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好。”
燕轻赶紧跟上。
骑车的话省了等公交的时间，应该能赶上动车吧。
千万别像之前去植物园那次一样没赶上，到时候没买到酷噜酷噜的元旦限定……
想到尚南欢含泪的桃花眼和气鼓鼓、红扑扑的脸，燕轻觉得他俩应该加速了。
“冲呀！”燕轻虚抱着正在骑车的乌井，“加油！加油！”
群山之间坐落的小城，蜿蜒出一条向下的沥青老公路，少年、少女和自行车小小的一点缀于此处，说话的声音荡在这一片老城区。
乌井用力蹬车，微喘，他问：“现在几点了？”
燕轻看了一眼手表，答道：“九点零三了。”
“感觉要来不及……”乌井思量着，猫眼扫过四周，好像没什么人，“抄小路吧，我们。”
乌井刚讲完，燕轻就感觉臀下的单车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越来越高了？
底下的建筑物越来越小，两人置身于云雾里飞行。
抄小路是这个意思吗？！
“诶，乌井，不能飞啊！”
燕轻吓得一下子揪紧乌井的衣服，被高空的冷风灌得眼睛含泪：“要是被发现的话，会被罚款的。”
“罚款和尚南欢不开心，总得选一个。”乌井道。
明知少女的靠近是因为这高空，但他脸热的感觉又来了。乌井尽力忽略这别扭异样的感觉，安慰她说：“不过是罚款，问题不大。”
“可是……可是！我这个月的零花钱……”
少女的声音弱弱的，散在这高空中，好像没说话一样。
燕轻前段时间买了猫粮去喂金乌园里的流浪猫猫，导致她现在剩的零花钱不多，这次去市里之后，估计就要口袋空空了，如果再罚款的话，她可能支付不起她的那一半。
和爸爸妈妈开口多要钱吗？还是提前预支一下工资？不知道云飞上仙会不会同意呢。
用天宫的工资来交天宫的罚款什么的，燕轻感到一丝窘迫，又有些好笑。
少女想明白了，止住了本来犹豫的话头，道：“嗯！小小罚款，问题不大。”
还是欢欢的限定比较重要。
乌井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的停顿，他扭头，颇具少年感的侧脸在云雾里有些模糊，风流卷起他的发丝，扑向燕轻的脸，送来清甜的玫瑰味。
唔，乌井的头发好好闻。
不过糊了她一脸。
“嘿，头发！头发！”
燕轻抽出一只手把他飞舞的头发稍稍拢起，然后听见他问：
“你不会没钱了吧？”
啊？这也是能被猜到的吗。
燕轻茫然目移。
乌井回头猫眼快速扫了一下少女的神色，估摸着她大概是没钱了。
“……你这个月做什么了。”
“嘿嘿嘿，喂了猫猫。”金乌园里有只超级貌美的流浪三花猫，只要给吃的就可以摸摸它。
“下次叫我一起去吧。”乌井顿了一下，“我也要摸猫猫。”
“下次直接把你俩都叫去。”
燕轻笑笑，美目望向下方缩小的县城，动车站就在不远处。
两人小心翼翼地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降落，整理一下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外形，然后顺利坐上前往福兰市的动车，一出车站就直奔市中心古丽广场的礼品店——那里有尚南欢心心念念的酷噜酷噜元旦限定。
小金做古丽礼品店的店长八年多了，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
一次性还见到两个。
跟明星似的。
“一共七十八元，现金还是扫二维码？”小金微笑着问，保持良好服务态度的同时，暗搓搓地欣赏眼前两位少女的美丽面孔。
“扫二维码。”
清朗的少年音从低马尾慵懒少年口中吐出，咬字清晰。
阿？不是女孩子啊。
幸好没带客人的称谓，不然说错性别就尴尬了。
小金心中惊讶，手上的服务不停。
这才是美少年啊。
雌雄莫辨，美貌可人，眼尾的泪痣添了几分慵懒撩人。
站在这个美少年旁边的、不会也是美少年吧。
小金抱着好奇扫了一眼燕轻。
眉目如画，神色懵懂，如盏中皎月一般。
燕轻发觉眼前这个店员的目光，友善地向她露出微笑。
然后小金就看到这个堪比神塑的小美女露出了柴犬般的笑容。
唔……怪可爱的。
小金将东西打包好递给少男少女，口中也不忘推销：“元旦活动从今天开始一直到一月七号，活动期间所有产品都打九折喔，两位客人感兴趣的话可以再逛逛。”
两位客人礼貌点头，然后转身穿过排队的队伍出去了。
独留颜控小金原地回味。
乌井雌雄莫辨的精致感吸引了不少目光，他一手拎着礼品店袋子，一手指指楼上的电玩厅，看着燕轻：“买完了，现在去下个地方，走吧。”
“等等。”
燕轻伸手拉住乌井的手腕，些许凉意的手指搭上少年燥热的腕，少女乌黑水润的眼眸直勾勾的：“乌井，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燕轻和乌井迈出礼品店的门，站在人声嘈杂的商场里，两人对话的声音被淹没了。
这周末出来玩的唯一“重任”完成了，本应该接下来就是愉快轻松的玩耍时间，但燕轻从刚刚进入古丽广场开始，就有一种不对劲的直觉。
“什么感觉？”乌井心突了一下，不明所以，担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俯身向燕轻靠近了一些。
少女的大眼睛盯着他，轻盈的香气又隐隐缠绕鼻尖。
乌井垂下纤长的眼睫，错开燕轻的直视，不敢对上。
“就是奇怪的感觉。”
燕轻眉眼间浮现丝丝困惑。
有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在乘车向福兰市中心靠近的过程中，这份不安越来越大。
少女的语气过于犹豫，乌井抬眼看了看四周，问：“是妖怪吗？”
“或许是？”燕轻想是她感觉错了也不一定，“可能我感觉错了。”
比起乌井这个天宫正式员工，她只是个兼职的半吊子，乌井都没怎么感觉到的话，那可能是她最近太累，感觉错了吧。
乌井听到她的回答，表情反而透出些严肃认真，猫眼瞧她，很早就意识到燕轻天赋恐怖之处的少年肯定道：“不会。你是对的。”
两人的距离更进一步，乌井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再仔细感受一下，能不能觉察出什么。”
礼品店直通商场大门。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下起了大雪，明明是正午，天色却隐隐发黑，冷冽的空气逐渐漫延。
人群向商场内流动，可以听见对这鬼天气稀碎的抱怨声。
“怎么好端端地下这么大雪。”
“好冷好冷。可要冻坏人了。”
“真服了这天气。”
……
好像有什么在靠近。
绷着一张素白的小脸，燕轻闭上眼，仔细用自己的超能力去探查。
乌井纤细的指节搭上她的耳朵，贴心地帮她屏蔽了人群嘈杂的声音。
轰隆——！隆隆！
“我去，打雷了？”
“好吓人。”
“这种天气打雷正常吗？”
“要不回去吧，一会儿可能会积雪难行咯。”
……
【素尘！】
风声裹着一阵磅礴如山倒的呼喊，突兀地在燕轻脑海里炸开。
随之而来的、未知的力量好似在撕扯着她的灵魂般，燕轻直觉不妙，还未用力抵抗，下一秒就双脚一软，失去意识。
“燕轻？”
“燕轻！”
密切关注燕轻的乌井第一时间发觉不对劲，单手一揽，欲把倾倒的燕轻抱入怀中，他却动弹不了。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凝滞，刚刚还在流动的人群、礼品店里的时钟、奶茶店里倾洒的牛奶……还有他。
保持着单手去揽的动作，乌井眼睁睁看着少女就要倒下去、摔在商场大理石地板上的时候，燕轻被白色的绒状物接住了。
顺着望去，灰色古袍、白发粉瞳，正是一路跟来的冷傲狐妖夏楚容是也。
乌井是知道他跟来的，昨晚燕轻发消息和他说了。
狐尾卷着少女，燕轻小小一只入了夏楚容怀中，在九尾狐妖的粉瞳内，早上出门时还好端端的少女现在却不省人事。
“嗤……麻烦。”
察觉异样的他，现身于此，目前的状况可以让夏楚容确认两件事。
第一，天象畸变，变阴变暗诡异者为妖邪复活，变阳变亮明媚者为仙神复活。
第二，现在大家都动弹不得和上一条有关，有妖邪凭借未损的妖丹复活，爆发出的妖力造成了此局面。而他夏楚容能不受限制，那起码意味这妖邪的实力在他和万目之下。
让夏楚容困惑的是，燕轻的昏迷。
此妖力虽霸道，但不至于让人昏迷。
普通人只会动弹不得，但失去限制后对此将毫无记忆。
修仙者如乌井动弹不得，但会眨眼，会讲话，也意识清楚。
他们之中最强的燕轻却昏迷，不省人事。
仔细感受，有一道强有劲的妖力向着燕轻的方向摸索而来。
夏楚容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女，他决定先把燕轻带去他的府邸。
向来是不屑于和小鬼头说话的他施舍给乌井一个眼神，妖冶的眉眼含着一股子戾气，道：“小鬼，有大事要发生了，你最好祈祷你们天宫的人来快点。”
说着，夏楚容大手将燕轻一扛，迈着步子就走。
“你要带她去哪里！”少年音量大了起来，因急切而微微尖锐。
夏楚容自是不会理会这个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瞬息之间已经在十米之外了。
乌井琥铂色的瞳闪过焦急，直觉告诉他，像夏楚容这样如此傲气的妖怪是不屑于趁人之危的，但这九尾狐看燕轻的眼神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危险感。
一向冷傲的狐妖被管束，心中肯定是有不满的。
燕轻如果就这么被带走……
“九尾！喂！把她放下！”
回应他的，是夏楚容在阴暗大雪之中一个短促的回眸。
荧粉与珐琅红混色的诡异兽瞳让人不寒而栗。
“可恶……九尾！”少年隐秘的不甘没在凌冽的风声之中，视野内早已不见燕轻的影子。
与此同时，燕轻的自我意识置身于一片广阔无边的天地之中。
连绵不绝的雪山，沿着山体蔓延的茂盛草地，晴空万里，绝绝清境之中，只有她孤身一人。
她这是在哪里？
乌井呢。
“呃啊……”
刚刚那阵声音带来的不适感还有些许残留，燕轻甩甩脑袋，想把烦人的感觉从自己脑子里赶走。
【素尘！】
【素尘！】
【素尘！】
……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声音或低或高地徘徊于她耳边，如开了8D环绕一般。
燕轻苦着一张小脸。
上仙没说过会遇到这种情况呀。
少女忍着不适，在这地方摸索起来，希望可以找到回到正常世界的办法。
茂盛的草下是稀软的泥巴，一深一浅地试探着，燕轻在这旷野中缓慢前进。
可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多，像是有一千个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
恍惚之间，燕轻皱眉闭目，再次尝试把这不适感甩走。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他们都解决了？”
？！
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燕轻瞪圆了一双美目，看向声音来源之处。
近在咫尺的少女，有着和燕轻一模一样的脸，神色淡漠，身上穿着素袍一件，宽大衣袖领口之间露出白腻雪肤上，有着冰蓝色的诡异条纹。
似字、似画，还发着淡淡柔和的光。
除却似寒冰般的蓝色眼眸和这一身皮肤打扮，眼前的少女和燕轻并无分别。
燕轻有一种在看自己搞Cosplay的感觉。
怔愣片刻，燕轻喃喃：“要解决谁？”
眼前的少女，浑身浅蓝色是主色调，姑且称她为“蓝版燕轻”吧
蓝版燕轻拉开了一点距离，明明面上冷淡，燕轻却微妙地感觉到她的心情不错。
“你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
“阿？”
这是什么意思。
燕轻茫然。
看面前蓝版燕轻眉眼间流露出些狡黠，燕轻就感觉她不会再多说了。
蓝版燕轻用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有人在尝试唤醒我，很吵。”
惊吓稍稍褪去，看着cosplay版的自己，燕轻小声问：“你也能听到对不对？”
那些呼喊。
蓝版燕轻点头。
那么多人的声音是在叫眼前的女孩吗。
“素尘？”燕轻试探性地发声。
蓝版燕轻，也就是素尘，歪了一下头，算是对她呼唤的回应。
“他们，呃，那些人为什么要唤醒你？”
“不知道。”素尘耸肩，围着她转了一圈，冰蓝色的眼眸打量着燕轻，然后那张脸冰雪消融，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你想出去对不对？”
“嗯嗯。”燕轻点头。
也不知道现实世界有没有出事。
她很担心。
眼前看起来仙气飘飘、冰清玉洁的少女轻轻在她额头一指，燕轻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诶！？”
这么直接就可以把她送出去的吗？
在恢复清醒之前，燕轻听到她说：“记得把那群吵死的人找出来哦。”
“哈啊……”
一阵晕眩感之后，燕轻猛地睁眼，心脏乱跳。
涣散的瞳重新聚焦，面前是夏楚容双腿盘坐、单手托腮，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九尾中四尾束缚着她的四肢，剩下的几尾暧昧地缠在她的腰部与大腿处。
少女皮肤上隐隐浮现出冰蓝色的奇怪条纹，若燕轻现在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条纹与素尘身上的无异。
夏楚容，以及俯身在袍子燕目上的万目目睹了这一切。
【哦哟，有意思喔。】万目传音于夏楚容，含笑的声音怎么听都令狐讨厌。
【小狐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万目仗着自己漫长的寿命和积累的阅历，调笑般地问夏楚容。
但实际上，万目面上是笑不太出来的。
符咒叠莲花印，是封神之锁。
【闭上你的狗嘴。】夏楚容恼怒于万目以前辈的身份来调笑他。
【不就是叫了声小狐狸嘛～】万目声音听起来依旧玩味。
【知道如何，不知又如何。】夏楚容不屑一顾。
虽然有点好奇，但也不至于要去求教于这个狗的地步。
万目装模作样地叹气。
【那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咯。】
夏楚容额角青筋直跳，忍不住单方面切断联络。
这狗东西半天说不出个事儿来，烦死了。
燕轻脑袋懵懵的，还没缓过来，下意识重复：“……要找出吵的人。”
夏楚容眉头一皱，手捏上燕轻的脸蛋，血色的薄唇一张：“喂，清醒点。”
燕轻回过神，抬眸，一双与往常不一样的通透浅冰蓝色眼眸对上夏楚容的兽眸。
一瞬间，夏楚容产生了一种眼前人不是燕轻的感觉。
一蓝、一红，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