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停着辆黑色的辉腾，李管家把后门打开，姜悦抬头却看见姜爷爷也坐在后面，脚下迈不出去一步，姜悦就在那站着动不了。
看着哭的眼睛通红的姜悦，姜爷爷没好气说道，“还在那站着干嘛，还不快上车。”
姜悦这才上了车坐下，却不肯把围巾摘下来，整张小脸都埋在宽厚的围巾里，只能时不时听见吸鼻子的声音，才能意识到车里原来有三个人。
今天很反常，姜悦哭够了，躲在围巾里思量，以往都是李爷爷一个人来接她，今天爷爷也来了，她惨了。
以往都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她在办公室等的时间肯定不到半小时，并且回家的路程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姜悦偷偷瞄了一眼手腕上的智能手表，车已经开了将近一个小时，他们这是要去哪，这肯定不是回家的路。
在刚上学的时候，她就听小朋友们说她是被爷爷领养的孩子，那个时候她不懂领养是什么意思，他们就告诉她，“是过一段时间就会被送走的意思”。
姜悦的头从围巾里抬起来，看着车窗两边陌生的路，“爷爷我错了，别把我送走。”
姜爷爷看着从另一边凑过来的姜悦，不解道：“送去哪？”
“他们说领养的孩子会被送走……”
“什么领养的孩子，你就是我的亲孙女，你哪也去不了”，姜爷爷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老李，赶明查查是谁家熊孩子说咱们姜家的孩子，得跟他们家里人讲讲，欠教育的！”
李管家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耍宝的姜爷爷，也连忙附和。
不一会，车开进了一个地下仓库。
三个人下了车，有专人列道迎接。
电梯从地下上了二楼，天色已经很暗，游乐场远处却炸开了绚丽璀璨的烟花。
小小的姜悦口中发出惊叹，吐出一圈圈热腾腾的白气。
“小姐，我带您去那边玩耍吧。”
一身黑色制服的男人，身材高大，传递出满满安全感，牵着姜悦的手去了游乐场的游戏设施中心区。
两名工作人员哄着小孩子做了一系列要求的测量，很明显，第一项身高，姜悦就不符合可玩群体的要求，一瞬间头就像蔫了的茄子。
在周围一群人的轻哄下，姜悦挨个跑遍了跃跃欲试的所有项目，过山车、大摆锤，最终全都被拒之门外。
“要不去那边试试，反正还有旋转木马，旋转木马肯定能玩。”
旁边跟随的工作人员小声合计，“行，就这么办。”
几乎所有的项目都被pass掉后，一行人目标明确得走向旋转木马，姜悦的身材矮小，连坐旋转木马都需要有人护在身后。
悦耳的音乐从头顶响起，旋转木马跟随着音乐一起一伏。
“爷爷！快来一起玩！”
随着一串清澈的似铃铛般的笑声，姜悦朝远处招呼姜爷爷。
姜爷爷正在跟旁边的人低语着，听到声音回头笑着回应。
天气更加冻人，回去的车上，姜悦直接躺在了后座睡了过去，车缓缓开进庄园，李管家从姜爷爷的腿上结果熟睡的姜悦。
卧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姜悦迷迷糊糊睁了一下眼睛，嘴里嘟嘟囔囔翻个身转头又睡了过去。
没有了考试和课业，姜悦就像是脱了缰的小马驹，不像左邻右舍，家里的孩子去学画画、音乐的，即使是假期里也很难有真正休闲的时候，有人闲聊时说，“这样会把姜悦养废的，以后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娶她”，姜爷爷却不以为然，笑笑不置一言。
大雪窸窸窣窣铺在地上厚厚一层，房屋院落都开始张灯结彩，快要过年了，这是姜悦来到这个家要过的第二个年。
大年三十的白天，今年姜家购进的东西比去年多出很多，李管家收拾了一整箱子的年货放到了一辆观光车上。
车子一脚蹬出，又开进了一栋别墅里。
别墅和姜家实在算不上远，约么也就几条街的距离，姜悦浑圆的眼球打转，从没听过爷爷有这样一位好朋友。
“沈老头！”
刚进院子，爷爷居然就这样在楼下喊起来了，声如洪钟，震得房檐上的雪都要抖两下。
二楼的窗子被刷的推开，“大白天的喊什么喊！”
话虽然有些嫌弃还罕见得带点娇嗔，转眼见，二楼的老头已经迈着细密的小碎步走到了姜爷爷跟前。
“老姜，我刚从国外回来你就来烦我了，真是狗皮膏药。”
两人朗声笑着，外面寒气扑面，几人的眼却都有些热。
姜爷爷把攥着自己裤脚的姜悦向前带了一步，“小悦，这是你沈爷爷。”
“沈爷爷好”，姜悦乖巧得礼貌问好，沈爷爷看着小小的姜悦晃了神，随即一把将姜悦抱起，一行人往二楼走去。
感受到沈爷爷的疼爱，姜悦也不藏着掖着了，手里拽着沈爷爷的胡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姜爷爷看着带来的一车子年货，又看了看忙碌的自己和老李，开始催那对忘年交干活。
姜悦年纪虽小，但最爱凑热闹，闹得欢了累的也快，这不刚上手不久，就放弃了，一时内急自己一溜烟跑了出去。
沿着长长的走廊，姜悦凭着自己的直觉找到了卫生间，看着这里与姜家极为相似的建筑结构，姜悦边走边打量。
经过一间门前时，姜悦的脚步走过又走了回来。
这个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时不时传来一下一下的敲击声，从门缝里偷偷看着，只能看见房间的昏暗和透过窗户折射进来的寒冷的雪色。
门在身后咔哒合上，她想起曾经看到过的，电影里面捉鬼的场面，于是将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身前。
眼中所见逐渐宽敞起来，顺着敲击声，姜悦走到了靠近窗的床头柜旁边。
“你在干什么？”
一个比姜悦略大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手里正摆弄着一个相框，听见声音才抬起头来看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摆弄手里的东西。
姜悦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好奇，学着他的样子席地而坐，“你好，我是姜悦。”说着还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手里的东西弄好了，他才抬起头看她，“你是谁？”
“我刚刚说了，我叫姜悦，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怿，你怎么会在我家？”
“我跟我爷爷来的”，姜悦凑过去，“哦对了，我爷爷也姓姜。”
姜爷爷忙完了手里的对联，一转眼发现姜悦不见了，三人赶忙出去寻找。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呢？”
“相框坏了，我修一下。”
“哦好，那我帮你一起。”
其实相框沈怿已经修好了，姜悦只是随意摆弄了一下，说道，“我们出去玩吧”。
于是便不由分说拉起了沈怿的胳膊跑了出去。
等到姜爷爷一行人找到了沈怿的房间，门大开着，一个小孩子也找不到的时候急的直跺脚。
“他们在下边玩呢”，李管家的声音传过来，三个老头子都趴在沈怿卧室的窗户边上往下看。
外面雪地上，姜悦穿着一件鹅黄色小袄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扎眼，沈怿的衣服是白色的，像是跟雪地融到了一起，只能通过黑色的发顶认出来下面还有一个人。
姜悦撅着屁股把手边的雪都拢到一起，双手捧起一捧攥成硬挺的雪球，一个使劲，雪球直直冲着沈怿的脸上砸去，碰到沈怿脑袋的一瞬间炸开，雪球的残躯和碎屑挂满了沈怿的满脸和满头，在冰天雪地里化成了汽，又凝结成冰挂在发梢的末尾。
姜悦的攻势很猛，一个接着一个的雪球直冲沈怿面门，沈怿起初只是淡淡看着并不想参与到其中，偶尔躲一躲飞来的雪球，结果一个不注意就被砸了满脸，倒是把脑壳砸开窍了，也学着姜悦的样子，正式开启了雪球混战，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甘示弱。
区区两个人的混战在二楼的窗往下看倒是有一个连的气势。一层雪被挖的见底，不似刚开始的雪白，带着点尘土的颜色，在两个人的身上接二连三迸裂。
“老沈，你不是说……你们家小怿不爱出门吗？”
“我怎么知道，自从回了国他就从来没出过这个门！”
“不爱出门就算了，你家小怿怎么打我们小悦一点也不留手啊？”
“老姜，你可别倒打一耙，你们家这个小丫头片子打我家小怿不也六亲不认吗？”
“说什么呢沈老头子，我家小悦多小多娇的小女孩，你家那臭小子都多大了不知道让着妹妹？我看是跟你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老姜头，你别打着娃娃的名义在这指桑骂槐，不就打你那一回，谁让你打不过，心眼这么小记这么多年！”
“你说什么呢，我心眼小，我那是看你可怜没下狠手！”
“哼，没实力别狡辩！”
天色在无声的寂静中暗了，两个人避开见底的雪地，并排累得躺在完好的区域，姜悦的腿和胳膊晃动着，在雪地里画出几个扇形，偶尔会打到同样躺在身旁的沈怿。
沈怿大口呼吸着冷冽的空气，看着从自己嘴里呼出的热气飘到空中，蓦然侧着坐起身说道：“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姜悦点点头，朝一旁已经站起的沈怿伸手，“小怿哥哥拉我起来。”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中式菜，热气腾腾，两个满脸脏污的孩子进了门，厨房里就探出了一个脑袋。
李管家：“小小姐、小少爷，快去洗洗吃饭了。”
沈爷爷的话紧随其后：“小怿，腿还能走吗？爷爷给你拿了你姜爷爷的拐杖。”
姜爷爷的声音也接着出来：“小悦，身体没问题吧，你沈爷爷以前坐的轮椅我都给你找出来了。”
说完两个人还不忘吹鼻子瞪眼，手里的菜勺都颠得更起劲了，见状李管家无奈笑着忙打圆场道，“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餐桌上，沈爷爷不停给姜悦夹菜，嘴里还振振有词：“小悦多吃点，以后长大了有力气。”
姜爷爷也不甘示弱，夹了一个大鸡腿送到沈怿碗里，“小怿也别客气，多吃点长个子。”
两人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饭碗，累到只能猛猛吃饭，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大人间的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