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接过药,还没吃,一旁孙秀华疑惑地开口,“阿珩,你是在和谁说话,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看着像是凭空飞过来的?

    这才反应过来孙秀华是看不见祁昭的,景珩坐在她身边解释,“奶母,房间里有一只鬼。”

    “有鬼?”孙秀华面色一变。

    景珩忙解释,“不是那种害人的鬼,是,是......”

    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祁昭好整以暇地看她。

    孙秀华愈加疑惑,景珩道:“奶母,总之,是这个女鬼从松风院取来药,救的你。”

    见她说不清楚,孙秀华也不多问,对着方才药盒出来的方向行了个礼,“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祁昭避开,“不必谢。”

    若不是幽行咒,她是不会救人的。毕竟人命如草芥,救了也不一定能活,活下来也大多会很快死去。

    孙秀华看不到祁昭,便望向景珩。

    “她说不必谢。”

    孙秀华点头,“姑娘不如留下用顿便饭,也算我的一点心意。”

    她面带惭愧,“按理说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的,但碎月殿简陋,能回报姑娘的也就只有一些粗茶淡饭了,实在是怠慢了。”

    不愿让奶母失望,景珩紧张地看向祁昭,怕她会拒绝。祁昭端详着孙秀华,点头道,“好。”

    正好,她很好奇为什么幽行咒偏偏对这个人有反应。

    景珩去厨房端饭了,路过祁昭时,她小声说了句,“多谢。”

    饭来了,确实是粗茶淡饭,黑色的米糊,一碟青菜叶子里打了唯一一个鸡蛋,还有几个硬邦邦的馒头。

    不知道鬼是怎么吃饭的,景珩小声询问,“要给你烧过去吗?”

    轻轻看了她一眼,祁昭伸手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景珩分明从那个眼神里看出了鄙视。

    鬼吃不吃饭都可以,今天是祁昭做鬼后第一次吃饭。

    味道一般,甚至有点难吃,但祁昭却吃得面不改色,将手里干瘪的馒头吃得干干净净。

    桌上的鸡蛋没有一个人动,犹豫了一下,景珩将鸡蛋一分为二,一半夹到孙秀华碗里,一半夹给祁昭。

    两道筷子同时伸出,把鸡蛋还回去。

    “阿珩吃,我没有胃口。”

    放下筷子,祁昭说。“我吃饱了。”

    又把孙秀华的鸡蛋送回去,景珩埋头吃饭。

    祁昭安静地坐在凳子上,视线落在桌角剥落的红漆上。景珩咽下一口饭,轻声问,“碎月殿里有不少香,我给你做个牌位吧。”

    景珩猜出她是个没有人供奉的孤魂野鬼。

    “也好给你上些香火。”

    祁·孤魂野鬼·昭:“......”

    孙秀华赞同:“阿珩说得对。”

    景珩:“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知道了好刻牌位。”

    祁昭避开关于她名字的问题,“好意心领了,但烧香就不必了。”

    “好吧。”景珩失望,渐渐的,思绪又飘到远处,女鬼的神器是弓,珉洛大陆上五个国家中,神器为弓的家族并不多。

    燕国内只有沧州明家是弓,但明家的家纹是玄武,那天那把红色长弓上,她看得清楚,家纹是鸟,像凤凰,又像孔雀。

    雪原国的武家倒是以孔雀为家纹,但那边神器觉醒后的颜色一般都是冷色,少有这般耀眼的红。

    而且珉洛大陆上,最多的神器是剑,其次是刀,接着还有枪戟棍棒等,弓实在不多,因而景珩一时判断不出她的出身。

    饭后,孙秀华柔声致歉,祁昭对饭的好坏没什么意见,她感兴趣的是孙秀华这个人。

    她是什么身份,倘若真是个一眼可以看透的平凡女人,为什么沉寂了四年的幽行咒会催促自己救她?

    也许解开这个谜,祁昭就能找到消散煞气的方法。

    “你要留下?”景珩停下手里的动作。

    “是。”祁昭说,“我有一些事情要弄明白,所以要暂时留下来。”

    “那太好了。”孙秀华很开心,笑颜带走了她脸上的三分病容。

    “恩人愿意留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一天,晨风和煦,孙秀华吃过药后睡了,景珩拿了一本书坐在屋子里认字,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凌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猜出是谁后,景珩放下书走出去,果然看到四帝姬景瑶脚步如风地走来,身后跟着三四个宫人。

    扬起的声音随着满身饰品,光芒四射的景瑶一起靠近,“景珩,本帝姬看你来了。”

    今日学堂休息,她在暖玉殿待得无聊,索性来这里找找乐子。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景珩站在门外,冷眼看她。

    “不欢迎我是吗?”景瑶恶劣地笑,“这可由不得你,本帝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看起来比景珩强壮多了,随手一推就撞开了景珩,裙摆飞起,往房间里跑。

    “你!”景珩去拽她,景瑶扭着身子挣扎,“撒手!”

    谁料竟没挣开,景瑶感到失了面子,转头朝她那三四个宫人骂,“你们都瞎了不成,还不过来帮本帝姬。”

    “是。”

    “奴这就来帮殿下。”

    这三个十一二岁的宫人齐齐扑上来,抓着景珩往后扯,一个眼尖的扯开了她抓住景瑶。

    景瑶重获自由,还没跑眼一瞥却看到院子角落放着一样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放开我。”景珩死死瞪她。

    景瑶蹲下看那东西,见果然是药渣,心中一喜,“好啊你,竟敢偷东西!”

    她举起手指指景珩,手直直怼到景珩脸上去,“本帝姬让母亲告诉过松风院,不准给你药,你不可能拿到药的,说,这药是不是偷的!”

    “滚开。”景珩被一双粗壮的胳膊抱住,还有一双手勒住她的脖子,几重压力之下,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你管我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景瑶拎着荷包在手里晃,轻蔑地说,“真可笑,堂堂皇家帝姬,竟然为了一个奴才,为了一包药去做贼,小七啊小七,你简直太让姐姐我惊喜——”

    “——啊!”

    景瑶猛地被扑倒,一个人的重量压到她身上,满头华贵的珠翠砸在地上,琳琅作响的同时狠狠磕到她的后脑,疼得景瑶头晕眼花。

    “你才是贼。”景珩咬着牙说,拳头雨点一样砸下去。

    “你,你敢打我!”景瑶气得面红耳赤,很快和她厮打在一起,两人边打边骂。

    交手一会后,景瑶眼里出现不可置信,她自认学了几年武功,比瘦弱的景珩厉害许多,谁知这场交手里她竟丝毫不占上风。

    害怕在心里弥漫,景瑶肩膀上又挨了一拳,她咬牙掰住她的胳膊,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

    从没见过帝姬斗殴的宫人看了个目瞪口呆,听见景瑶叫,忙手忙脚乱地拥上来帮忙。

    双拳难敌四手,景珩很快落了下风。

    景瑶头上珠钗散落,精心整理过的乌发难以入目,脸上还有几道血痕,她狼狈地拨开头发,眼神狠厉“狠狠打她,出了事有本帝姬担着。”

    祁昭刚走进碎月阁就听见这句话,她加快脚步走过去,看到景珩被几个人压着打。

    身边是一个凤眉倒竖的小丫头,身形比景珩大不了多少。

    景珩蜷成一团护住胸腹,密密麻麻的拳打脚踢落在她瘦得能看见骨头的脊背上。

    祁昭面色一冷,眼刀朝着景瑶扔过去。

    正叫得起劲的景瑶忽然后背一冷,仿佛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一样,她打了个哆嗦,四面环顾一番。

    没有人......

    三个宫人还在打,景瑶抛开那种诡异的感觉,却看到拳脚的缝隙间,一道冰冷的视线望向自己。

    她又生气起来,景珩不过一个被厌弃的帝姬,不对着自己俯首帖耳便罢了,还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啊!”一个宫人突然停住,抬起的脚还没落下,双手却捂住腰间一处,一脸痛意。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宫人都停下了动作,景瑶不解,“打啊,你们中邪了吗,停下干嘛。”

    一人出了一身冷汗,颤抖着声音说,“殿下,有人打奴。”

    “哪有人?”景瑶一脸怀疑,“院子里就我们几个。”

    “......殿下,真的有人出手。”另一个宫人欲哭无泪,“奴也感觉到了。”

    “殿下,奴也是。”

    三人的口径如出一辙,再想到刚才的诡异感觉,分明是大日头低下,景瑶却如坠冰窟。

    “大白天的怎会有鬼。”她还在嘴硬,“一定是你们几个感觉错了。”

    与她的话语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动作,景瑶快步朝门口走去,走着走着又跑了起来,“还不跟上!”

    “是是。”三人屁滚尿流,一脸惊恐地跟上,她们的速度极快,脚步声很快便消失了。

    扔下手里的石子,祁昭缓缓走过去,景珩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头埋在肩膀里一动不动。

    祁昭蹲下去戳戳她,“做什么呢,小鹌鹑。”

    景珩没反应,祁昭又戳了戳,还是没反应。

    她于是把手搭在景珩颈间,还好,有脉搏。

    过了不知多久,鹌鹑终于抬起头来,盯着她眼眶慢慢红了。

    景珩看着地上散落的石子,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呜呜呜。”

    祁昭被吓了一跳,手猛地抖了一下,猝然响起的哭声震耳欲聋。

    好家伙,鹌鹑变鹦鹉。

    鹦鹉一直在哭,一口气可以哭很久,祁昭被她哭声的持久性震惊到,又被哭声的巨大音量所震撼。

    她抬手捂住景珩的嘴,“好鹦......好景珩,别哭了。”

    噙着泪水的一双眼睛望着她,哭声缓缓小下去,祁昭松口气,可紧接着一双小手掰开她的手,重新嚎叫起来。

    “啊,呜呜呜。”

    再捂,再掰,再......

    祁昭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真是一只可恶的鹦鹉。

    景珩哭到一半,开始擦眼泪,边擦眼泪边看她,祁昭以为她是想要安慰,便拍拍她的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憋出一句,“那你哭吧,我不嫌吵。”

    景珩却又哭起来,声音比方才高了不少,她甚至开始哭诉,“你一点也不会安慰人。你只会让我哭,奶母就会哄我。”

    祁昭不知道说什么,但她现在有点怕这只很会哭的鹦鹉了,索性闭嘴不语。

    “你那天还打我,我都被你打吐血了,你路上还威胁我......”

    眼看她越说越起劲,祁昭提醒,“那天是你先要杀我的。”

    景珩一噎,心虚起来,哭声都小了不少。

    屋外的动静还是太大了,喝下安神药的孙秀华被吵醒,她细小的声音传来,“阿珩,有人来了吗?”

    景珩住嘴了,“没人来,奶母,方才是我不小心摔碎了东西。”

    她像小鸟儿一样飞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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