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哈哈哈，这么多人吗？咳咳咳——”季青又开始战术性咳嗽，过分俊美苍白的脸颊染上红云，也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其他什么方面的原因，他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了，赤脚在地上无意识地抠了抠，抠出一栋大别墅。

    布奈坎有些奇怪这个陌生男人的一举一动，不过最让他注目的还是站在后面的0116，这简直和之前的去世的老大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他甚至怀疑那个人活了过来，但是转念想这根本没有可能，当时老大的身体遭受了毁灭性的伤害，根本没有任何救治的可能，难道是……人造人？

    现在这项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不仅是理论意义上的，即使违背伦理，实操上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闻澜能接触到的人脉和资源肯定比他多太多，想要做成他一直以来想要做但是又没有实现的事情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几乎是忍住鼻腔里的酸涩，布奈坎几步走上前，又缓慢而克制地站定，右手搭在左肩，朝0116做了一个十分恭敬的姿势：“您还活着……”

    “哈喽——”布奈坎……季青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他又习惯性地忘记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不认识他了，一种莫名的委屈盈满季青的心头，一方面动容这些人还记得曾经的自己，另一方面又被巨大的无所适从的孤独包裹，这样复杂的情绪拉扯着他的每一寸神经，几乎叫他痛得无法喘息。

    “咳！”下一秒，季青直接呕出大滩暗红色的液体。

    “管家！你快带他回去躺着。”还嫌不够乱吗，闻澜闭了闭眼。

    *

    季青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轻轻地碎掉了，这早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穿梭在这个世界但却常常感到寸步难行。

    “你没事儿吧，大兄弟？”布奈坎被季青的动作吓一跳，礼节性地关心。

    “我没事，你现在还在做雇佣兵吗？”季青擦去嘴角的血痕，无论是看向布奈坎的眼神和询问的语气都是无比的熟稔。

    “哈哈昂，也算是吧。”布奈坎挠挠脑袋，“哎，你怎么知道我？我们之前见过吗？”

    他之前是个亡命天涯的雇佣兵，后来进入公司做了老大的贴身保镖，老大不嫌弃他是个大老粗，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还耐心劝他多学些高端的技术，这样也能更好地为他效劳，后来他听老大的，去做了数字雇佣兵，经常被雇佣过去进行网络攻击、保护客户免受黑客侵害或者执行数字刺杀任务。

    网络星际时代，倾轧、争斗、残害往往不再是□□上的博弈，更多人选择往玄之又玄的精神层面精进，很多有钱有势的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会选择在身体里面注入改造身体的药剂或者进行一些机械化的改造，但身体终将会走向灭亡。

    有的人则会进一步选择将自己的意识数据存入保险的数据库，俗称“长生殿/极乐天堂”，因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故而受到许多有钱有权的大人物的追捧。

    因而当可以攻击数据库的数字雇佣兵出现之后，引起了这些人极大的恐慌，从事这样的工作无疑和他之前当雇佣兵的时候差不多，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过获得的收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又有老大在背后给他兜底，他还是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只是像老大那样好的一个人偏偏是英年早逝的命运，老大很久之前就和他交代过万一哪天他不在了，一定要像对待他一样对待闻澜，竭尽全力帮助闻澜稳定局面，他当时还只是傻傻地挠挠头，没想到一语成谶，那竟成了托孤的遗言……

    “你估计是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之前见过你，虽然你那时候覆着面，但你的这双眼睛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非常感谢你那时候出手相助，拯救了我们区的很多人。”

    “哈哈，大兄弟你太客气了。”布奈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或许是很久之前哪次出任务的时候顺手救的哪个星球的子民吧，他是有些无用的英雄主义在身上的。

    闻澜看着0124，他和布奈坎说话的时候神情无比放松和熟稔，就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先生，请先跟我回房吧。”管家站在季青身侧，扶住他的胳膊。

    季青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布奈坎，他还有很多话想和这个老朋友说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因而只能匆匆收场。

    *

    “老大，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继续去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我向您保证的只喜欢您，从来不是一句空口的承诺。因此特别想为您做点什么……之前是我太任性，给您带来了很多的麻烦，这次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爱您的青?”

    “疯子、疯子……”等到闻澜处理好所有的事情想要再去看一下病弱的0124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面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他雨夜带回来的那只半挂依旧懒洋洋地窝在窗台边上，看到来人掀开眼皮，喵喵叫了两声，又卷起蓬松的大尾巴继续小憩。

    房间里空空荡荡又无比安静，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闻澜冷冷扫视一切，下意识捏紧手心，最终在床头看到了那张有些皱巴巴的纸张，他实在是无法理解0124的脑回路，一开始他提出让对方去勾引蒋盛的时候他是一万个不情愿，现在他想把人留在身边保护自己出入一些危险的场合，他又一声不响地就走人了？他闻澜需要他做出什么承诺？还是做出什么自以为是的牺牲？

    闻澜自认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就是鲜少失态的性格，碰到0124却总是会叫他觉得棘手，有时候大脑都会突然短路，只是无意识地重复一个简单的问题，小声地不断呢喃……

    *

    另一边的季青已经在吴影的帮助下离开了蓝丁岛，重新回到蒋盛所在的地盘，他想清楚了与其在闻澜身边继续内耗，不如好好去干点实事，下次见面的时候或许就是下一次了。

    “你没事儿吧，老大？”吴影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接收到从未知海域加密发送过来的坐标信号，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特别犹豫，想着会不会是自己的哪个仇家故意钓鱼执法，但是心里的害怕最终还是被信里附带的丰厚报酬打倒，选择租了个最原始的飞艇按照信里的指示来到了目标地点。

    不过这地方是真的不好找，他到的时候只看到一片汪洋，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建筑，他以为自己被戏耍了，然后就看到一个人形生物不知生死仰飘在无边的水面上，他赶忙驾驶飞艇去捞人。

    原来还是老熟人。

    熟人生意最好做了，他可得趁机多宰，哦不，是多要点。

    “我没事，先带我去附近的医院，不，就诊所吧。”

    吴影秒懂季青的意思，破破烂烂的飞艇晃晃悠悠驶向目的地，

    “你这些天去哪里了呀？我听说蒋老大那边找一个人都快要找疯了，就是你吧？”吴影观察这男人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小糟糕，病歪歪的。

    “哦？那边怎么说？”

    “也没有说什么吧，我和他手底下的张强有点交情嘛，他看上去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问找到人了有多少报酬也叽叽歪歪的没个准信儿……”吴影秃噜秃噜就闭上了嘴巴。

    “没事，你过来接我，我会给你一笔报酬，等到我伤好了之后你也可以把我交给他的手下继续领一笔钱。”

    “害，这哪儿能啊，老大！这不合规矩。”吴影眼神飘忽，笑的有些不自然。

    季青闭上眼睛懒得再和对方虚与委蛇，这家伙就是典型的利益至上又贪生怕死，想要打动他除了有足够的利益就是沙包大的拳头。

    *

    “你这就是普通的流感，输液一个礼拜差不多就能好了，先把费用结一下。”

    狭细逼仄的诊所里只有个带着口罩的中年男人，不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办公设备以及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物件，生活和办公的区域混在一起，最离谱的是那炒菜的小泥炉就放在一边，那面盘大的锅子看着实在不像是给病人熬药的。男人自然地招呼着两人坐下，看了一眼病歪歪的季青，已然得出结论。

    “您说我这会不会肺炎什么的呀？我感觉不像是普通的流感，普通的流感应该不会咳血痰吧？”季青有些拿不准，主要是这大夫的神态实在是过于笃定。

    男人单膝跪在季青脚边，并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季青，然后又低头继续忙手里的活计。消毒水的气味弥散开来，手背传来轻微的刺痛，很快便结束了。

    “你这边怎么支付？”男人打开他那老的掉渣的光脑。

    “我来吧。”吴影瞅了眼季青，思忖着上前把男人拉到旁边的角落里，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很快又发出几声场面的寒暄笑声。

    “给他垫上吧。”男人拿来一个滚烫的热水袋，示意吴影垫在季青手下，季青一阵恍惚，这样的治疗方式让他感觉自己还在穿越前的现代生活，几乎看不出一点高科技的影子。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很奇幻，他竟莫名感到心安，头一歪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