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树理:我确实是齐树理,如假包换。]
[齐树理:那么,该你告诉我了,你到底是谁?]
[齐树理:我不喜欢玩笑,请实话实说。]
程京晗对于他反复怀疑的态度有点生气,这么不相信,干脆删掉得了。
反正他又不是齐树理。
而正要按下删除键,那边接着发来消息——
他像是等不及,言语一字一句中都充斥着急切。
[齐树理:求你,告诉我。]
[齐树理:你也是常根21届毕业生吗?]
[齐树理:那么,你是谁?]
齐树理坚信,除了那群了解真相并且是同班同学的人,不可能有人会精确到这个程度。
但是,也就是那群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同学,他们偏偏根本不会无聊到搞这种盗号的恶作剧来戏耍他。
所以……
你又是谁?
这个无处不透露着十八岁程京晗的言语习惯的人,是谁?
程京晗不是什么一句话就会被触动的人,但是顶着「齐树理」的名字,发出这种近乎卑微的求人话术,她莫名心口一抖。
不应该的。
总之,不应该是这样。
思量少许,程京晗还是回了。
[程京晗:你能有我的好友,应该知道,我是程京晗。]
程京晗从不加陌生人,不管他怎么出现的,终归不会是陌生人。
我是程京晗。
齐树理熟知真相,这句明明一听就虚假的消息,却还是让他不禁红了眼眶。
作为一名警察,像这种百分之八九十是诈骗的信息,他都会警惕并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打击犯罪分子。
可是这个时候的他心理太脆弱,只一刻,他的心就明明白白宣告着一条信息:你信了。
齐树理,你相信了——
就是那么明显的诈骗,他相信了,且希望这就是真实的。
他像是自欺欺人般。
[齐树理:我知道……]
[齐树理:你是程京晗。]
对面的程京晗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定为骗子了,还在思考这个人是哪个同学。
她将班里认识的脸一个个从脑中掠过——
不是,不是,也不是这个……
正在脑海乱码着,她所认识的真·齐树理就又发来信息。
[740:你是想出去玩吗?你觉得明天怎么样?]
这是齐树理回答她上面问的“要不要一起出门逛逛”。
于是,程京晗将另一个正回复着的「齐树理」抛之脑后。
[常根牲畜人:好啊!]
[常根牲畜人:明天上午怎么样?听说凤羽街新开了一家海底捞。]
齐树理明显在线,回复得很快。
[740:我都可以,但如果你起得来,我们明天或许还可以一起晨跑。]
程京晗:……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跑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常根牲畜人:谢邀。]
但她又真的想早点见到齐树理,于是接着问——
[常根牲畜人:但我可以陪你,你跑,我骑单车。]
齐树理家。
发完消息的他就放下手机,在餐桌前等着烧壶的水,一听到特别关心的提示音就向手机看了过去。
他不禁发笑,顺着她的话回——
[740:如果你想,我们也可以骑单车代替晨跑。]
……
可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程京晗继续退缩,因为她其实并不想早起。
[常根牲畜人:婉拒了。]
[常根牲畜人:不过现在还有时间,晚上先去吃顿烧烤怎么样?]
比起明天,她更想今天就见面。
热水一开,齐树理先接了一杯放在旁边晾着,剩下的则是全倒进保温壶里。
然后又去了厨房里准备食材炖汤要送到医院,也正因为下午要去医院看望住院的父亲,他只能拒绝程京晗的邀约了。
[740:抱歉,我爸前段时间住院了,我晚上要在医院陪着,可能约不了。]
哪怕再希望见面,也只能往后推。
[740:明天再见面好吗?刚好晚上的毕业晚会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去,怎么样?]
程京晗看到被拒,心里不禁失落,但也知道齐树理不是不想去,而是有事在身。
[常根牲畜人:我知道了,那我们明天再见吧,毕竟叔叔的身体更重要。]
[常根牲畜人:至于毕业晚会,行啊,但我可能要先回家收拾一趟。]
[常根牲畜人:所以你现在是在医院吗?]
齐树理刚清洗完白萝卜,看到消息,擦了擦手,慢悠悠打字回复——
[740:行,我等你收拾好。]
[740:我现在还在家,我妈让我炖点汤带医院。]
炖汤?
程京晗抓住字眼,她还没见过做饭时候的齐树理,听网上说做饭的男人最帅,于是,她直接一个视频通话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
齐树理将手机固定着,摄像头正对着自己的身子,他系着明显与之不符的橙黄白三色的蜡笔小新围裙,正微微低头清洗着排骨肉。
阳光透过窗户,给他打了一层滤镜,格外漂亮。
而早在打电话的时候就爬起来坐在椅子上,还担心着形象整理了一下发丝的程京晗,一接通在手机上瞧见齐树理,瞬间害羞地躲开了摄像头。
洗好的齐树理一直没等到程京晗开口,遂将目光投向手机,却不见人影,疑惑:“你人呢?”
根本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害羞躲开了的程京晗避重就轻,“我有点事。”
“行吧。”齐树理应道,“那我继续了,你要是好了就喊我。”
话落,齐树理就专心炖汤了。
程京晗没再听见他说话,只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又折回来,见齐树理认真炖汤着,没再看手机,就不再躲,而是趴在桌子上,露出一双眼欣赏齐树理做饭的身姿。
齐树理手法娴熟,从清理食材到放入锅中,井井有条。
直到把调料等都加好,他才盖上锅盖,边脱围裙边笑对程京晗说:“怎么一直不说话?”
在欣赏你的美丽?
程京晗说不出口,只是掩饰道:“我看你做饭太认真了……不好意思打扰。”
不得不说,齐树理就算是脱围裙的动作,都格外赏心悦目。
*
而此时的平行时空,被遗忘的齐树理满心不解。
一直没有等到回复,齐树理焦急万分。
他起身走到餐桌前,倒上一杯水,仰头一口闷完。
过夜的温水已经冷透,灌到嘴里的时候一阵寒意,刺醒他浑浊不清的脑子。
房子里,齐树理无数次按到手机开关键,手机发出的微光时起时灭。那手机锁屏界面里,只有几条新闻广告弹出,明晃晃嘲笑着他——她没有回你。
齐树理不知道对面在忙碌着什么,一直已读不回,但是按常理,骗子不应该在鱼儿上饵的瞬间即可收线吗?
她呢?不怕他等下就不相信了吗?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却恍若年月日——过于漫长。
这种感觉,对齐树理而言太熟悉了——蚁虫啃食的麻、峰虫蛰人的痛。
齐树理继续倒水,一杯接着一杯灌入口中。
可实在难以缓解,甚至是很久没再感觉到过的胸闷气短也袭来了。
他折回客厅,一把拉开窗帘,光影破开屋里的黑暗,刺得长时间不见日的眼睛乍然湿润,不适地微眯起。
接着窗户也被推开,风和气相拥而进。
窗外面的天气已经入秋,风清扬扬,勉强抚慰那抹焦虑与不安。
齐树理缓过来,就折返捡起刚才落地的手机,敲出的字透露着急不可耐——
[齐树理:人呢?怎么不回复了?]
正和“740”的齐树理视频着、一句接一句聊天的程京晗:?
怎么回事?
这一则消息,把程京晗的视频界面都弹回聊天界面了——本来见着的一张大脸变成了和某个人的聊天界面。
被无征兆挂断的齐树理也发出和程京晗脑中一致的问号。
[740:?]
程京晗先退出聊天界面去回复齐树理——
[常根牲畜人:可能是卡退了。]
回完,她才仔细去看那个是「齐树理」的消息。
[程京晗:我应该回什么?]
[程京晗: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呢!]
平行时空的齐树理终于看见回复,但却对她的话一时哑声,迟疑了一会,还是如实而言。
[齐树理:我就是齐树理。]
[齐树理:程京晗,你信我吗?]
程京晗并不相信。
世界上不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是一棵树上掉下的落叶,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尽管头像、名字、个人信息资料都是真实一致的,她也不相信他就是齐树理。
因为就在前一秒,她才和真正的齐树理聊着天,甚至是视频了一小会——
他还特意交代了自己等下要去医院的行程。
可又有一点毋庸置疑,企鹅的信息做不了假——一字不差的企鹅号、完全照搬的个人资料……
程京晗只觉得奇怪又矛盾,内心明明已经十分肯定,这个「齐树理」不是齐树理,可偏偏又在一个小小角落,有道声音持续告诉她——那就是齐树理。
程京晗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反问。
[程京晗:口说无凭,敢视频吗?]
视频一次,无论是谁,都能一目了然了。
齐树理没有拒绝,因为同样的,他也想知道她是谁。
程京晗吗?
可能吗?
他大抵是疯了。
[齐树理:好。]
齐树理的视频铃声不是程京晗所认识的齐树理惯用的音乐,而是一首李荣浩的《戒烟》。
“你说最近过得还算幸福美满
喝了几杯唱了几段你却哭了
想去安慰却不知什么立场
听你说话看你哭湿头发
我得到了惩罚
戒了烟我不习惯
没有你我怎么办
三年零一个礼拜
才学会怎么忍耐”
铃声此刻戛然而止,是对面接通了视频——
接通之前,齐树理特意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嘴角因为案件没来得及清理的胡渣也没有时间处理,只潦草去卫生间冲了把冷水脸,整理了身上没有换下的警服,硬着头皮将前置摄像头对准自己。
网络卡壳了几秒,缓冲过来后,两张相互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没有征兆地直面对上,双方的眼睛也一瞬不差地对视上。
该怎么形容对上那张脸的震惊呢?
双方都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秒蹦出了一个念头,又恰好不约而同地重合。
仅一个照面,齐树理就失手摔了手机,碰撞到地面的声响较大,手机屏幕出现了裂隙,而正面对准地面的缘故,使程京晗那头的手机界面瞬间陷入黑暗。
而另一边的程京晗已经无暇顾及黑屏了,因为她自己都在下一秒反应过来后惊得松开手机,同样摔了手机。
她不会认错的,那张脸虽难掩疲惫与倦怠,但这并不影响程京晗一眼就认出,这张脸是齐树理!
——只是稍齐树理年长的脸庞,与较十八岁时更加成熟的锋芒,除此之外的每个模子都是照着十八岁的齐树理刻的。
这个人,长得和齐树理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