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蕊蕊像个幽魂一般坐在主桌。

    按规矩她一个女孩子，又是晚辈，是上不了主桌的，可今天好像不一样。

    姑姑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当时如果勇敢地对姑姑说，“带我走吧”，姑姑会答应吗？

    修祠堂这种事真的很重要吗？

    方蕊蕊看着奶奶和爸爸一杯一杯地给来宾敬酒，喝得像大头虾一样，觉得可笑。

    方妈妈给方蕊蕊夹了个鸡腿，“蕊蕊，一会儿就到你了，你可别丢人啊！”

    方蕊蕊不解，到她了是什么意思？她也得去敬酒吗？

    那可不行，她还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喝酒？

    这事儿还没想出答案，奶奶身边带着个陌生男人过来了。

    难道这是捐款第一名的冤大头？看着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奶奶一手指向方蕊蕊，对那男人道，“这就是我的孙女，今年十二岁，再过三四年就长大了。”

    那男人将方蕊蕊上下打量一番，“噢，这姑娘倒是斯文。”

    方蕊蕊冷眼看过去，并不说话。

    奶奶又说，“你家梓豪如今在哪工作呀？”

    那男人摇头叹息，“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我给他安排工作他不接受，要出去闯荡呢！”

    奶奶点头称赞，“男孩子就是要闯荡闯荡，才好长本事嘛！你也不要太过苛责，放心吧，等以后结了婚就安定下来了。”

    奶奶说完这话，意有所指地朝方蕊蕊望了过来。

    方蕊蕊抬头望了望天，正午的太阳照着大地，也照着世间万物，好像并没有什么黑暗能够残留。

    她恍然之间长出了十个胆子，一改之前内向话少的本色。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里举着杯果汁，一饮而尽。

    方妈妈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更让她目瞪口呆的还在后头。

    只见向来乖巧文静的方蕊蕊像是喝多了一般，将桌面一扫，一碟碟鸡鸭鱼肉顿时被扫落在地。

    方蕊蕊一脚踩着凳子，另一脚瞬时登上了桌面，她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今日是我奶奶的六十大寿，我在此祝她寿比南山。”

    众人一愣，忽然有人鼓起掌来，其他人见状也跟风鼓掌。

    方蕊蕊转向奶奶，“孙女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奶奶。”

    她一脸真诚，笑得天真，“奶奶，您的女儿方梦刚刚回来了。”

    奶奶手中的酒杯突然一松，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众人愕然，可这还没完。

    方蕊蕊又噢了一声，“可不止方梦，你还有个大孙女，方姮，她也回来了，她本来也想给你祝寿，可又担心你们不欢迎。”

    奶奶脸上一僵，“你说什么？方……方姮？”

    方蕊蕊一笑，“奶奶不记得方姮了吗？可方姮还惦记着你呢！”

    奶奶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你怎么知道方姮？”

    原来是真的。

    方爸爸大声呵斥，“方蕊蕊，你发什么疯？赶紧下来！”

    方蕊蕊却突然大笑，“我怎么不能知道方姮？因为我还没出生她就死了吗？因为她是被你们害死的吗？”

    方爸爸箭步冲上去，想将女儿扯下去，叫她闭嘴。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方梦这个女人一出现果然没什么好事。可方梦给自己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她性情大变？！

    方爸爸向众人解释，“小孩子不懂事，喝了点酒胡言乱语，大家不要当真。”

    他伸出一手去拽人，可方蕊蕊却像个灵活的猴子，跳到了另一桌上。

    “我现在可不是小孩子，我是方姮，是你死去的姐姐。你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她被迫嫁给了一个烂男人，她没有任何选择，是你们为了两万块钱就把她卖了。”

    “那个男人一直打她，打得她受不了了，她就跳河自尽了。”

    众宾客议论纷纷，“方姮不是难产死的吗？”

    “方姮出嫁的时候，方家不是给了很多嫁妆吗？”

    “照这孩子所说，方家是为了钱随便找个男人把女儿卖了？”

    方奶奶大吼一声，“闭嘴！”

    可是没有用了，住惯了乡下的人都知道，潮湿的卧室里，可千万不要轻易掀开席子，因为席子下面可能藏着一万只蟑螂。

    若是不动还好，蟑螂固定在那一处安营扎寨，可若是动了，把蟑螂吓得四处逃窜，那就不止一个窝点了。

    此时一名中年妇女站了起来，“我说为什么方姮原本好好的，却突然投河自杀了，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可我身为她的好友，却不知道。”

    “方阿姨，当时你跟我说，方姮嫁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家，不愿意和我再来往了，原来竟是骗我的吧？”

    另一名妇女也站了起来，走到奶奶身边，“我记得有一次，方姮找到我，让我帮帮她。她当时很着急，很惊慌，可方阿姨出现后，却告诉我，她犯了失心疯，难道是你在骗我吗？”

    ………

    一场寿宴如今演变成灵宴，有人砍了柴，有人点了火，有人浇了油，火越烧越旺。

    场面越发不可控制，群情激愤。

    可方蕊蕊却趁众人不再注意她时，悄悄溜了出去。

    没有关系，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与她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