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夜阑人静,梅洛尘帮枕在自己手腕上的姗姗捏了捏被角,护着他安静入睡。
而这样平静的小院外,关于梅洛尘要与他人结为道侣的消息早已闹得沸沸扬扬。
灯火通明处,众弟子还在议论着。
“到底是谁啊?大师兄喜欢的人?”
“为什么不是我!”
“听说不是我们宗门的人?”
“也太突然了吧。”
“没人见过大师兄的道侣吗?到底长什么样啊?”
“肯定长得很好看,毕竟大师兄连暮雪门出了名的修仙界第一美人都看不上。”
“那得多好看啊?”
“也不一定吧,大师兄又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你以为跟你们一样只会以貌取人。”
“我好像有点头绪,我今天我碰到大师兄着急忙慌地找一个人,而且听说那人被杜师兄带走后还很生气。”
“大师兄居然会生气?”
“所以我当时快吓死了。”
“那你快说说大师兄找的人到底怎么样?”
“诶,根本就看不见脸,全身都缠着绷带,头都被白布包圆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杜师兄是搬了个傀儡道具什么的,直到我看到那人眼睛还在眨,我才确定是个活人。”
“感觉像是身受重伤。”
“那应该不是大师兄的道侣吧,只是救治的伤患。”
“但不觉得很巧吗?一切都发生在今天。”
“也许那个人就是大师兄的道侣,说不定还是咱们对家宗门的人,因为喜欢上大师兄,反抗宗门,受伤出逃,大师兄感动其勇气,也决定不再隐瞒,打算将二人关系公之于众。”
“来,大家猜猜会是哪家?”
“苍鹤宗?因为他们宗主跟我们宗主有过节,他们宗门的人一直不太看得起我们宗。”
“白月门?上次仙盟大会比试,他们耍小手段被我们发现了,耿耿于怀呢。”
“或许,青澜宗?毕竟可是能让大师兄喜欢上的人啊,一定是人中龙凤,青澜宗那可是修仙界顶点,仙门第一宗,还是主无情道,要是哪个天赋异禀的无情道弟子动情,不敢想他们师尊会气成什么样,那被打成重伤也说得过去。”
“总,不会是魔吧……”
“哈哈,应该不至于,大师兄不是那种离经叛道的人。”
“说来,楚师兄怎么办?”
“楚师兄怎么了?”
“啊,你居然不知道,楚师兄一直爱慕大师兄,爱慕到旁人多看几眼大师兄,他都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啊,这样啊,那这下糟了。”
糟了的楚元,比起焦虑他大师兄马上要与那该死的炉鼎结为道侣这件事,他当务之急是怎么平他私自挪用宗门账户上钱的问题。
楚元的师尊,副宗主鹭越真人正是管宗门账目之人,也是负责筹办这次道侣仪式的人。
这不得先翻看一下账目,做做规划。
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怎么就亏空了那么多?
楚元也不劳烦他师尊去查,自己就主动跪在他师尊脚边。
一五一十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师尊,这事,不能让掌门知道,不然我们就完了。”
鹭越真人眉头一抬,大惊失色道:“你干的事怎么叫我们完了。”
“师尊你不会不管徒儿吧。”
楚元一把揪住鹭越真人的衣衫,半含着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鹭越真人见状,只是叹了口气,谁让他平时就宠这个徒弟呢。
他晃了晃脑袋,好似灵光一闪。
“反正也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办喜事,钱也是花在他弟子道侣身上,就用了又怎么了?简办,但钱是花出去了,懂吧。”
他笑眯眯地盯着楚元的眼睛,希望楚元能识相点。
可楚元却气道:“办什么办,我让他办不成!”
鹭越真人一听就来气,好不容易刚好有个平账机会,还想搞破坏,他拎起拳头就捶楚元脑袋上,并厉声教训道:
“不成也得成,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要是不想在鹭旻宗待了,你现在就给我卷铺盖走人,回你楚家去。”
果然拿楚家一吓唬,楚元就哑火了。
可在师尊面前不敢放肆,不代表楚元就真死了心。
他连夜来到了杜省之卧房,直接破门而入。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听信你的谗言,也不会让一个炉鼎白捡了便宜。”
杜省之迷糊着抬眼,看着怒气冲冲的楚元,打岔道:“你这话说的,咱们师兄是什么便宜货吗?”
“你!”一时气得楚元哑语。
“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去找大师兄,把这桩婚事搅黄了。”
杜省之靠着门框,一手拍着哈欠,一手指着外面的月亮。
“那也不是这个时候吧,你要是这个点去吵大师兄清梦,可是会更招人厌恶的哦。”
暂且听着有道理,楚元无奈转身离去。
一早听到鹭鸣。
楚元迫不及待抓着杜省之到了梅洛尘的小院。
按理,平日这个时间点,大师兄应该已经早起练功了。
但此刻的梅洛尘只是在小心翼翼地从三三脑袋下抽出他已经压麻了的手臂。
害怕吵醒三三,梅洛尘轻微移动一下,便要停个几分钟,如此缓慢移动,好不容易在不打扰三三的情况下完全抽出手臂,就听见外面传来楚元刺耳的喊叫声。
“大师兄!大师兄!”
幸好小院设了结界,楚元不至于直接闯进来。
梅洛尘直觉认为姗姗是不喜太大的声响的,容易被吓到。
看来除了设置防止人进入的结界还应该加一个防声。
如此考虑到的梅洛尘怕声音继续吵到姗姗,赶忙披上衣服出门。
“何事?如此喧哗。”
他站在院门内,与楚元二人隔着一层越不过的结界。
楚元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大师兄你真要跟那个炉鼎结为道侣吗?还请大师兄三思,不要为一个下贱之人作践自己。”
梅洛尘听着楚元一口一个下贱,气就不打一处来。
“楚师弟,姗姗明日之后便正式成为我道侣,还请你注意言辞。”
他说着,一道冷厉的目光投射到楚元身上,楚元对上梅洛尘那双充满憎恶的眼神,不禁吓得后退一步。
可他不甘心,歇斯底里道:“一个炉鼎而已,他到底有哪里好的,值得你这样维护,我哪一点比不过那个肮脏货?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把他杀了!”
说着,楚元的目光越过梅洛尘,看向他身后的人,露出一丝阴冷狠厉的笑。
原来姗姗终究还是被楚元的声音吓醒了,醒来的他立马就想到楚元之前的威胁,便立刻光着脚跑了出来。
梅洛尘一扭头,看着姗姗光着脚,踩着冰冷的石板跑过来,赶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身子弱,脚不能受凉的。”
梅洛尘说话间就已经把三三像拎小鸡一般举了起来。
他知道姗姗是害怕了,就把他的头靠着三三的头,好像晚上睡觉的时候,三三也喜欢这样。
他轻声耳语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你不需要再听任何人的吗,你不要害怕,有我在。”
梅洛尘抱着三三就往屋内走,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道:
“我不知道楚师弟是何时对我产生了误会,抱歉,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没有珊珊,我也不会与你结为道侣,你死了这份心吧,还有,如果你再敢做什么伤害姗姗的事,我绝不会放过你。”
看着大师兄抱着炉鼎回了屋,还关上了门。
楚元咬紧牙关,瞠目欲裂,猩红的眼尾流下一行泪,转头,他一把揪住杜省之的衣领。
杜省之双手投降,无奈道:“就是说,你也知道大师兄这个人,他不过是太善良,觉得应该给炉鼎一点补偿而已,求个心安理得,那个炉鼎,反正都会死的,你又何必跟将死之人斗气呢?你就当成全大师兄的心愿好了。”
“可为什么偏偏要结为道侣!”楚元揪着杜省之衣领来回晃悠了几下。
沮丧道:“而且大师兄说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是我。”
杜省之眯上半边眼睛,另一眼像看透一切一般,回道:
“这事,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大师兄只是一心求飞升而已,不然也不会练这个邪门的心法,你和他本就成不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至于道侣之事,我还是那句话,你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理智上楚元明白杜省之说的话,可心里就是觉得梗,他松开杜省之,垂头丧气,漫无目的地离开了。
晚些时候,宗门的其他弟子给梅洛尘送来了两套婚服。
趁着机会,小弟子们都探着头往里面瞧,想看看大师兄的道侣究竟长什么样。
可都被梅洛尘一一打发了。
在换婚服之前,梅洛尘解开三三脸上缠绕的白布。
白布彻底掉落的瞬间,梅洛尘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三三的长相。
是那么清雅脱俗,惹人怜爱,就像那灰暗山崖边顽强生长的白色玉兰一般。
可这么美好的人儿,差点毁在了自己手上。
多亏了姐姐留下的药方,才能让姗姗的容貌短时间内恢复如初,这让梅洛尘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