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凌将灵气汇聚于右手,逐渐有了实体——清秋剑。
同样的,颜莫君的有宜剑早已紧握在手。
江逸凌幼时便练剑,大些就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口诛笔伐下便舍弃了这“百兵之君”,靠着一把刀、一个琉璃录和一腔孤勇,行走江湖。
“清秋”这个名字来源于一句诗: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这是他少年狂妄的证明,“凌清秋”口气好大。
二人披上外衣,向那身影奔去。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她青丝三千,身轻如燕,似是为了挑衅或是挑逗,她回眸一笑,那双凤眸满是不屑。
女人朱唇微张,吐出两个并不好听的字:“杂种。”
此时,二人已被她引到六幺山深处,一所古庙前。
这所古庙残破不堪,庙堂中间是一尊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神像,两边挂着大红灯笼,耳边隐隐环绕香客虔诚祈愿的声音。
江逸凌慌忙去看地面,只见长满青苔的石砖上被人用不知是什么东西涂了一个朱红色的法阵,法阵中间是一把已经生锈的宝剑。
江逸凌心中暗惊,这是封印魔物的阵法,阵法中间需要摆放一件被封印者的物件,此处是六幺山,这里的法阵必定是封印白仙人的爪牙凌姬的。
一阵妖风刮过,此处枯木逢春,地上法阵烟消云散,宝剑消失不见!
江逸凌知道这法阵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转过头去看身后的颜莫君,只见他双眸赤红,浑身散发魔气,想必是被那魔附身了!江逸凌心中警铃大作,握紧了手中的清秋剑。
但愿剑法没有生疏,颜云霁,我又要无礼了。江逸凌想。
一个妩媚风流的女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袖中寒光闪烁,竟是一把匕首!她手持匕首向着江逸凌胸口刺去!颜莫君双眼无神地挥剑劈向他!
江逸凌一个转身躲过二人,一脚踢到颜莫君后背,他狠狠撞到粗树上,发出“轰”的巨响,江逸凌看着即将站起的颜莫君,低声对女人说:“失礼了。”言毕,他双手掐诀,变出一条散发着光芒的红绳将女人困于粗树上。
江逸凌提剑对上颜莫君的剑,两把利剑相撞发出“铛”的清脆响声,江逸凌只觉得双手震得疼,隐隐开始猜测面前这个颜莫君和附身之人的修为。
一道不属于颜莫君的女声响起:“江家二郎,久仰大名。”
江逸凌爽朗一笑,额前碎发随着动作的幅度变大遮住他锐利的眸子:“你就是凌姬?脱离了阵法束缚居然还要靠附身他人才能与人一战,不觉得可笑吗?!”
“能操纵傀儡,为什么要亲自下场,沾染世间余污呢?”凌姬肆意地嘲笑着江逸凌,她的声线很轻柔,听起来却极为冰冷,她的过往似乎深不可测,“你别以为自己就是什么磊落大方的君子,弑兄伤父岂是你一死就可以了却的,简直痴心妄想,你洗不干净了!”
江逸凌单手掐诀,地上逐渐形成一个招魂阵将颜莫君困于阵法中央,颜莫君奋力抵抗终是抵不过,凌姬尖锐的嘶吼声划过夜空:“你不是修为尽散吗!”
江逸凌左手一挥,卸下颜莫君手中的有宜剑。他又飞快变为双手掐诀,念念有词。
招魂阵发出血红色的光芒,阵法的三个角均长出了带刺的藤蔓束缚住颜莫君的双脚让他动弹不得,眼见阵法上空隐隐浮现一个人影,江逸凌又加大了灵力的输送。
庙堂内那尊奇怪的神像忽然有了生气,凌姬手握“斩楼兰”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凌姬带着那个青面獠牙面具,身穿一件浅蓝色卷云纹长袍,领子附近能看见一件没有花纹的白色里衣,月白色束腰腰带上挂着一块纹路细腻的羊脂白玉。
有些熟悉。江逸凌这样想。
江清韩氏家族成员外出回家都需要以一块玉佩确认身份,上面都统一刻着莲花纹,寓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江家二郎,我与你母亲也是旧相识,到底有大小的情分在,我也不想和你闹的太僵,放我一马,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凌姬柔声说,“不然,咱们就要鱼死网破了。”她示意江逸凌看了看锋利的“斩楼兰”,神情坚毅。
江逸凌没有理会,默默为阵法输送灵力。
凌姬骂道:“不识好歹!”言毕,挥剑劈向江逸凌。
江逸凌抽出手为自己施了一个防护咒,等待着凌姬的报复。
预料中的宝剑撞击防护罩的声音没有传来,而是鞭子的破空声,望去,凌姬与另一个女人缠斗在一起,而那个女人不是桃花妖!
颜莫君的魂魄回来了,凌姬的那一缕魔气回归本体,江逸凌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倚靠着粗树喘着粗气。颜莫君很懊悔,他在确保江逸凌没有大碍后就重新加入了战斗。
“白仙人的爪牙,武昭仙堕魔的真凶,凌姬就这?”那个女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凌姬,眼里并无其他情绪。她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斩楼兰”,仔细端详着,“这把剑倒是好,我的了,有本事就自己夺回来。”
那道毫无情绪的女声有些熟悉,江逸凌闭上眼睛仔细辨别着。
凌姬咬牙切齿的样子应该是很狼狈的,但她却还是在笑:“乾盛神君的后人,果然不同凡响,即使被你们眼中低贱的凡人稀释血脉,仍然能打败我这种蝼蚁。”
这似乎像是一种蔑视神佛的嘲讽,明明是柔和的,却又是那么刺耳。
“乾盛仙君的后人”“被低贱的凡人稀释血脉”说的不正是宗政君嘉吗,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甚至不屑于与其他人交往的女人。
君嘉在凌姬周围踱步,念念有词:“凌姬,江清韩氏,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出了名的‘大公无私先生’韩萧瑄就是你的族亲。当初其实是你带领魔道弟子在景阳关设下埋伏,破了武昭仙的仙魂,使他堕魔,然后嫁祸给了他院中的一个掌管桃花的女妖。对不对?”
“所以你现在是要用神君后代的身份来审判一个伤害了神界新星的罪人喽?”凌姬偏过头不看君嘉,“你觉得我很可笑对吗?可笑的是你!”
君嘉蹲下,替凌姬绾发,她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银钗插到新编的发髻上,轻轻抚摸着那人的面具,将她揽到怀里,柔声说:“我怜悯你。”
颜莫君站在二人对面,环视整个破庙,试图寻找端倪。
凌姬一僵,她打断君嘉想要再次触摸面具的手,尖声说:“你们江家都出变态吗!”
君嘉站起身,面无表情环视四周,一眼锁住了倚靠着树喘粗气的男人。她拉起凌姬,问:“那个人是谁?”
凌姬嘲讽:“还有你这种神人不知道的?他是一个你平日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散修,姓凌,名缦缨,长得是不是特别像一个人?”她两只白皙的手搭在君嘉肩上,低声说:“你说那人要是还活着,他会怎么对付你呢?毕竟是你和我的那个好外甥亲手造成了他的死不是吗?你就没有一日愧疚吗?”
君嘉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思考他要怎么对付我。是我干的和不是我干的又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要愧疚。你在这里指摘我并没有什么用的。”她又转向颜莫君,说:“他回来本就在意料之中,我敢做就敢当。”
江逸凌深感脑子不够用,人和人的认知真的有差别,古人诚不欺我。在他的理解中,君嘉也对自己的死出了一份力,但他浑然不觉。
像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