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靡睨了他一眼，而后往沙发背上靠，理不直气也壮。
偷听的人是江伏，没理的人是他。
江伏朝他走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稳，但巧靡听着却有些催促的意思。
他的视线落在刚捡起的西装外套上，可能是刚才掉在地上的缘故，上面沾了点灰尘，又恰好是黑色的，异常明显。
巧靡顿时有点心虚。
这外套瞧着就不便宜，他不仅随意放，还弄到了地上，要是江伏想叫他赔，那他可赖不了。
他慌张了一瞬，伸手就想把灰蹭掉，可他忘了手上还有怀表，手一伸，灰没擦干净，还把怀表甩了出去，一路滚到江伏的脚下。
巧靡眨了几下眼睛，缓缓抬头望向江伏，看着他抿起一个尴尬的笑。
江伏弯腰捡起，手指点在怀表上，平静的神情略有出波动，稍后流露出歉意。
“抱歉，私自留下你的照片。”
比起刚开始见面的失控，巧靡更熟悉他这幅神情，就像是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能惹对方生气，却也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江伏的情绪很稳定，从前对他也百般好，端正的五官没变过，深邃的眼窝里永远嵌着一双淡然的眼眸，身上的穿着永远一丝不苟。
就连做那种事情，褪了半身，衣服都没乱过。
可巧靡根本不信，反而越看越虚伪。
这样的人，要么是心思太深，要么是触动不到。
巧靡不自觉咬起下嘴唇，他的嘴唇偏厚，咬着就起了血色，没留意到江伏在朝他靠近。
直到下巴被抬起，目光愣愣地对上江伏的眼睛。
“再咬就出血了。”
温润的嗓音响起，犹如惊雷般轰的一声将巧靡炸醒，他偏过脸，不满道：
“关你什么事。”
江伏退开半步，又说了声抱歉。
一时间又有些相顾无言。
巧靡示意着外套：“哝，你的外套在那。”
“不需要了？”
巧靡摇了下头。
“不冷？”江伏冷不丁问道。
巧靡记起那会怯场的心情，觉得对方就是故意的，懊恼地反驳：“才不冷。”
江伏弯身将外套搭在手臂上，目光在巧靡的唇上顿了会，随后直起身板。
“你喜欢他？”
话音刚落，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了三声，他们都望了过去。
“这钟最近好像坏了，有时候一天得响个好几回。”
巧靡一拍脑门，记起这回事，他忘记跟江想提了。
“我可以修。”
江伏提议道，询问地看向巧靡。
“轮不到你修，再说了，你怎么会.......”
巧靡笑着打趣，笑到一半僵了下。
他又想起了一些旧事，尤其是过于相似的场景。
曾经他对江伏也这么说过，他喜欢收藏一些旧东西，动不动就想折腾一下。
可他只会玩，却不会修，他就向江伏抱怨：“如果我会修就好了，那样就不用担心弄坏。”
所以江伏去学了。
后来巧靡得到一个老式八音盒，却是用不了，江伏就提议说他来修。
巧靡就说了同样的话。
时隔多年，两人都成熟了不少，就算是同样的话，也回不到从前那样熟络。
江伏倒是坦荡，还微微一笑：“确实轮不到我。”
巧靡撇下嘴角，内心愈发觉得江伏是有意的。
他看了下时间，下午六点，窗外的天色也暗了，只是江想却迟迟没回来，不由得疑惑。
而在外面的江想，还在忙事情。
巧靡随口的一句话，就让江想忙活了很久。
那会他挂完巧靡的电话，立刻就催着手下动作快点。
“你们都听到了吧？我宝贝要看娱乐公司，快给我联系一下。”
他拍了下助理的肩膀，凌冽的眉眼异常认真。
“给我弄个真的，不然容易露馅。”
“是！”
江想欣慰地点了下头，勾起的笑容变大，迈开的脚步也轻松了些，嘴上还哼着古怪的曲调。
他已经能想到，爱人夸他时那副可爱的模样了。
那年他找到机会搭上话，问的第一句就是：“你喜欢什么？”
原以为会被拒绝，却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江想又回想起那个美妙的画面。
身穿米色毛衣的男人讶异地看着他，脸颊微微鼓起，嘴角抿着笑说：“先生，我喜欢钱。”
“如果你喜欢我，那就带着钱和老派的约会来追求我。”
巧靡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人带着什么目的。
而当时听到这个答案的江想，瞬间着迷了。
又或许是，巧靡本来就对他的口味，所以不论他回答什么，江想都会满意。
钱这东西江想多得是，不怕巧靡要得多，就怕他什么都不要。
唯有一点，他的爱人比较柔弱，很多事情不能让他知道，要是吓到就不好了。
江想赶回家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巧靡，而是他哥。
他踏进门，面露惊诧地望向沙发上的男人。
往常巧靡最爱坐在那里，如果他回来了，会懒懒地瞥来一眼。现在那个位置，换了一个坐得板正的男人。
刀锋般的眉眼沉沉地压着，听见声响后看了过来。
“哥，你怎么在这？”
江想难得委婉了下，他更想问的是巧靡在哪。
江伏站起身，扫向江想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仅有一瞬，随后又变得随意。
“这么晚回来？”
江想应了声，心里还惦记着巧靡。
江伏注意到他的敷衍，走近了问：“这次是认真的？”
听到他这么问，江想反而不解：“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之前无论他做什么，江伏很少过问。
但他还是爽快地承认了：“是。”
江伏警告道：“他是人，你不能乱来。”
上一次江想承认喜欢的，是一只小白鼠，结果只养了两天，第三天就走了。
再上一次，是一只红眼兔子，养了不到一天。
最久的是一条鱼，长达半个多月，后来出现在餐盘上。
江想向来随心，爱时疯狂，不爱时便觉得多余，连江伏都得承认，他的弟弟就是一个疯子。
他无法揣测，江想的喜欢能持续多久。
而江想对人，就没有友善过，似乎对谁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第一次见到别人在他面前痛苦挣扎时，就表现得无动于衷。
他什么都不在意，又过于冷漠，偶尔的善意，只是为了更有趣的乐子。
江想没空在这里多说，每过一秒没见到巧靡，他都觉得是浪费，因此扬了扬手后抬脚就走了。
只剩下江伏站在原地，晦暗不明地看着他的背影。
江想走到一半，突然回过头对江伏说：“对了哥，他胆子比较小，你可别吓到他。”
江伏轻笑了一声，“知道。”
得到回答后，江想才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地去找想见的人。
江想去到卧室时，见到躺在床上的巧靡紧闭着双眼，蹙着眉，嘴巴紧紧地抿着。
他快步走去，心疼地挨近巧靡，轻声呼唤：“宝贝。”
巧靡突然惊醒，急促地喘了几声，额上渗出了一些冷汗。
见状江想搂紧了人，轻拍他的肩膀哄道：“没事了。”
巧靡蜷缩着身子，捂紧了脸，眼珠子一颤一颤，肩膀也抖着。
江想捧起他的脸，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宝贝，我在这里，不要害怕。”
巧靡缓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
“宝贝，你究竟怎么了？”
这样的噩梦，巧靡一个月就得经历好几次，每次江想询问，他都是糊弄过去。
这次也是如此。
巧靡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挤出一抹笑：“没什么，只是噩梦而已。”
江想紧紧地盯着他，最后只能拥住他，“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句话贴在巧靡的耳边，他有瞬间的错觉，以为对方是出于真心。
随后又嗤之以鼻，怎么可能，像江想这种人，能有多真心？
巧靡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口气，脸蛋托在江想的肩上，挤出脸侧上的肉，嘟囔道：“那你多给我一点钱。”
得到了那人的回答：“好。”
之后，巧靡就接连收到了大大小小的礼物，花、项链、车都有，每收到一样，巧靡的眼睛就更亮一分，对待江想也更加和颜悦色。
后来的一天，江想迫不及待说：“宝贝，给你一个惊喜。”
巧靡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去。
他一坐上车，江想就踩上油门，使得巧靡的后背贴在椅背上，抓紧了安全带。
这次江想带巧靡来到了一幢大厦面前，转身对巧靡兴奋地说：“宝贝，你不是说你想看娱乐公司吗？哝，在这了。”
巧靡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哦，对。”
他只说了这句话，却一点都没有打击到江想的兴致。
江想牵起他的手腕，就要朝里面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惊讶的声音：“巧靡？”
巧靡转过头，看到了一张有印象，但不太熟悉的面孔。
他叫不出来名字，因此只是迟疑地问：“你是？”
来人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你的老同学，可能太久你不记得了。”
巧靡顿时了然，便没有太多兴趣继续聊下去。
他想赶紧走，却不料对方问出了一个他最想避开的问题。
“对了，你和江伏怎么样......”
那人脱口而出，却在问出之后发现不太合适，又急忙闭了嘴。
可惜不该问的已经问了，不该听到的人也听到了。
江想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问:“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