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娅使的劲很大。
她瞄准了迪福的鼻子，确保一拳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迪福没料到她会这时候出手，毫无防备，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地面上有块凸起的石头，磕得他眼冒金星。
拳头擦到迪福的骨头，罗娅的手都在疼。
她收回手：“我警告过你了。”
愤怒的情绪上涌，罗娅的呼吸急促。
站在窗边的萨拉明挑起眉头。
有趣。
她原以为她是只待宰的羔羊，没想到是只收着利爪的狮子。
迪福瘫在地上，像只暴露在阳光下的鼻涕虫。
罗娅上前两步，迪福颤抖着，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不能这样，我是金苹果旅店的继承人。”
罗娅俯视着他，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有些可笑。
她刚刚从墓地中挖出了一个怪物，金苹果旅店的继承人相比之下，算什么东西？
罗娅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你、你要做什么！”迪福大喊，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跛的那只腿根本不听使唤。
罗娅逼近他，举起手，丢出那块石头。
它刚好擦过迪福的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滚回去吧。”罗娅拍拍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罗娅对视线敏锐，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在自己上方。
她抬头，今天的阳光刺眼，她不得不眯着眼。
是萨拉明。
她站在窗边，趴在窗台上，目睹了她和迪福的对话。
当晚，罗娅被金苹果旅店辞退了。
理所当然的下场。
内丽姨妈拉着罗娅的手：“你！去跟迪福道歉！”
早上，她看见迪福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去，就知道罗娅又闯祸了。
她梗着脖子：“不。”
道歉有什么用？她羞辱了迪福，靠近他的时候，罗娅甚至闻到一股尿骚味。
内丽姨妈气得浑身发抖，给了她一巴掌：“滚去阁楼。”
罗娅一言不发，走进隔间。
那本笔记本还在地上。
她翻开那本书，想找到约束萨拉明的办法。
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愈发浓重，温度降低，罗娅觉得有些冷。
她搓搓手，哈了口气。
呼吸在空中凝结成白雾。
隔间里没有灯火，罗娅之前特意在这里放了蜡烛。
墙面上的烛火影子突然晃动。
有什么东西来了。
罗娅嗅到冰的气息。
冰也是有味道的吗？罗娅不知道。
梭隆小镇的位置偏南，冬天偶尔下雪，但很少有结冰的时刻。
她闭上眼，觉得阁楼内越发冷。罗娅在打颤，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桌上的烛火忽然熄灭了。
黑暗。
她坠入了黑暗。
但有人托住了她。
罗娅被拥抱了。
对方的躯体像冰一样，她知道那是谁。
“萨拉明。”
罗娅听说过很多魔法师相关的故事，名字是最短暂的施法咒语。
被呼唤名字时，对方会回应。
萨拉明的回应是现出身形。
她紧紧挨着罗娅。
萨拉明很饿，很冷。
她对罗娅的事不感兴趣，但除了这里，暂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躲在罗娅和艾拉的房间，没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萨拉明试图用他们的食物充饥，厨房里有香肠，她尝了一点，味如嚼蜡。
厨房里唯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一块带血的肉。
红白相见，上面的血丝看起来十分诱人。
在萨拉明想试试的时候，内丽姨妈回到了厨房。
她躲在桌子下。
空间很小，萨拉明的个子很高，蹲下、蜷缩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
她想了一会，香软可口的东西，噢，她知道了，罗娅。
但罗娅被关在了楼上。
萨拉明找不到钥匙，费了点劲才钻进阁楼。
罗娅正在看书。
那本书上有陌生的魔法气息，萨拉明不喜欢。
她熄灭了烛火。
没有光她也能感知到罗娅。
就在那里，像漆黑的夜晚，抬起头看见闪亮的北极星。
想贴近她。
吃掉她。
于是萨拉明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罗娅不敢动。
萨拉明身上很冷，红丝绒长裙根本温暖不了她的躯体。
拥抱的姿势太过亲密，仿佛成了禁锢。
萨拉明的手紧紧扣着她的腰，好像一副金属打造的束腰。
“你要做什么？”
罗娅问，再这样下去，她要被冻死了。
问话的时候她连打哆嗦，觉得内脏都快被萨拉明冻成冰糕。
萨拉明发出意味不明的含糊声。
仅存的理智束缚着欲望，像她身上的红丝绒长裙，掩盖着非人的躯体。
她说：“我想咬你。”
“咬我？”罗娅有些困惑。
“是的。”萨拉明忍着进食的欲望和她解释，“咬……尤其是这里。”
她伸出手，点了点罗娅的后颈。
颈后的皮肤敏感，萨拉明的手指冰凉，罗娅瑟缩一下，像被人捏住脖子后的肉，提起来的猫。
阁楼中太黑了，她看不见萨拉明的脸，也分辨不出她此时的表情。
罗娅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往后，摸了摸萨拉明的脸。
这是鼻尖、这是嘴唇……
萨拉明张开嘴，舌尖和罗娅的指尖相触，一片潮湿。
罗娅忽然想到雨季。
梭隆小镇的雨季，炎热潮湿的季节，内丽姨妈后院的花园，植物吸满了雨水，枝叶肥厚。
她摸到萨拉明的犬牙，末端尖锐，锋利。
她想象着她的牙尖扎破自己的皮肤，血管破裂，沁出血珠的时刻。
窗外是一勾伶伶的上弦月。
漫长的沉默后，罗娅打破了寂静。
“你可以咬我，但是，我有个条件。”
萨拉明急切发问：“什么？”
“带我离开这里。”
她已经受够了在金苹果日复一日的劳作、迪福的骚扰、内丽姨妈的唠叨。
她想离开这里，去往远方，去冒险，就像背着铁锹去荆棘墓地的那个晚上。
“当然。”
萨拉明撩起她脑后的长发，俯身，咬了上去。
尖牙贯穿了后颈脆弱的皮肤，血淌进她口中。
这是漫长睡眠后的第一顿，萨拉明克制不住自己暴虐的欲望。
罗娅发出一声呻吟。
萨拉明太用力了，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她勒断。
罗娅半跪在地上，承受着萨拉明的重量。
失血让她有点缺氧，视线在黑暗中本就一片模糊，她看不见萨拉明的背弓起，瞳孔发红，两只翅膀扎破红丝绒的裙面，在阁楼中张开。
丢在一旁的笔记本猎猎作响。
罗娅忍着不发出声音，她不想吵醒内丽姨妈，也不想让艾拉担心。
“喂……”她单手撑在地上，因为缺氧面色潮红，“你不能慢点吗？”
萨拉明并未回应她的话。
视野发黑，罗娅闭上眼，彻底晕了过去。
该死的，她究竟放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这是罗娅最后的念头。
……
罗娅是被鸟叫声吵醒的。
她醒来，觉得浑身酸痛。
“嘶……”罗娅倒吸一口冷气，控制着肌肉放松，缓解疼痛。
她抬头，发现头顶是一本书。
“霸道……骑士……”罗娅辨别着上面的字，“轻点爱？”
她转转脑袋，发现旁边是猩红丝绒布料。
这是萨拉明的衣服。
她从她腿上弹起来。
她竟然在萨拉明腿上睡了一晚。
“你醒了。”萨拉明说，“你睡了很久。”
昨晚，她进食结束，理智归位后，发现罗娅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
阁楼中没有床，只有一个靠墙立着的书架，萨拉明只好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为了避免无聊，她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读物。
是本爱情小说，萨拉明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挺好看的。”
她对罗娅晃晃手上的书：“虽然有些情节不太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那本书是艾拉买的，罗娅记得。
作者拉夫是王国有名的畅销书作家，《霸道骑士轻点爱》是他的最新力作，书中包含多位男主、雄竞、修罗场等精彩元素，连载期间，很多人都在猜，最后是哪位男主能成功上位。
艾拉喜欢的是其中温柔体贴的一位，最终他没能陪伴到女主角到最后，艾拉还伤心了很久。
“什么情节不太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罗娅问。
萨拉明摊开书，对着罗娅，只见上面是大段大段绿江无法显示的露骨描写，两位男主正一齐卖力耕耘。
“以我对雄性的了解来看，他们不太可能这么包容。”
纯洁的罗娅从未接触过这种场景，一下被钉在原地，直到一阵嘈杂声响起。
“这是什么声音？”罗娅问。
“是昨天那个瘸子。”萨拉明说。
早上罗娅还在沉睡的时候，萨拉明就听见有人造访的声音。
她的视线很好，尽管阁楼只有一扇窄窄的窗，依然能清晰地看见外面的景象。
来访的一共有三个人：昨天的瘸子，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还有个和两人有几分相似的年青人。
瘸子的脸上挂着昨天上门时的骄傲，仿佛一比一复刻。
萨拉明察觉到他们来势汹汹。
一定是来找罗娅麻烦的。
她本想把罗娅叫醒，但清晨的阳光落在罗娅的脸上，她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一片淡淡的金色。
呼吸均匀，绵长，好像正在做什么美梦。
萨拉明的视线落在昨夜的咬痕上——
她饿了太久，咬的深，伤口泛着紫红，不见阳光的白皙皮肤上，刚结出深红的痂。
边缘残留着凝固的血。
被她制造的伤口不会这么快愈合。
萨拉明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让罗娅枕得更舒服。
她当然不是刻意照顾她。萨拉明想，罗娅是自己的口粮。
拎着罗娅飞过梭隆小镇上方时，萨拉明注意到，小镇上有人在喂鸡。
想吃鸡肉，就得起早贪黑地照顾鸡，她照顾罗娅，是出于同样的道理。
萨拉明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听了萨拉明的描述，罗娅的第一反应是：糟了。
按她的说法，来的人是金苹果旅店的创始人，难缠的老契法。
欺软怕硬的迪福一定是向自己的老爹告状了。
罗娅来不及洗漱，噌噌噌地跑下楼。
萨拉明起身，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