红的小馒头——不是，是小拳头，说着就要继续追打。
周小胖瘫软在地上，闻言就要爬起继续逃跑。
李管家看着小姜悦凌乱的头发忍俊不禁，逗她道：“小姐，以后来上学也不用弄什么好看的发型了，每天放学的时候梳头发就行了吧。”
姜家书房。
“姜悦！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姜爷爷的声音亮如洪钟，极具威严，小姜悦的两只食指跟刚换好的衣服下摆在一块绞着，等待着例行批评。
“老爷，这已经算有进步了，总算是不像以前打鸟掏洞了”，李叔试着找补，却苦恼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小姐有乖的时候。
姜爷爷闻言更是无语，斜睨一眼故意装乖的孙女，轻轻叹了口气，“说吧，今天又为什么追着别人打？是又抓到别人说脏话还是随地吐痰啊。”
爷爷松口了，小姜悦抬起小脸狗腿子一样陪着笑跑到爷爷脚边，“爷爷，今天悦悦真的很生气，周小胖说晶晶脸上有一个雀斑真奇怪，把晶晶都弄哭了，我要替晶晶打回来！”说着还意犹未尽得举起小拳头。
姜爷爷把小姜悦的拳头轻拍了下去，顺势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哦？那你今天算是惩恶扬善了？那爷爷给你一个奖励吧。”
奖励？！小姜悦瞪大了亮晶晶的眼睛急忙点头。
姜爷爷思考了一下，很是可惜得说到：“可是悦悦追着别人打，不依不饶的，把别的小孩子都追得腿软了，爷爷觉得这个做法不是很好，所以没有奖励了。”
“爷爷！为什么不能追着他打？”小姜悦像是在认真思考姜爷爷给出的理由合不合理。
“有的时候，让别人道歉就好了，过了这个夏天可就要去读一年级了，你这样较真万一之后给自己带来麻烦怎么办？”
小姜悦像是认真思考了两秒，转头又呵呵笑起来，“不会的啦，悦悦有爷爷在，不怕他们！”
姜爷爷无奈又宠溺得刮了一下粉团子的鼻头，“你呀，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幼儿园大班的生活很快就在打打闹闹中过去了，在放假这天，幼儿园大班里给每个小朋友都发了一个特长奖状，而姜悦的自然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奖。
拿到奖状的姜悦女士很开心，一回家就喊李叔一起把奖状裱了起来，还挂在了卧室里最显眼的地方。
姜爷爷拄着拐杖看着忙活的两人，无奈得转身离开。
书房里，姜爷爷的拐杖放到了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合照轻轻抚摸着，眼里隐隐有泪花。
咚咚——
随着敲门声想起，书房的门被推开又关上。
“老爷，小姐闹累了，已经睡着了”，李管家看着窗边盯着相片出神的姜爷爷，“小小姐像极了小姐年轻的时候啊……”
“老李啊，两年前，我把三岁的姜悦从福利院接回来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姜爷爷像是在问李管家，又像是在问自己。
“小姐不在您身边了，小小姐在您会好受一点。”
“是啊，我从福利院带回来的这个孩子还真像她，从小就吵吵闹闹，到处乱爬，大了点更不得了，打鸟掏洞，无恶不作，活脱脱一个谁见谁头疼的小霸王，这些年你肯定都要被她烦死了吧。”
李管家想起小时候捣蛋的小小姐怎么也忍不住笑，“我这算什么，刚把小小姐接回来的时候，她连路都不爱走，就爱在地上爬，地上爬完了就吵着要你抱，你在轮椅上刚把她抱起来，一抬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口水的东西，黏黏糊糊粘了满脸。”
姜爷爷想起那时狼狈的样子，故作严肃，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什么眼泪口水的，那是孩子喜欢我，到我这就咧嘴一笑，口水兜不住流出来那不是人之常情吗。”
李管家连忙称是，脸上确是不服，还要将小时候的姜悦把姜爷爷的架子闹得一点没有的时候细细数来，被姜爷爷也要不停说说小姜悦让李管家头疼的时候。
“得了老姜，我这些事碰上你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我还忙呢，你别给我添乱了”，说着李管家将不知何时被姜爷爷放在一边的照片收了起来。
姜爷爷和李爷爷的纵容育儿策略，在姜悦三岁时来到姜家至今贯彻了个彻底，直到八岁时，读三年级的姜悦干了一件事，让这个一直在姜家屹立不倒的方针惨遭滑铁卢。
八岁的姜悦依然是班里的小魔王，早上八点二十分，她又背着那个粉色的小书包准时进了教室，冤家周小胖也紧跟其后进了教室。
“嗨，周小胖！假期过得怎么样？”
姜悦照例跟他打着招呼，周小胖却一反常态，若无其事走过去两步，又折了回来，“姜悦，你成绩太差了，我妈妈不让我跟你玩了”，说完低着头又补充一句，“还有，以后别叫我周小胖，我有名字，周啸滂。”
姜悦认真重复了一遍，“没错啊，不是一直叫周小胖吗？”
大大咧咧的姜悦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接连几天，曾经一直被她暴揍的人都说了类似的话。
“你没有小红花，我不跟你玩。”
“成绩太差了，对不起，我得跟好学生一起学习。”
姜悦跑过去，正在分享饼干的两个小朋友把饼干拿远了些，丢下这两句匆匆离开了。
苦恼的姜悦回到家，她不明白怎么大家突然都不跟她玩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也要考个好成绩，也拿一个小红花给他们瞧瞧，吃过晚饭就要冲回卧室，给两位爷爷丢下一个坚定的背影。
“干嘛去？”姜爷爷不解。
“过两天有测试，成绩好会有小红花，看着吧，这次一定有我的份！”
说完就噔噔噔上了楼。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李管家端了些水果上去，敲敲门却没人应，一旁的姜爷爷也来敲了敲门，最后两人眼神一对一合计，打开了门，发现小姜悦已经在书海里睡着了。
姜爷爷：“这孩子好像天生不是学习的料啊。”
李管家：“这我不打包票，但是块睡觉的好料子，真是随了你了。”
次日，晚饭后的姜悦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回到了卧室，一个小时后，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得去敲门，果然，意料之中，看那样子应该刚翻开书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直到考试前，天天如此。
终于熬到了考试这天，但姜悦的脑袋依然空空如也，苦恼间瞥见了斜后方正在奋笔疾书的一位同学。
“喂，你在干嘛啊？”
姜悦凑上前，那人却赶忙作出噤声的手势，“嘘！别吵”，那人拿出一张被卷起的纸条，抻开一角，姜悦好奇凑过头去，只见密密麻麻全是从课本上誊抄的小字。
“这个可是考试神器”，那人一脸夸耀的神情，“我可是因为这个神器拿了两次小红花呢”。
“真能拿小红花？”
“当然了！”
“不会被发现吗？”
“不会！”
“被发现了怎么办？”
“去去去”，那人没了耐心，“别耽误老子时间。”
姜悦嗤了一声回到了座位上，但眼睛还往那边瞅，眼看里开考没有多少时间了，她也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纸撕成了小纸条，从课本上翻着抄的东西，“这个写一下，那个也写一下，太多了，手你快点抄。”
“同学们坐好了，我们要开始考试了！”
老师进来的瞬间，姜悦把书一把推进抽屉里，袖子里塞着刚刚抄完的小纸条，天气并不热，考试的时间也不长，直到老师收完卷子，姜悦已经热的满头是汗了。
一个星期之后，老师带着批改完的卷子和一叠小红花进来，开始按照考试名次奖励小红花。
“第一名，周启昌！”
“第二名，……”
“第三名，……”
……
“第二十五名，姜悦！”
被老师点名这件事自从上学以来就是姜悦女士的家常便饭，不过都是批评、叫家长之类的，因为考试成绩还是头一回，不，应该说是因为成绩还不错的头一回。
“李爷爷快看，我有小红花了！”
傍晚放学的时候，姜悦就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出了校门，就连李管家想要接过书包，她都要吵着要再多背一会。
“爷爷快来，悦悦拿到小红花了！”
门刚被打开，姜悦已经冲了进去，迫不及待向姜爷爷炫耀老师刚奖励的小红花。
爷爷将姜悦搂到怀里，宠溺得刮了刮她满是汗珠的鼻尖，对着李管家相视一笑，“看来我们悦悦还真是一块学习的料子。”
接连几次测试，姜悦都故技重施，成绩也不停攀升，当然和她逐渐周全完备的小纸条有着莫大的关系。
甚至有一次考试居然考了个第一名回来，夜里吃完饭，爷孙两个坐在一起聊天。
“爷爷，我们班的周启昌今天哭了。”
这样的话头，姜爷爷觉得熟悉又亲切，“怎么了，你打他了？”
“呃……”，姜悦思考着，“好像是因为我，但悦悦这次可没有打他哦。”
“小小姐有一天也不用拳头说话了啊”，李管家忙着手里的活，也有一搭没一搭得接话。
姜爷爷闻言嗤了一句李管家，“悦悦的拳头只是众多优点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好像是因为我得了第一名。”姜悦顿了顿，“以往都是他是我们班的第一名。”
爷爷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有的人进步了就会有人倒退，这没什么，只要以后悦悦不会因为自己进步或者倒退哭鼻子就行了。”
姜悦听着爷爷的话，又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点点头。
很快，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这也意味着期末考试要来了。
姜爷爷看着仍然一看书就会睡大觉的姜悦，又看见被姜悦好好收起来的小红花，只能宠溺得笑笑。
叮叮——
清脆的上课铃声把所有吵闹的学生都放回了安静的座位上，考完最后这场试，就能有一个愉快的寒假，还能快乐得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试卷刷刷啦啦得分发下来，天冷了，衣服穿的厚一些，姜悦从袖子里把小纸条拉出一角，凑在桌子的视线盲区偷偷扫视一眼，再坐直把刚才看到的答案填了上去。
“报告！”
一道清脆的男声在安静的教室里额外刺耳。
“周启昌，有什么事吗？”
老师从讲台走到周启昌的座位旁边，经过姜悦时惊得姜悦起了一身冷汗。
“报告老师，我要举报有人作弊。”
老师愣了一下，“周启昌，你亲眼看到了吗？”
“老师，我看得很清楚，小抄就藏在姜悦的袖子里！”
教室里的小朋友终于忍不住好奇，视线全都被吸引了过来，老师只能先稳住考场，让大家继续做题，接着带着周启昌和姜悦去了办公室。、
老师一离开，班里就像炸了锅一样，不过瞬间就被新接替的老师压制住了。
办公室里。
老师看着桌子上团成一团的小抄，又看了看两人，让周启昌回了考场，只剩姜悦一个人的时候压制着怒气，“姜悦，你知不知道这是作弊行为，你这样是对别的努力学习的小朋友不公平。”
姜悦的手指绞着衣服边，嗫嚅道，“是周启昌教我的，说……这是考试神器……”
“还想诬赖别人！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女老师的脸因为生气憋得通红，吓得姜悦的话也说不利索。
“我……是他……”
“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作弊的？”
“那次考试……”
姜悦倒是交代得清楚，第一次小红花就是因为作弊得来的，老师听到她居然作了一学期弊，还变本加厉，更是觉得这件事到了非常严肃的地步。
“你这么小就开始作弊，不改正以后不知道会坑蒙拐骗到什么地步，你的家长都是怎么教你的，怎么把你教的这么不分对错，不知廉耻。”
老师的话字字都像对姜悦的凌迟，姜悦此时也憋红了脸，滚圆的泪珠一颗颗接连掉下来，到后边更是停不下来，看她这个样子，老师心里也泛起了心疼，再多教育的话也说不出来，“你在这等一下”。
女老师走到办公室电话那边，不知道跟谁讲了几句，挂了电话过来，“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家长了，最后这场试你不用考了，等家里人来接你回去，让他们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么小的孩子肯定是能改正的。”
果然，不一会，李管家就到办公室来接姜悦，顺带也接受了一下老师的批评，连连道歉之后终于逃了出来。
李管家牵着哭成泪人的姜悦，用手帕擦掉了眼泪，又裹上了厚厚的围巾，这才出了走廊，往校门口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