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乔晚归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在桌前坐下,孟紫宜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来,压压火。”
说着,坐到她旁边,“你这嘴还没干呢?骂了一路了。”
乔晚归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疑惑道,“我一路上也没说话啊?”
“你心里没骂?”
“没有,想别的事呢。”
“啥事儿?为啥会叫你法师?”
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要是想死就别穿太空服出去溜达一圈。”乔晚归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我不是很想给你陪葬。”孟紫宜眨了眨眼睛,从她眸中看不到一丝光亮。
同样,也没有看到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咽了下口水,和乔晚归四目相对,“所以闻因真的会见咱们吗?”她将乔晚归内心真正有可能的想法说出,就此把话题岔开。
“会。”短短的一个字,综合所看到的表情,可以得出判断——乔晚归的心态已经有了转变。
“一定会的,最晚明天结束,最快……最快,就是下一刻。”语气中尽显疲态。
“你怎么知道的,算出来的?”
乔晚归不语,将手心向上,看着她。
孟紫宜看了看她的手心,又看了看乔晚归那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不明所以,“嗯……”了一声之后,欲言又止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哪知道对方也紧接着拍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谁要跟你拍手?”
“那是……”
乔晚归又一次将手抬起,“给钱。”
“两个半月饭票,给你打个八折,你给两个月的就行,童叟无欺。”
孟紫宜又拍了一下乔晚归的手,“我现在兜里一顿的都没有。”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手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你确定要和我要?”
“是的,就是和你要,今天看的太多了,我怕折寿。”
乔晚归向后靠了靠,刚想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哪知孟紫宜眼珠一转,又突然‘拍桌而起’,说道,“不对,凭啥别人一周,我直接翻十倍?”适才围观看戏的时候,眼睛不瞎应该都能注意到,‘一卦一周食券,童叟无欺’这几个大字。
孟紫宜更好奇,乔晚归到底是在哪里找的那么大块布。
“被坑的是你还是我?”乔晚归问。
“我。”孟紫宜直截了当答道。
“那不就得了,要不是为了你不被饿死,我用得着出去摆摊吗?”
确实,原本她只想让孟紫宜自己去丢这个人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并不是单纯让孟紫宜出去丢人的,而是让她通过出去‘丢人现眼’这种事儿来‘哗众取宠’,引起骚乱和注意,为了能够给这份‘宏图伟业’尽一份力,她似乎忘记了‘丢人’这回事……
孟紫宜愣愣地看着她,好像这说得也没错……但这未免也太坑了!
虽然乔晚归一直都很会挖坑等着别人往里头跳,但是当着自己人的面挖坑还十分直白地说就是为自己而准备的,还是十分令人无语的。
周围安静了几秒,孟紫宜朝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牛。”
“说说你那边什么情况吧——有什么实质性的回报吗?”
这个问题,孟紫宜是千万个不想回答,即便如此,什么都不说,乔晚归这关她今天肯定过不了。
“哼哼,能有啥情况,出师不利呗!”她也就能这么回答了,不然这么说,身负重任却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
只能说到这了,总不能说,自己气不过想要找人家不是去理论,而是想要开个赌局把东西赢回来,结果还没开始就被对方给否了。
听孟紫宜这么说完,她心中也猜出了大半,双手支在桌上,手掌捂住眼睛,实在是没眼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乔晚归在一次深呼吸后,就开始闭目凝神,过了一会儿,双眼缓缓睁开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不知所想,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孟紫宜也开始不明所以的摆弄桌上的东西。
在摆弄了不知多久之后,她听到门铃开始阵阵作响。
“谁啊?”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过去开门,而乔晚归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听到声音之后,将头稍稍抬起,看着孟紫宜去开门的背影。
孟紫宜看着门外人,“你是?”在记忆中仔细寻找,还是没想起来……
对面人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噢,我…你好,我叫原亦,和你们一样,地球来的,我在档案部工作……”
“停,不用多做介绍,直接说,你来干吗?”孟紫宜抬手将她打断。
原亦又“噢”了一身,十分紧张地向屋内看去,“我找她……找她。”边说着,还边用手指了指
找……乔晚归,找她干吗?孟紫宜心中想着,只听那人见到乔晚归就喊“乔大仙”。
大仙……
“别叫我大仙儿!”乔晚归严肃道。
“哦对对,刚才来的路上听人这么叫你,想起之前也有人这么称呼你,自己就念叨了两句,一不小心顺口了……”
之前?孟紫宜和乔晚归同时陷入思索。
我们认识?乔晚归心想。
她们认识?孟紫宜心想。
“你有事吗?”
“嗯……国……师,您还记得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记得?
这一句话倒是把乔晚归给问住了,她可真想不起来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你是?”乔晚归问。
“原亦。”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见乔晚归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她补充道,“半年前……不,应该是一个世纪前了,我们在微博上聊过天的,我的网名是:——雪山来客。”提起这个曾经用过的网名,乔晚归倒还真记起来了。
“一一?”乔晚归试探着叫了一声。
原亦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是我。”
得到对方的确切回答后,乔晚归可谓是又惊又喜,“你怎么也来了?!”有能够得见故人的惊讶,也有原亦能亲自来找自己的欢喜。
“我是第二批进入冬眠的,听说你来了,我在地球也没别的朋友亲人了,就也试了一下,考核踩线过。”
“第二批……那不是直达的,你是轮值的?”孟紫宜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
“是,我现在就职于档案部,是第四档案科科长。”
“对,我想起来了,你之前发过一条帖子,说你是做古董修复的对吧?你现在在档案部的工作应该挺”
“嗯,还好,现在留存下来的文物保护的都挺好的,我在那也不用经常和不熟悉的人接触,我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的。”
“你俩等会儿。”随着话音落下,两双眼睛一同看向她。
孟紫宜也继续说出自己的问题,“您二位,是啥时候认识的?”
她在记忆里翻找了好一会,愣是没找到一丁点是关于这位‘原亦’的,不过听她们刚才的意思,这俩人是网上认识的。
“你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呢?”
乔晚归并不想回答她,而是当做没听见,继续问原亦,“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我听别人说起活动区有个算卦的,突然想起之前您和我说过,我二十一岁。会有一个劫难,这个劫难,有很大概率会危机到我的生命,可如今如果按照实际年龄来算,我已经一百多岁了,如果将冬眠的时间刨去,我今年还是二十一岁,那我这个劫难,是避过去了,还是……”还没有发生呢?
听到原亦这么问,乔晚归不禁长叹,“其实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也许选择冬眠,参与远航计划,于你而言,就是一个劫难。”她接着说,“就像当年我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会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几百年后的一切,远航计划是后来制定的,我们最开始也只是选择进入冬眠,经过超脑系统的安排,我们,是直达未来的预备军官,后来远航计划开始,我们的休眠舱又被送上的太空,送上了远航号,直到醒来的那一刻,我也才知道,自己身处一个怎么样的地界。”
原亦一愣,她选择参加预备役选拔,她想来找乔晚归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她想避过这个有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生命的劫难。
乔晚归拿出一副扑克牌,开始洗牌,洗好后,将五十四张牌平铺在桌上。
“幸好今天找我的没人让我看八字,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看。”乔晚归说,“抽一张。”蔚蓝色的双眸看着孟紫宜,
“你要赌牌?”孟紫宜问。
乔晚归未答,只是让她:“拿一张。”
直到她从中拿出一张牌,自己也从其中随机拿了一张,牌面朝下,放在自己面前,之后,她又示意原亦也抽一张。
三人就以这样的顺序,进行了五次,五次之后,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几张牌,乔晚归开始讲述接下来的‘游戏’怎么玩:
她让两人各自亮出一张牌,此刻三人面前,各有一张牌面。
打量了一番桌上亮出的三张牌,抬起左手,凝神静思,看着乔晚归这幅模样,孟紫宜知道,这是又开始算小六壬了。
时间刹那间即过……
“我这一卦,你最有可能是赢家。”她对原亦说,转而,乔晚归又看向另一旁的孟紫宜,“你不输也不赢。”
“而我……”她仔细摸索着左手大拇指按住的位置,“满盘皆输。”她一字一顿道。
待揭开第二张牌,孟紫宜的牌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乔晚归的牌不好不坏,而原亦的牌……似乎只能接着看剩下三张。
待到第三张、第四张,看起来,胜负已定。
不如刚才所说,原亦的牌面越来越差,乔晚归则是像一副不输不赢的局面,孟紫宜的牌反而越来越好,基本上可以说是——不论最后排面如何,她赢的几率,都远大过另外二位。
孟紫宜看了看身边二位,“直接开第二轮吧!”她建议道,“不管是那一张,我都赢了,除非……你们看!”她将最后一张牌揭开,果然,她赢了。
乔晚归看着原亦低头盯着纸牌,手掌浮在上方,欲开未开,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拉过她那只举棋不定的手,安慰道,“这就是世事无常,你以为一定会发生的事,也许不会发生;你以为永远不可能和你有关的事,也许就发生在下一刻。”
原亦看了看牌面,又看了看乔晚归,心中想说也许太多,也许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而后,道过谢,感谢招待,便离开了。
目送原亦离开,并且走远后,二人站在门口。
“你刚才是演给她看的吧。”孟紫宜轻笑了一声。
“不错嘛,这都看出来了,有进步。”乔晚归笑着夸赞道。
孟紫宜又是一声嗤笑,“果然。”
“果然什么?”乔晚归问。
“我还以为你真对自己的卦象没信心了呢?”孟紫宜打趣着。
乔晚归侧过头,“显然不是。”
“嗯,让我猜猜你刚才那卦的结果,原亦依旧是不输不赢,只不过是你我换了换位置。”孟紫宜信誓旦旦道。
乔晚归轻轻一笑,回到桌前,将剩下的两张牌揭开,现在,三人的牌面都被展示在眼前。
“嚯。”孟紫宜惊道,“真是她赢了?”她仔细打量着桌上的几张牌。
“照着个牌面,和你的卦象一样,原亦通吃,我既没输也没赢,而你满盘皆输……这全对上了。”孟紫宜呵笑了一身,笑容有些勉强,似是不可置信。
“你就不担心最后一张牌揭开,你努力白费?”她问她。
“赌呗,反正无所谓,左右我也没说我到底要干什么,她要真赢了,咱们就再开两局。当给她放松心情,转移注意力了。”乔晚归接着说:“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能揭开第四张牌,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所以你是赌她……”
赌她解不开第五张牌。
孟紫宜明白此刻乔晚归的心中虽想:反正只要最后一张底牌没有被揭开,胜负未定。
但其实不然,只要对方揭不开底牌,胜负,她定。
听她说完,乔晚归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声,“走吧,出去转转。”
话毕,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原亦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这两天接触的人多起来以后,孟紫宜老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越是在接触公元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有来越强烈,刚才和原亦待在一起的时候,尤甚。
“你等会儿,我才想明白到底不对在哪。”
乔晚归现在心情还不错,对于孟紫宜这个无厘头的问题,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在哪?”
“你肩章上为什么的星为什么比我多两颗?”
凡是参与冬眠计划的人,对于自己在与世界脱轨几十甚至几百年后会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可以说是双盲,也可以说是单盲,双盲的对象有两个,人和人,参与冬眠计划初始工作的人,和参与选拔,将要前往未来的人;单盲的对象,也是两个,接受并且参与冬眠计划的预备工作人员和超脑机器人。
任何人,不论是直达未来的,还是参与轮值工作的,只有在冬眠醒来的那一刻,才是知道自己的职务是什么。
通过计划考核的人有可能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初始级别,想要知道自己最终到底是什么级别,就连保密厅和航天局的那帮人想知道,都得靠猜。
就比如军队的那一批候选人,在成为预备役的时候,会有人到所在单位,公布参与远航计划的晋升,一般选上的都是晋一级,如果出现连升两级,那这个人苏醒后能站到的位置,一定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如果这个人在年轻点,那就更无人匹敌了。
然而像乔晚归和孟紫宜这种从民间选上来的军官,就是整个远航号,加上执行伴飞任务的溯洄号,都屈指可数。
通过民间选拔之后,进入冬眠前的时间里,一般会先给予‘观察员’一类的虚职,不论什么级别的观察员醒来后,如果没有到达任职起始时间,那这个头衔,基本上没有任何权限,只有冬眠时获得的星点和照常发布的食券。
除非出现像半个月前应急检查全部临时唤醒,系统无法发布工作内容,怕星点消耗殆尽,想要搞点外快,就只能像在公元人餐区混点活的老殷一样,找点活干,这种还是没有系统编制的,能挣多少,看老板心情,也可说是,纯看命。
就算打了一个月白工,也没人管。
“就这事啊?”她还以为孟紫宜真想出来有什么大事呢!
“因为你姐们我在你还睡着的时候,干了点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其实此时还是很重要的,可乔晚归自己不觉得这真的是什么大事,她只是习惯了和孟紫宜的这种‘夸大其词’的交流方式。
经过一家酒馆,她看见里面坐了两个‘熟人’——杨安,以及……毕匀。
孟紫宜心想:这俩人怎么凑到一起来了?,怀揣着一颗好奇之心,她拉着乔晚归停下,凑近找到一个刚好可以挡住她们的位置,开始隔墙偷听:
“毕老板,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走在路上闲逛,突然被刚刚‘友好’交涉过的后生给硬拉过来,杨安的耐心,几乎是没有的。
“你之前在地球上,是教什么的来着?”毕竟刚刚的初印象不太好,毕匀只好以一副近乎‘讨好’的语气来询问。
杨安喝了口像水的酒,品了半天,还是没尝出来个滋味,虽然对于毕匀的问题,她不明所以,处于礼貌,还是回答道:“古琴。”
“古琴啊,是古筝吗?”
杨安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她欲言又止,内心没有愤怒,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所说真的是人能问的出来的问题?
“你会那个六指琴魔弹的吗,就那个音波攻击,唰唰唰那种。”边说着,还用手比划着。
?
……
杨安双眼透着诧异,摇着头,语气中甚至带了几分不自信,说:“我不会。”
毕匀接着问:“那你会那个笑傲江湖吗?”
杨安皱了皱眉,疑惑问道,“沧海一声笑吗?会,这首特简单,你想学我还能教你。”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们用啥弹啊。”
杨安无语:“手。”
“不是拨片吗?”
“那是吉他。”她已经在强压怒意了。
而一旁凑热闹的孟紫宜却小声开口,“吉他不是用手吗?”
“吉他也有拨片。”乔晚归语气冷淡。
此话题过后,便继续听隔壁的交谈,毕匀问:“不用带指甲吗?”
“那是古筝……”
“你们那玩意儿是不是比你高?”
“不是,那玩意儿就一米二。”杨安无奈道。
她不明代毕匀到底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而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开始这个话题。
“你弹啥呢,我听听呗?”毕匀好奇着追问。
“行,正好有之前的录音。”杨安开始操作全息屏幕“时间可能久远了点。”
……
“这啥啊,没调呢?你古筝学的也不行啊?”
“我学的古琴……”对方的夺命三连问,已经让。
毕匀接着说:“我咋听不出来弹得啥呢”
“梅花三弄,谱子你要看吗?”杨安耐着性子问,“我明天可以给你带来。”说罢,她拿出随身带着的一页谱子,将谱子递给她,“你可以先看看,这是凤求凰的其中一段。”
毕匀将谱子接过,在手中拿了还不到三秒,就还给了杨安,正在喝茶的杨安看的一愣,
“我的妈耶,这是人字吗?看不懂。”
杨安:?
……
刚舀起一勺老板端上来的红豆双皮奶,还没来得及放入口中,就因为孟紫宜一声憋不住的笑,手一抖,便回到了碗里。
隔壁闻声看过来,坐在孟紫宜对面的乔晚归现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
就在杨安看到孟紫宜准备过来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乔晚归上校,孟紫宜少校,请跟随泰奈特的指引,前往指挥部,闻因舰长,在那等候二位。”说完,乔晚归和孟紫宜四目相对的几秒,意味深长……
从现在开始,才是胜负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