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树的六月，阳光飒爽。
高考结束铃打起，一段时光告一段落，分秒流逝，考生们如鱼群般接连冲出考场。
考场外围满等候多时的家长们，个个探头探脑寻找自己的孩子。
人群洪流中，程京晗不急不慢地走出考场，对上父母的笑脸时，她才快步跑过去，挂上大大的笑容，“爸！妈！”
程家两口子拼尽全力挤到前排就是为了女儿一出来就能看到他们，“小晗！”
程京晗一过来，程正青就伸手拿过她的文具袋，而旁边的韩晴霞则是递上特意买的花束。
“爸爸妈妈给你买的花，怎么样？惊喜吗？”
程京晗无奈抱着一大束能挡着眼睛的花，无奈道：“很漂亮，不过我是不是说了不用浪费钱给我买花？”
韩晴霞不以为意，“别人家都买了，你怎么可能少呢？再说了，一束花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妈……”程京晗还想继续说几句。
“小晗啊，在考场累不累？渴不渴？”程正青先一步打断，“喝点水吧！”
接过水的程京晗被迫闭嘴，知道自己也说不过他们，“行吧，爸。”
“我不累、不渴。”
“你们在这里等了多久啊？这么热的天，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两人带着程京晗坐上私家车，“今天是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们这么可能真的不管你呢！”
坐在驾驶座的韩晴霞：“小晗饿了吗？”
坐在副驾驶座的程正青从车里里翻到一些小零食，侧着身子给程京晗：“饿了就先吃点饼干和小面包，我们马上就到饭店了。”
车窗被韩晴霞打开，空气中划过车侧的风哗啦啦作响，吹飞了发丝。
程京晗只看了一眼外边快速飞过的建筑就收回目光。
距离订购的饭店还有一点距离，她又忍不住去盯外面飞逝的景，微微有点难受。
“小晗，晕车的话就不要看外面了。”
“好。”有气无力的语气。
“妈，我们去饭店做什么啊？”
韩晴霞开着车，回：“还不是你爷爷奶奶他们啊，想着你好不容易考完试，带你吃顿好的。”
“这样啊……”
到达目的地后，程京晗在车里被喊起来，跟着走去饭店时人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进了单独包厢，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她的爷爷奶奶、姑姑姑父和表姐等人都在。
“妈……这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这么多人啊！
打了招呼坐下后，程京晗就在桌布下拽了拽韩晴霞的衣服，小声问：“大家怎么都在啊？”
总不可能都是来庆祝她高考顺利结束的吧？
韩晴霞只好停下叙旧的聊天，“我们等下接着聊哈。”
对于程京晗的询问，回复道：“庆祝你高考顺利是一个原因，喏——还有你小表姐马上要结婚了，刚好借着今天就约着一家人见一面、吃个饭。”
“你看你小表姐身边那个男生，就是她结婚对象。”
程京晗顺着看去，只一眼就兴致缺缺收回目光，“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韩晴霞：“你那时候备战着高考，我们哪会告诉你啊！而且下个月才结婚，不急着说给你听。”
程京晗点头：“哦。”
她总记得小表姐才24岁啊，结婚这么早吗？
*
饭局上的寒暄话，程京晗这个00后插不进去话，保持着安静吃饭的乖顺样子。
天气过热，即使吹着空调，程京晗也没几个胃口，夹了几口菜吃完就停筷了。
因为考试，程京晗把手机存放在家中，现在吃完饭无聊到只能拿着韩晴霞的手机翻看。
因为之前在这部手机上登陆过企鹅号，再登录上去就很方便。
于是程京晗登上自己的企鹅号。
早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刻，她就很想和某个人分享快乐。
［常根牲畜人：在吗？］
等待讯息的时间一秒都会觉得漫长，而对方秒回——
［740：在。］
［740：怎么了吗？］
程京晗咬着唇压制喜悦，想把从第一天考完的事情一次性告诉他，手中指飞速打字回复着——
［常根牲畜人：你猜猜我考试怎么样？］
［常根牲畜人：算了，还是我直接说吧。］
［常根牲畜人：齐树理，我觉得你的补习很有效果，很有当老师的天赋哦！］
程京晗打字的手都踊跃着喜悦，高考前无数次害怕失利，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了。
齐树理看见，懂了她的意思。
有效果，就是说他讲的题目有帮上用处。
［740：恭喜！］
［740：程京晗，你真的好棒！］
这句话从对面发过来，程京晗一下子就红了脸。
“怎么了？这么脸红？”
“和谁发消息呢？喜欢的男生？”
韩晴霞的插话打了程京晗一个措手不及，“不是！”
“我只是热的！”
“嗯，热的，妈妈懂！”
“……”
［740：不过，你人呢？忘了毕业晚会了吗？］
程京晗懵了，啊？
［常根牲畜人：毕业晚会？今天吗？！］
［常根牲畜人：完了！我真忘了，我跟着家里人去饭店了……］
［常根牲畜人：怎么办？我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吗？］
程京晗坐立不安。
而齐树理发笑，老实交代并道歉，［不是，我逗你玩的，程京晗，抱歉，下次不这么逗你了。］
程京晗一如既往会被一句玩笑逗住。
［740：我们是明晚的聚会，你没记错，当然了，下次别轻而易举就被别人诓骗了。］
……
程京晗无语。
自己能被诓骗，不就是因为相信齐树理吗？
他学坏了。
*
饭局散后。
程京晗到家就冲刺到房间里，拿起桌子上已关机的手机，迅速按键开机。
众所周知，一般企鹅号在另一部手机登陆过，其他手机的企鹅号就会自动退出，需要再次验证登陆。
程京晗熟稔地输入密码登进，企鹅的界面缓冲几秒才完整加载出来列表，程京晗正打算继续和齐树理聊天，却突然发现一个bug——
她的置顶上面，突然出现了头像一模一样的两个号。
一个的昵称是740，另一个的昵称则是齐树理。
程京晗：“……？”
齐树理？
是恶作剧吗？
程京晗心存疑惑，默默在心里吐槽是谁这么缺德，居然把名字改成齐树理的名字。
她还以为是班里某个同学搞的恶作剧，点进个人资料才惊异地发现这个人的主页——除了个性签名是一句古怪的话，其他的——头像、昵称、以及企鹅号完全与齐树理一致。
如果说头像、昵称撞上是意外，她完全可以认为是巧合或者恶作剧。
但是企鹅号不可能作假，在个人信息那一块，十个数字的企鹅号，程京晗背得滚瓜烂熟，比自己的企鹅号都记得更清楚。
可是怎么可能一字不差？
不解涌入心头，她偏不信邪，将这个古怪的企鹅号复制粘贴到搜索框，直接点击搜索——
结果是无论连续操作多次，显示出来的全然只有她所认识的那个备注为“740”的齐树理。
然而，列表置顶上的“齐树理”也不作假，实实在在地躺在列表中。
那个同样是“740”的企鹅号，却造不了假的“齐树理”，就仿佛凭空出现得一般，悄无声息且无迹可寻。
程京晗想不出来个原因。
既然自己找不出来，与其死磕到底，不如另辟蹊径，亲自问——
［常根牲畜人：你是谁？］
*
同一时刻的平行时空。
告假归家的齐树理瘫坐在沙发上发呆，房子里窗帘紧闭，遮住了阳光，一片暗淡。
一起纠结许久的案件破了，他应该开心的，但是真的很累。
从身到心的累。
这么多年，他穿梭在多起案件里，忙忙碌碌，局里都隐约知道他好像在为着什么而一直不停下。
安静的空间里，他仰躺在沙发背上，手臂遮盖眼睛，闭目休息。
突然，一道熟悉的铃声响起，割据一片寂静——是企鹅软件的特别关注。
累瘫的齐树理猛得坐起，从旁边捞过手机，按亮屏幕。
手机锁屏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名字——“程京晗”。
是来自备注为“程京晗”的企鹅消息。
紧跟其后的是一个问句——你是谁？
很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
明明是他应该他来问这个问题的……
齐树理解锁手机，点进聊天界面，在文字框里敲字，一串文字打打删删，最后只剩下四个字，一句理所当然的反问：
“你又是谁？”
整个身子趴在床上的程京晗收到回复，翻了个身，改为背躺着床，双手高举握着手机，只觉得他问得莫名其妙。
［常根牲畜人：在反问别人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她的问题？
齐树理目光停在那句“你是谁”的文字上，一时顿住。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对吧？
他的指尖停在键盘上，一下又一下敲出的文字明晃晃地透露着拒绝，他不想回答。
［齐树理：盗号贼？］
［齐树理：还回去，否则后果自负。］
比起收到一个假的程京晗的号的消息，他更宁愿不收到。
虽然说的话有点夸大其词，但这确实是齐树理想做的。
还回去。
否则，后果自负。
收到疑似被威胁的消息，程京晗整个人是懵了的。
什么鬼？！
她自己的号，怎么就成盗号贼了？！
而且还言语威胁，真以为她是软柿子啊！
［程京晗：呵呵。］
［程京晗：你真是搞笑，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列表置顶里，现在又莫名其妙威胁我。］
［程京晗：以为自己很牛是吧？］
［程京晗：无语jpg.］
死装样。
齐树理：……
呆滞几秒，齐树理好像理顺了思路——［齐树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平白无故出现，又平白无故威胁了你？］
虽然太假了，但是齐树理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长期睡眠不足的脑子加上几重刺激神经的消息，齐树理的意识已经缠成蛛网。
他想，说不定……
她真的是程京晗。
就当是梦了。
［齐树理：首先，如果是我的错，那我向你道歉。］
［齐树理：其次，你说我平白无故出现在你的列表里，我无法确定真否，因为在我这里，你就是我的好友，一直躺在列表界面里。］
［齐树理：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是齐树理，你认识我吗？］
嘭——
“啊！嘶——”
程京晗手中的手机掉落砸在脸上，不偏不倚砸中鼻子，她疼得一叫，身子一下坐起，手机滑在床面上。
程京晗对于齐树理的话深信不疑，一时疑惑，手上就没抓稳，而手机敲击的疼痛也敲醒了程京晗。
她捂住鼻子，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惊的。
他叫齐树理？
开玩笑吧！
可是……又要怎么解释他的突然出现？
真的是恶作剧？还是，这就是他所说的那样？
［程京晗：你是齐树理？那你为什么不认识我？］
［程京晗：你是同名吗？是宣树常根高中高三一班的齐树理？你不会是我的哪个同学吧？］
［程京晗：我劝你还是速速报上大名来，免得被齐树理发现你冒充他，把你好一顿教训。］
程京晗还是无法想到背离科学以外的可能，她更愿意相信是某个同班同学的恶作剧。
齐树理看见回复，静默住。
常根高中、高三一班……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见常根高中了，以至于一时有点恍惚。
你是谁？
这个问题迫切地要从喉间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