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空气安静了几秒,毕匀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转悠,目光所及,先是眼前欲言又止的孟紫宜,而后是站在她身侧的杨安。,可能是眼前四只眼睛看着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一家茶馆前,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女人正依靠着护栏,一个紫砂茶壶和三个茶杯依次摆放在身边,此刻,她两指之间正捏着一个小茶杯,杯中热气升腾,唇齿间稍动,轻轻吹散上面漂浮着的热气,眸色微变,静静俯视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你真觉得她行?这俩人看起来可是一个赛一个的不靠谱。”她轻抿一口茶水,接着说道:“实在不行,再看看,这可不是小事,得慎之又慎才行。”
“放心吧,我既然能做出这个决定,就一定有我的道理。”声音自内嵌式耳机传到女人耳中,“你再盯一阵吧,时间还有……如果到最后你还是坚持,那我同意你的想法。”
女人想了想,最终说道,“行,计划是你提出来的,我既然选择和你一起执行这个计划,就一定会尊重你的想法——”
“谢谢。”
“但是,对于你给出的人选最终是否能带来期望的效果,我仍然持悲观态度……不是,你这也太不靠谱了。”
“怎么了?”听得出对面的语气明显由从容自得的悠闲,转变成了不明所以的担心。
“等会再跟你说,底下怕是要打起来了。”女人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不安。
“什么?”还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这边就将通话直接挂断了。
她将手搭在围栏上的时候,手接触到围栏的那一部分直接消失了,化作虚无的范围快速扩散到三十厘米至四十厘米之间就停下了。
她原本是想直接下去‘拉架’的,但是下面……好像并没有打起来。
从上方看下方,杨安拉着孟紫宜的一只胳膊,已经快拉不住了,本来是想用聆听系统听一下下面到底再说什么,但是实际情况看来,好像不用了……
“你敢打着这个招牌我凭什么不能觉得这是真的?!”她质问道。
是的,这的确不是在打架,只不过,是在争论。
“天呐,这姑娘嗓门够大啊?”话毕,她继续在上方,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
“不是毕老板,我有个问题,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就对我有这么大的深仇大狠想要害死我?”
“害死你?”毕匀一头雾水,不知眼前人此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要害死你了?”
“冬眠区出故障的时候,我睡着你醒着,你别说你一点情况都不晓得,我不信哈。”
“你爱信不信。”可能孟紫宜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你说的什么什么情况我可是一点苗头都不知道的。”
就此事而言,孟紫宜的确冤枉毕匀了,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在乔晚归和自己说明一切之前,自己也还想着清醒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冬眠,继续去睡长觉,也正是因着自己抱着这个想法,在知道自己身处危险前的那几天,孟紫宜甚至于有一些可惜,可惜自己清醒不了几天就要继续去冬眠,可惜自己还没好好体验一下当下的生活就要去告别。
真的怪可惜的。
在没意识到之前,可惜自己体验不到当下生活的乐趣。
在意识到危险之后,可惜自己在不想点办法,做点什么,自己就要准备准备在光年之外祭天了。
“什么?”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了这两个字。
孟紫宜十分顺手的举起了那个瓷杯,朝着对方比划了一下。
哪知就这一下,瓷桶里竟然掉出了点东西,东西落在毕匀的摊位上,定睛一瞅,居然是孟紫宜的那三个白玉骰子。
“不是。”她俯身将自己的东西捡起,在指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东西,是……是我的呀?”她抬头看了看毕匀,这毕老板表情上不出所料的展示出了无所适从。
这瓷杯刚才里面是没有东西,这点是肯定的。
回头看了看杨安,好嘛,三个人一个表情,愣在原地,茫然无措。
“你是要把东西赢回去吗?”毕匀没头没尾的一问,到是问到点子上了,这不正是自己来此的目的吗?
于是……
孟紫宜将骰子摊放在手掌正中,展示在她面前,问道,“你会吗?”
“会……点。”毕匀一字一顿地说完,一看就是没少偷偷干。
只见孟紫宜将骰子放回到瓷杯里面,杯口被配套的托底盖住,前面的动作如此的行云流水,谁能想到开始摇骰子的时候,动作反而变的‘生疏’起来。
“你打算怎么玩?”孟紫宜问。
“不玩。”要命了,这大姐脑子有病吗?
……
空气又静止了几秒。
“我说你们俩是真有意思,一个在那边支摊算起命来了,另一个在这边准备开赌桌……不是,咱这是比较开放,但你俩这就有点纯疯吧?”
顶着现任舰长的禁忌往上冲,也怪不得有人觉得她姐俩是纯疯。
“等会儿等会儿,你刚才说谁?”
“乔上校,乔晚归,您二位不是很熟吗?之前你俩不还在舰长办公室那……”
“诶诶诶,停停停停,到这就可以了,不必在说下去了。”可能是纯尴尬吧?或许是为了维护一下自己在老乡面前的一丝丝‘颜面’吧!
“你继续说,小乔儿怎么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那边。”毕匀指了指,“看见那个路口了吗?走过去,右拐,直走两个路口,再左拐,然后……”
“打住,定位直接发我,我自己找,你说她到底怎么了?”孟紫宜语气变得生硬,透出一股不耐烦。
“支摊,算命,生意还挺……兴隆的。”话说到一半,孟紫宜就跑没影儿了。
只留下杨安和毕匀大眼瞪小眼。
放下瓷杯,杨安也准备拍拍手走人了,
“诶,不买了?我这东西真挺好的,嘿,真不要了?”毕匀在她身后喊道。
只见那人摆了摆手,便继续向前。
走远后在确定不会被人听到,杨安开始了她的吐槽,“这新元人风俗就这样,还是纯脸大啊,都被揭穿卖假货了,还问买不买?这人自信的够奇葩啊?”
可能是在地球上真没见过这种近乎于厚颜无耻的自信吧!
看着眼前的人海,孟紫宜深吸一口气,轻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走了进去。
“借过,借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
穿过人群,在说了不知道说多少次‘借过’和抱歉后,孟紫宜终于看到熟悉的“白发妖女”
‘妖女’正靠着柱子盘膝坐在铺了个席子的地上,面前摆着一个‘赛博八卦图’……
而乔晚归的对面,正坐着一个人,信息接入,是个‘半元人’,名叫‘梁霄’
半元人是一种初代新元人的别称,这类人的母亲和自己都应该是公元人,但是自己,是出生在新元年的。
这是一个明面上就已经不允许讨论很久的话题。
在远航计划诞生后没多久,开展了几十年的冬眠计划就直接并入了,关于冬眠计划的初始招募选拔,是直接言明:……为已有预案做准备,代号:a计划,非特殊情况,不考虑男性……
这个代号:a计划,既是后来的‘远航’计划。
当时的超脑机器人,提出过一个预设,简而言之就是——‘送孕妇’,但这个计划在刚刚被提出的时候,就被集体否决了,原因是:所有计划的制定初衷,必须基于人道主义。
所有人都否决了,但真的都否决了吗?
据说,在远航号刚刚进入‘隧道’的时候,有一个在精神病院住了近三十年的科学家被秘密处决了,具体具体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传出来的说法是:极端的人,做了太多极端的事。
后来有一道秘密指令传给了当时的舰长,因为这道指令,将一些不应该沉睡的人,唤醒了。
自此以后的一年之间,远航号上,多了孕妇,和婴儿。
因为明面上是严禁讨论,当时也没有给予特殊的定义,所以民间给这类人的称呼是‘半元人’,半个公元人,半个新元人。
就公元和新元的分别,其实也是民间的叫法,明面上是不允许分割这些的,但并没有被明确禁止,甚至在例行大会上,也是这样讨论的。
”你最近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吗?“乔晚归抬起头看着眼前人。
”有吧……“
比如昨天晚上,在外面加班的时候突然看到有家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回去的路上,她还是很‘担心’住在那里的人的人身安全,毕竟她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其实就是好奇。
今天生意还是比较火爆的,所以她只想赶紧再拉一个就趁早跑路,嘴快说干了。
给孟紫宜把饭钱搞回来,然后就可以等着闻因来找自己了。
“别想不开了,没什么大事,最后一个是谁……”
那知道梁霄并不想就此作罢,“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法师,您能看出来是什么事儿吗?”看吧!‘担心’
“嗯……这个,泽雷随,阴阳交替……一闪一闪的,什么东西,电……灯泡?”乔晚归越说,声音越来越小,内心也越震撼。
她面上波澜渐起,内心却已如滔天巨浪砸在海上孤独游弋的巨船,‘不是……我的妈呀,昨天晚上的临时加工通知是她和一个姓常的上尉,加工的地点好像刚好可以看到她们那一面,所以,不会……不会这姐们心中的未解之谜不会就昨晚她们屋里灯光闪了好几下的有原因吧!至于这要吃的瓜,不会就是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吧?‘
看着梁霄那一副毫不掩饰的期待,乔晚归说道, “嗯,梁少尉,想吃瓜的话,就找几个有可能知道的一起去讨论一下吧!”她劝道。
乔晚归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说,如果详细解释一下,那对方一定会继续追问下去,如果对方继续追问下去,那自己就只能顺着她的话去解释,不然还没把孟紫宜的饭钱给赚回来,自己出师不利,就彻底不用靠这条路去解决生活上的难题,如此之后,自己是肯定不会看着孟紫宜被饿死之前还在外面沿街乞讨的,那她俩就只能在未知的时间里,饥一顿饱一顿,但她真的不想过这种日子。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给孟紫宜打出去,让她去沿街乞讨,但是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把一切都交代个干净的,为什么会出来讨饭,为什么会没饭票吃饭……啊——!
这样的话自己的脸也会被丢干净的……
经过了一段头脑风暴之后,乔晚归一脸无害的看着梁霄,“还有,亲爱的,卦这个东西,不能看太多。”
“为什么?”梁霄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属于吃瓜群众的期待。
“天机不可泄露,有蓝费蓝,没蓝废命呗!”乔晚归还是决定把话说的直白一点,免得对方听不懂。
但是作为一个爱玩游戏的女孩,梁霄当然能听懂,即便是说废红她也能听懂。
"废谁的命?“梁霄问,你的还是我的,我的就算了。
话锋一转,乔晚归突然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些事情,“嗯,其实吧,算卦是很将缘分的一个东西,你要是……”多给我点,我也不介意,多给你说点。
后面这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冲出人群的孟紫宜给叫停了。
“欸,诶诶,得了吧,得了吧,讲缘分的东西,咱们就不要再谈缘分之外的东西了……”
缘分之外……什么东西?
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人,吐出来的一句话,就能打扰她吃瓜的激情?
当然不可能,“您哪位?”信息接入,“哦,孟少校,你好。”梁霄语气平淡,反正表现的很无所谓,恭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
“不是,你凭什么打断我和法师的交流?”打完招呼后,直切主题,开始质问孟紫宜。
就在孟紫宜一脸茫然的准备开口的时候,乔晚归忍无可忍的怒吼终于出现了,“不要叫我法师啊!”
“啊,那叫什么?大仙儿?……还是,大师。”梁霄不知所措地看着气急败坏的人。
平复一下心情,乔晚归在听到对方叫她‘大仙儿’的时候,眉头紧蹙眉头紧蹙,撇了她一眼,心里已经把对方祖宗问候了十八遍,最终还是说道,“得,大师,就大师吧!只要不是法师就好。”
大仙儿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