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将明 N

    穿堂风呼啸而过,在不足十平米的客厅荡气回肠。

    庄明屿沉默不语。

    凉气从脚蔓延而上,攀过脊背,孟晗浑身冰凉着颤抖,良久才平静点点头自言自语般地说:“我知道了。”

    庄明屿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

    孟晗不言。

    知道什么呢?大概就是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对她不管不问,真的只是出于在他心底的医生的职责和信仰,他无法漠视任何一个病人。

    无关爱恨。

    “反正我也不会走的。”孟晗抿抿唇,颐指气使,“我饿了,我要吃饭。”

    她心里堵得慌,有种叫做“悲伤”的情绪缠绕着她,她一点都不饿。

    “自己想办法。”庄明屿冷冷丢下一句,转身进了房间。

    他坐在床沿,双手轻轻搭在床上。

    老旧小区的隔音并不好,他能听见各家各户充满生活气息的对话,有慈爱的老人,有顽皮的孩子,有夫妻拌嘴,有锅碗瓢盆叮铃哐啷,有抽烟机轰隆作响。

    唯独他这一户,幽微的一盏灯,冷清得毫无人气。

    一门之隔,只有孟晗。

    庄明屿坐在那,镜片下的眼底泄露出一丝苦涩。

    他听到孟晗似乎是去了厨房,没一会儿又折回了客厅,然后再无动静。

    孟晗坐在沙发上,久久才感觉到脚踝的疼痛。

    她一时冲动,却不知道来的目的,只得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一列消息纷纷跳出,齐之恒占了大半,孟卓霖同志打了两通电话,顾子野发了一连串的问号,除此之外再没有旁人。

    她切到和庄明屿的聊天界面上,手指敲下又删掉。

    真是可笑,明明都来人家家里了,一门之隔,聊天居然还要用微信。

    正纠结着,房门打开了。

    庄明屿随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了餐桌上,然后拿下衣架上的冲锋衣外套穿好,径直离开。

    孟晗怔怔地坐在那,直到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她才起身挪到餐桌旁,垂眸看去。

    是一贴药膏。

    那一晚孟晗和衣睡在了沙发上。

    她在药膏弥漫着的中草药气息中恍恍惚惚,仿佛也是在这间小房子里,年轻一些的庄明屿在厨房忙忙碌碌,她则盘膝悠闲地坐在沙发,扎着丸子头,戴着庄明屿的眼镜,在夜幕降临的繁星之下,将一本《Oxford Handbook of Clinical Medicine》读得津津有味,大喊一声“庄明屿我要喝水!”,庄明屿从厨房冷着脸端来热水,阳台上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孟晗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她看着灰白的天花板,惊觉梦境的真实。

    庄明屿一夜未归。

    孟晗站在小小的阳台上,盯着阳台门好一会儿,觉得似乎和梦里相比少了些可以发出叮铃响声的东西。

    九月末的天气渐渐变冷,阳光扑簌簌地晒在身上,温暖和煦。

    贴了一夜的膏药发挥了极大作用,红肿消了大半,孟晗想起昨晚打开空空荡荡的冰箱冷灶,不急不忙地下单了一堆食材,又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让他们帮忙把行李收拾好寄存。

    然后她给庄明屿发去消息。

    【我可以用一下你的电脑吗?我要写汇报。】

    不出所料地没有回复。

    孟晗只当他是默认,慢悠悠地拿起搁置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盘膝坐在了沙发上。

    那是一台年份久远的联想电脑,灰黑色的机身一丝瑕疵痕迹都没有,连灰尘都没有沾染分毫。

    孟晗打开电脑,桌面干净得很,只有“我的电脑”和“回收站”两个图标,连office软件都没有。

    ——他已经不需要再彻夜翻阅书写论文了。

    孟晗长长地沉默着,只得自己下了office,对着手机里拍下的研讨会照片写稿子。

    不多时,门铃响了,孟晗估摸着是食材订单到了,起身去开门。

    “你好,你的外卖!”跑腿小哥一手大袋食材,一手小袋外卖,稀里糊涂就要都给孟晗。

    “这不是我的。”孟晗抱着一大袋食材说道。

    小哥手忙脚乱地去看外卖袋子的地址,对门适时地“哗啦啦”开了门,探出位年轻女子。

    “是我的是我的!”年轻女子头发湿漉漉地包裹着,面脸歉意,“不好意思,写错门牌号了!我的尾号6350,是不是?”

    跑腿小哥松了一大口气,完成了两单一溜烟跑下楼。

    对门的年轻女子风风火火,正要关门,却看到孟晗,十分诧异地喊道:“诶?你是谁?”

    孟晗关门的手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年轻女子一脸警惕,拿出手机继续问:“你是谁?和这家户主什么关系?”

    孟晗眼看着她就要报警了,只得无奈地说:“我是他……妹妹。”

    年轻女子半信半疑地说:“妹妹?没听说庄大夫有个妹妹啊?”

    孟晗鬼使神差地问:“他没提过自己有妹妹?”

    “没有啊,自打庄大夫五年前搬过来,就一直是一个人,我们楼上下都熟得很,没听他说自己有什么妹妹。”年轻女子更加疑惑了,上下瞅着孟晗,“你真是他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孟晗低声回答:“我叫……庄卉尔。”

    “庄卉尔?这名字好耳熟……”年轻女子一脸迷茫疑惑地嘀咕,大概是孟晗生得面善,她心里掂量着相信了,关上了门。

    孟晗抱着满满当当的白色塑料袋,怔了半晌才带上门,靠在玄关处没有动。

    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庄卉尔的存在?为什么庄明屿没有提过庄卉尔?为什么他连过年都待在诊所而不是和庄卉尔一起过?

    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放下塑料袋,拨通了电话。

    ***

    绍宁郊区龙华山。

    庄明屿垂手拿着几支白色康乃馨,默然站在一块墓碑前。

    墓碑上,年轻尚有些稚气的女孩子抿唇笑着,却也掩盖不了她颓败的神色。

    下方刻着一行已经有些掉色的红字:庄卉尔之墓。

    没有立碑人的名字,只有她的生平年月日。

    庄明屿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脸上没什么情绪,良久他弯腰将白色康乃馨放在墓碑前。

    萧瑟秋风吹过墓园,银杏树叶在地面上旋转翻滚,在静寂的墓园里沙沙作响。

    他只字未说,只是看着那张照片。

    六年前,他和孟晗为了庄卉尔争吵过无数次。

    而后,庄卉尔离世,孟晗光鲜归国。

    云泥之别。

    庄明屿踩碎一路的枯叶,顺坡而下,走到了墓园办公室。

    工作人员是位中年女子,看见他来有些诧异地笑着说:“小庄,今年怎么又来了?”

    庄明屿“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沓红钞递过去,说:“明年的管理费。”

    中年女子“哎哟”一声接过,开始给他写收据,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回头网上交交掉,或者明年来的时候交掉也方便的呀!”

    庄明屿没有回答,接过收据,折得整齐放进口袋,说了声“多谢”,往外走去。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庄明屿垂眸看了眼手机,孟晗的消息赫然出现,他顿了手指,诊所电话打来了。

    “庄大夫您什么时候回来啊?隔壁超市老板娘来了,说找您拿药。”小护士说。

    庄明屿顿了一下,说:“硝酸甘油和美托洛尔,美托洛尔空腹一天一次,硝酸甘油12小时一次,你给她写好服用医嘱。”

    “好的好的庄大夫。”小护士哒哒跑去拿药,“您今天不回来了吗?韩医生可是到点就下班的,没医生在可不行啊!”

    庄明屿看着车窗外后退的景色,说:“嗯,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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