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故事的开头总是千篇一律的，陈未央曾如此想到。

    …

    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

    四月是独属于早夏的黏稠，窗外虫鸣声悠长，每一个毛孔都粘附着躁动的焦灼。

    城南是几乎没有春天的——虽说他打小时候起就从未离开过这里，却总还是会禁不住觉得惋惜。他不喜欢夏天。夏天对他来说不仅仅意味着磨人的高温，还有湿漉漉被汗浸湿的校服，闷得喘不过气的教室，以及脾气随季节日益狂躁的秃头教导主任。

    当然，今年的夏天似乎早已注定了它的不平凡。

    用那些长辈和老师们的话来说，这个夏天将会决定他们所有人未来的何去何从——考上名牌大学或是去工地搬砖。这群懵懵懂懂的羔羊们便是要脱离象牙塔了，被牧羊人用力挥舞着的鞭子打散，流向四面八方。

    陈未央明白高考对他的重要性。

    他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家里也没有矿给他继承。他低头向下看去，脚下的路仅有这么寥寥的一条。

    不过幸运的是他的成绩还算不错。

    他几乎不会因为那些普通学生会有的学业压力而感到焦虑——当然，老师独一份的偏爱似乎总是随着他成绩的拔高而拔高，而通常伴随着的也是一点点琐碎的小麻烦。

    比如说现在的他就被安排给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刺头的转校生。

    …

    困意是绵长而不绝的，像是高烧时候浪潮被裹挟推搡着汹涌而来。

    陈未央百无聊赖地一根一根掰着手指——转校生似乎和他有着某种奇怪的默契，抱着绝不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决心，双方维持着这样僵硬的局面已经过去小半天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自作多情的可能性。

    独自别扭了半天，陈未央决定先发制人，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悄悄观察对面情况。

    眨了眨眼睛，看似不经意地匆匆向右方撇去——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不能再欲盖弥彰，他还是飞速将对方的样子印在了脑海里。

    阳光穿不透窗外的婆娑绿意，吝啬地投下一小片斑驳碎光，毛茸茸的光束恰好落在少年发梢。

    转校生的眼睛让他的印象很深刻。那是一双漂亮的眼，明明瞳色相较于深反而更接近于偏暖的栗色，却总是给人一种阴厉又警惕的错觉。

    陈未央莫名觉得他有点像某种初入陌生环境的、警戒的小动物。

    然而不给他一丁点反应过来的时间，右侧的人毫无预兆地忽然转过头，那双栗色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盯着他。

    “是班长啊。”

    语气毫无起伏的陈述句。

    陈未央只好点点头。

    转校生的嘴角勾起淡淡的一抹弧度，像是冰雪初融。

    “……陈班长。”

    右手托着腮，他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恶劣的神韵，嘴唇微动。

    窗外倾斜而下的蝉鸣声扰得他心绪纷乱，陈未央只得努力辨识着他的口型。

    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调侃，转校生就这样看着他无声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