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段日子,梅洛尘在为三三的容貌复原发愁,但三三自己本身却没有这个意识,他对容貌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当时觉得脸疼而已。
当梅洛尘带着他走到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前,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
他有些好奇,看了看镜子里的人,又看了看梅洛尘,他确定梅洛尘也在镜子里面。
那镜子里面梅洛尘旁边的人就是自己。
三三好奇地抬了抬手,又在脸上扯出一个微笑,忽然又张大嘴巴做出啊喔的形状。
梅洛尘这才明白过来,三三可能并不懂照镜子这件事,所以才觉得好玩,而不是第一时间惊讶于他自己容貌恢复。
看着三三在镜子面前做搞怪动作,梅洛尘不禁笑道:“镜子里的是你。”
“来,这边坐。”
屋子里好多东西都是师叔鹭越给新置办的,一开始堆得满屋子都是的时候,梅洛尘还觉得是否杂七杂八的东西过多。
但用起来的时候,倒是确实实用,比如这个梳妆台,若是交给梅洛尘自己置办,定是想不到的。
梅洛尘让三三坐到梳妆台前,他给他梳冠簪发。
姗姗倒是不必浓妆艳抹,但好歹这是人生大事,还是要稍微打扮得漂亮一点的。
梅洛尘试验着折腾了一下,看着满意了,再给三三换上婚服。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两天被梅洛尘穿衣脱裤了,换衣服时,三三的身体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僵硬,甚至有时候会配合着拉扯一下衣服。
两个人都是一袭红色,同样的颜色,三三看着新奇,他盯盯梅洛尘的,又盯盯自己的,提溜着衣摆转圈圈。
门口新来了两个送东西的弟子。
梅洛尘惊讶于师叔大手笔,居然置办那么多东西。
他收下全新的红色被褥,跟两名弟子道谢:“多谢,还请劳烦二位给师叔再带句话,婚服合身,不用再改了。”
可不用再改了嘛,为了节省费用,鹭越可是一再打听了好几次尺寸才去小心翼翼去动工的。
第二天,宗门四处张灯结彩,红布翻飞,看着挺大气喜庆,毕竟是宗主嫡传弟子办喜事,也邀请了不少其他门派前来观礼。
可等大家一坐上桌,所有人都发现事情不太对,但没人敢说。
只有尚玄宗主疑惑,“这饭菜?这清汤寡水的,这是白萝卜吧,青菜,馒头?”
鹭越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好师兄啊,你是长年不下山,不知道这山下物价涨得多厉害嚯,就这,前前后后花了我八百万啊。”
“八百万?”尚玄宗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鹭越还理直气壮地“啊”。
“可不是嘛,太贵了,办了这次仪式,咱们宗门上下要节衣缩食三年啰,不过师兄你放心,这新人今晚是有肉吃的,那交杯酒也是真的酒,咱这做长辈的能吃点亏,绝不让小辈吃亏,况且这人生大事,绝不能寒碜了这两小年轻,你说对吧。”
“所以。”尚玄宗主看了看旁边的酒坛子。
鹭越笑眯眯道:“肯定是水呗。”
今天是徒儿大喜的日子,尚玄想着,不断提醒自己平心静气,不要发怒。
吉时一到。
风吹红袖卷香尘。
梅洛尘一袭红衣潇洒恣意,风姿绰约,他牵着三三的手,步伐铿锵有力,一步一个台阶登上祭祀台。
手中握到一丝颤动,察觉到三三对人群感到恐惧的梅洛尘,微微用力,温暖从掌心传递,再次握紧三三的不安。
三三望向梅洛尘,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心中便多了一份坚定,不自觉地张开手指,与梅洛尘十指相扣。
众人在台下,议论涌动。
宗门弟子比起关心梅洛尘,更多人是好奇所谓的道侣姗姗,毕竟梅落尘大多数人都见过,虽说今日大师兄穿得甚是惊艳,但那个姗姗这两日整得一副神秘,能让如此惊艳之人心悦,必然不同凡响。
“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人就是姗姗。”众人弟子期待已久。
三三被一袭红衣衬得雪白,大概也有久病初愈的缘故,他不像梅洛尘那般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倒有弱柳扶风之态,泼墨长发垂髫一丝在耳边,风吹眉眼轻眨,如三月绿柳浮动起圈圈涟漪的镜湖,确实惹人怜爱。
“算是个白面小郎君。”
“长得倒是乖巧。”有人如此夸道,也有人不服气。
“那也不过是小有姿色罢了,不过如此,大师兄到底看上他哪了?”
“所以他到底是哪个宗门的人?”
“说是大师兄下山除妖,正好救了一个受伤的散修,然后一见钟情,就带回来了。”
此番说辞乃尚玄师尊给编的版本。
楚元在一旁独自喝着闷水,心有不甘,可又无处诉说。
他很想冲上去揪住三三的头发跟众人宣布,“这不过是个低贱的炉鼎。”
但是他师尊告诫过他,此事本身就有伤鹭旻宗清誉,更何况楚元还是罪魁祸首,到时候追究起来,他可能是第一个遭殃的人,还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望着那俩成双成对,对天起誓的模样,一股怒火仿佛就要从他心里撕裂喷发。
“喂,给你看个好东西。”
杜省之突然从他身后扔了一张喜帖在他面前。
楚元看着桌上那张发给其他宗门的喜帖,气更盛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故意来恶心人的?
杜省之坏笑道:“你仔细看看那上面写的名字。”
“梅洛尘,姗姗。”
楚元看不出问题,只是看到姗姗那两个字他就忍不住拿起帖子开撕。
杜省之叹了一口气,弯腰俯身在楚元耳边,低声问道:“你知道你买的那个炉鼎原本叫什么名字吗?”
那东西需要名字吗?楚元只是这样傲慢地一想。
但忽然,他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东西。
他没问过他原本的名字,但他原本名字不就是姗姗吗?
杜省之看出了楚元眼里的疑惑。
解释道:“你知道姗姗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是三三,三十三号拍品,他应该是不记得自己的真名,只记住了自己的拍卖号,然后就告诉大师兄是三十三,不知道是大师兄哪里误解了,或者单纯听错成了姗姗,所以给副宗主报名字的时候,报的也是姗姗,然后就有了这些喜帖上的字,你懂了吧。”
楚元越听,眼里的光越发明亮。
“你是说,婚书上的名字跟这喜帖一样,不是他的真名。”
杜省之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微微颔首。
楚元扭头望向台上正拜天地的二人。
不禁笑道:“什么天地为鉴,日月同心,区区一个炉鼎还妄想做我大师兄的道侣,呵,这是天都不会承认的事。”
知道婚书上是假名字之后,楚元顿时阴霾全消,心情大好,拉上杜省之道:
“走,我请你下山去吃顿好的,呵,谁吃这清汤寡水的玩意儿。”
杜省之疑惑道:“你还有钱啊?”
两人越过纷闹的人群向下而行。
人群之上,滴血誓盟书。
梅落尘握着三三的手指,有些后悔没有提早跟姗姗说要滴血的事情。
只能临时来安抚姗姗,不知是否能消除姗姗的恐惧。
“姗姗,没事的,别怕。”
金针一点,姗姗颤抖的手指上渗出一颗豆大的血滴。
梅洛尘再给自己利落地来上一下,两滴鲜红的血就一起掉落到婚书上。
两人的血在灵力的牵引下汇聚在一起,便是骨血相依,同心永结。
可此时的两人,谁也不知道,这一开始的错误注定是一纸荒唐。
大婚之夜,梅洛尘与三三,本就不似平常道侣。
梅洛尘只觉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又一块石头落下了,往后姗姗可光明正大地待在鹭旻宗了。
他帮姗姗解开婚服,褪下里衣,梅洛尘的目光认真地扫视着三三的每一寸肌肤,皙白光洁,脖子后的咬痕也几乎看不到了。
他把三三翻了个面,又观察了一下背和屁股蛋。
看着还算健康,就是……
梅洛尘搂着三三的腰,感觉轻轻一用力,就会勒断里面的骨头一样。
“还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
梅洛尘捏着三三腰上单薄的皮肉,弄得三三一阵发笑。
三三背靠着梅洛尘,亲昵得将头向上蹭蹭。
梅洛尘摸了摸姗姗的头,轻声笑道:“好了,别闹了,我再给你擦点药,巩固一下。”
涂完药,两人便很平静地相拥而眠。
三三埋头在梅洛尘臂弯里,贴着梅洛尘的胸膛,听着梅洛尘有节奏的心跳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但梅洛尘没睡,他睡眠很浅,每次都要等姗姗睡安稳后才入睡。
姗姗容易做噩梦,经常在梦里呓语,有时候还会挥手动脚踢被子,所以梅洛尘要看着点。
感受到身下的人突然抽搐了一下,梅洛尘赶忙将手压在三三胳膊上,将人搂得更紧。
他应该是做噩梦了,会梦到什么呢,是梦到我了吗?
毋庸置疑,三三的那个噩梦就是他自己,梅洛尘是这样认为的。
可事实是,三三梦里来了一只黑豹。
一望无际,漆黑一片的荒原上,几点疏星与一钩弯月。
还是孩童的三三坐在杂草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又该去往何方,只见不远处,一双金刀般的目光望向他,在皎洁的月光下,那目光的主人轮廓渐渐显现。
是一只巨大的黑色大猫。
它朝着三三一步一步靠近,可是三三像被定住了一般,根本跑不动,甚至连叫喊声都无法发出,他恐惧地挣扎着,可怎么都挣扎不动。
梦里的三三越是挣扎,梦外梅洛尘将姗姗抱得越紧。
梅洛尘总觉得,拥抱会让人安心。
到不知何时,姗姗的梦魇消失了,整个人都显得安稳了,梅洛尘才浅浅眯一下。
入睡前,他想着这几日都忙着照顾姗姗,有些荒废修炼了,明早还是要继续补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