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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红甜汤复暖温 乌衣为饵欲换诺

    “我说的这些话,你倒记得真切。”

    闻予濯缓步走进里屋,停在屏风一尺开外,自然也瞧见了那抹别有用心的松花色。

    “外头搜过了,这会子都等着你沐浴更衣,且动作快些,莫要误了乐羽的时辰。”

    棠溪昭没有立即搭腔,快手快脚胡乱裹上衣裳,气冲冲窜到闻予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你存心害人!明知道芽芽在我这儿!茕阁人名儿都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列着的,若是数对不上,再经户部审籍官核查,芽芽到时指定性命难保……”

    闻予濯垂下眼睫看她,瞥见歪斜领口遮不住的松花色细带,绕着白腻纤长的细颈,深凹的锁骨窝里还沾着薄薄的水珠,莹莹欲滴。

    他未言语,只抬手,长指微曲,扯过她的衣襟,力道轻柔掩住春光。

    “并非人人都似乐羽,这般狡狯小计策,往后……莫再拿出来赌了……”

    后知后觉的棠溪昭愣愣撤回手,急急背过身,低头重新整理衣襟,耳尖悄无声息染上两点绯色。

    见此光景,闻予濯的眼梢和唇角都升起浅淡笑意,常年积囿山河万千愁绪的浓眉悠悠舒展。

    之于棠溪昭的一切,他总能轻易捕捉。

    心地纯良,天赋奇才,极少患病,比寻常女子能能吃能睡,身量更高挑些,额头刚好能抵到他心口的位置。

    往昔他日日盘弄的柔软青丝,自修竹般的背脊垂泄而下,浸过水雾的尾梢,惹湿腰间紫菂色帛带。

    连翻上百个跟斗的腰肢,似柳枝般柔韧却不过分纤细,离开闻府时恰好一掌,如今早已逾此度量。

    闻予濯拿捏不准,只觉喉头发紧。

    宽袖之下,指节发力,使着狠劲转动着冰冷的白玉扳指,将亲手丈量的妄念默默驱散。

    等棠溪昭工工整整穿戴好,当作无事发生回过身,强装镇定仰头盯着他。

    “我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自然入不了您这金贵人的法眼……事关芽芽与茕阁,如何对付,我自有分寸。”

    “分寸?”

    晦暗情愫投入无波古井,闻予濯已然恢复往常的神情,“你当真以为乐羽不敢进来?”

    “或是……你觉着,乐羽会独自一人进来,即便芽芽被发现,他也知晓此事,自会帮你隐瞒。”

    心里的小九九都被说了出来,棠溪昭不服气地撇过头。

    “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铁血无情,专挑麻绳细处来剪吗?”

    “原是这般看我……”

    低醇嗓音一如平日,嗅不出破绽,其中暗涌,唯自身知晓。

    闻予濯侧身掠过她,于案前坐下,自斟一盏茶。未见丝丝缕缕热雾,喝入口中才知茶已凉透。

    “乐羽已带人离去。芽芽若有紧要物事,速速收拾。接你们去闻府的人,我也安排妥当了。”

    “我自有去处,不劳摄政王操心。”

    “茕阁今日确实热闹……查要案的刑部尚书,捉逃犯的骠骑将军,还有……正在路上的审籍官。”

    棠溪昭面色骤变,目光亦惊亦怒扫过闻予濯。

    后者泰然自若,当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欠揍样儿。

    她强压怒火,随即不再多言,招呼芽芽穿好衣物,拿上紧要之物。

    两人在闻予濯的掩护下,一路畅通无险躲进了密道。

    -

    茕阁后山淌着湍急河流,峭壁上树木斜生,藤蔓茂密如绿帘。

    密道以山为锚,错综复杂,暗合奇门遁甲,玄妙无穷。

    建成始末可谓一波三折。

    工部当年交呈的图纸五花八门,皆未讨孝仁太后欢心。

    彼时江湖相传,有一谋士精通阵法,尤擅机关术,曾多次于战场上换斗移星,颠倒乾坤。

    棠溪明广拜门路而不得。

    百般焦灼之际,李江花却因机缘巧合结识了这位谋士,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谁知工程过半,太后薨逝,朝局陡变,乌衣害主等接二连三的突发事端,令此一再耽搁,最终堪堪只及五成图纸之貌。

    原定的三处出口,也仅凿通山脚与山顶两处。

    闻予濯所知晓的,只有山脚处隐秘一隅。

    牵着芽芽走出密道时,棠溪昭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抱剑而立的董信。

    而他身侧站着的,竟是早该逃之夭夭的李六慈。

    -

    更深夜静,唯余厚雪折竹声。

    桌上挤满色泽鲜嫩,香味扑鼻的各式糕点,食案里摆的两碗甜汤,热汽氲氲。

    元霜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剪了烛芯又挑旺了火炉。

    早早将乌木换成了月麟香,这会子书斋褪去稳郁肃然,纱帘掀飘,勾惹几缕清逸灵动。

    奏折厚厚几摞堆在书案上。

    闻予濯凝眉端坐,手握朱笔,劲腕旋动,挥毫落纸,沉雄古隶,朱字密密匝匝,批复皆为深思之作。

    “她再不快些来,白瞎我准备这一桌子。”

    元霜倚在门边,望着清扫过的石阶上新雪覆旧雪,赌气似的将门掩紧。

    “也不知哪个蠢头痴儿给她惯出来的性子,叫人干等到这般时辰!”

    嘴总是这般快,等自个儿意识到脏水泼出去了,连泼水的盆都想扔出十里地。

    元霜捂着嘴,小心翼翼觑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面无异色,堵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

    她自然瞧不见,倏然落重的笔豪,拖出一条丑陋粗迹,奏折字字行行,板板正正,衬得这笔心中乱意,尤为吸睛瞩目。

    -

    待送走浩浩荡荡的三队人马,处理完茕阁的麻烦事儿,棠溪昭这才溜进闻府,叩响渊渟斋的门。

    甫一踏进屋,元霜的嗔言啐语扑面迎来。

    引着她到桌边坐下,嘴上不饶人,端碗添勺的麻利动作却没停过。

    闻予濯听到动静,头没抬,唇角倒是轻快扬起,连着批复都削减了威厉之势。

    捧着热乎乎的甜汤,棠溪昭连着喝了两勺,消去冬夜的寒意。

    “六慈姑娘和芽芽都歇下了,王爷还有些公务,你先安心吃着。”

    “哦……”

    棠溪昭垂眼,数着碗里沉沉浮浮的花生粒,想起之前阿娘心血来潮,煮的那碗甜汤,红枣没去核,红豆没煮熟,赤砂糖能引诱整阁的蚂蚁倾巢出动。

    “还是你煮的四红汤最合我脾胃,软糯不烂,甜而不腻。”

    “我哪会做这些?”

    元霜最擅女红之道,得闲便捻针引线,描鸾刺凤。

    “是王爷亲手熬的。去核洗豆,样样亲力亲为,未曾假手于人。”

    “这甜汤做起来倒也简单,但天晓得,连我这般下人的,都不愿洗手做羹汤。”

    “咳,咳咳咳……”

    棠溪昭被咽到一半的甜汤呛着,咳得停不下来。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脊背,力道沉稳为她顺气。

    以为是元霜,抬眼一瞧,顿时咳得愈发严重。

    元霜见自己的活儿有人干了,又转手去倒茶,却还是被人抢先一步。

    “慢些吃,给你备了两碗,不够再给你做。”

    闻予濯见她渐渐平复了,这才在其身侧坐下。

    心明眼亮的元霜,捧着自己的针线篓,无声告退。

    一时间寂静无言。

    目光瞥到他指骨匀净的双手,再思及元霜刚才的那番话,棠溪昭本就呛得脸面通红,当下更是绯潮迟迟不褪。

    合着她在闻府喝过的四红甜汤,都是闻予濯亲自熬煮,却又单单只瞒她一人。

    若是以往,她大可心安理得,吭哧吭哧风卷残云,甚至得寸进尺,砸吧砸吧,喊着再来一碗。

    可今时不同往日,棠溪昭着实参不透这甜汤里煨的什么药?

    -

    “让竺城的百姓自生自灭,摄政王的手段,真是高明。”

    唇齿间含着腊雪厚霜,一开口便要凛寒刺人。

    对旁人,可不是这样的。

    闻予濯想起她素日待人,眉梢眼角都溺着风和日暄。

    偏在他面前,偶尔化作个小炮仗,炸开还会迸出扎人的小刺球。

    “竺城之事,凡我所言,句句属实。”

    “那你可知,他们所害并非疫病?”

    “原是不大确信的,见了六慈姑娘,方才笃定几分。”

    “既如此,那封城令……”

    朝中鼎足两分的局势,她亦早有耳闻,即便有五成把握……

    “是裘家执掌的。”

    ——也有五成的差失。

    “倒有闲心操心竺城……茕阁现下安稳了?”

    被失落拉坠的眉眼,又压了几许烦愁。

    “若是查不明白,哪里有安稳日子。阿娘随那两拨人进宫,至今未归。”

    嘴里的点心味同嚼蜡,棠溪昭将剩下的半块儿,默默放回豆青色的海棠小瓷碟。

    “他们的探子竟如此神通广大,我倒是头回领教,怎的就一抓一个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闻予濯没接这个话茬,为她续了半盏热茶。

    他的眼眸曜黑深静,总轻易令人恍了神。

    “你的事情,乐羽已悉数告知于我。若想查乌衣堂,我可助你一臂之力。鸣蓉郡主那边,我亦会替你周旋。芽芽未入籍前,可住在府内,自有元霜照料。”

    “刑部尚书向来秉公办事,我会派人仔细盯着,你不必过于忧心。”

    欢悦似夜中星斗,晶亮一闪,遣散数个日夜的悒悒忧闷。

    棠溪昭清亮明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渴望着。

    “你有乌衣堂的消息?!”

    想摸摸她的头顶,再捏住嫩白脸庞,听她口齿不清地怨一句,“您老手真欠儿”。

    闻予濯点头垂睫的瞬间,将浓郁的曲折晦涩一并隐去,长指按在膝上,隐隐施力。

    “自然是有的,不过……需你以诺相换。”

    闻家那笑面虎,心思深得跟口千年老井似的,你躲远些,小心一头栽进去,没人救得上来。

    宋春云当初断的判词,旋绕成一张灵符,定住了棠溪昭。

    -

    她最先认识的闻家人是闻太爷。

    鹤骨雪髯,双目如炬,精神矍铄,发笑的时候,两撇纤长的八字须颤来颤去。

    据爹娘回忆,刚满周岁那会儿,只要被闻太爷抱着,就会一爪子揪住长须不肯放。

    闻太爷威面在外,凶名远扬,喝一声,整个康都要抖三抖。

    别说寻常稚儿,连宫里头的小辈娃娃,见了他都是嚎啕大哭。

    “这小奶娃有胆气!”

    闻太爷喜欢得紧,卸任后三天两头往茕阁走动。

    案牍劳形的闻父闻母,自家儿子都难见几面,百忙中还能抽身来茕阁为她贺个生辰。

    任凭闻家人千般宠惯,万般疼爱,却无一人蹈常习故,提及两家联亲之事。

    -

    十五岁那年冬末,除去往常的理政之道与君子六艺,闻予濯还担上了带娃的差事。

    此娃不似寻常娃。

    有胆有劲,从不无理取闹,但总人仰马翻。

    两人初次一同出府,路遇小贼偷盗。九岁的棠溪昭,女侠梦正憨,妄想飞檐走壁,行侠仗义。

    “豆丁大点儿的粘糕,还想窜上天?”

    少年的闻予濯,气性尚未稳到如今地步,细细端详,便能逮捉怒意闪过俊容的瞬间。

    慌忙检查伤势,幸得天佑奇才,仅仅崴了脚踝。

    “为何不能背我?”

    “男女授受不亲。”

    “但你是闻叔,不归这个规矩管的……”

    “我自有我的规矩。如今背了你,往后愧对结发之人。”

    小小年纪,似懂非懂——

    什么明“梅”正娶、“炕梨”情深、白首不“鱼”,时常听闻府下人们提起。

    “闻叔,你放心!我为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事后定给你个交代!”

    鱼儿上钩,咬住少年唇角那点即将溜走的称心乐意。

    已然得逞的闻予濯低笑着转身蹲下,背上他一生不朽的盎然春日。

    隔日,棠溪昭便在闻府满堂长辈面前,煞有其事的,兑现了她千金一诺的气派。

    “太爷爷,闻爷爷,闻奶奶,我长大后要娶闻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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