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王朝。
夜色渐深,皇宫内院,戒备森严,灯火通明。
十几名宫女手提宫灯,怀抱鲜花,香料,丝巾及沐浴用品,正步履匆匆穿梭在皇宫深处的长廊里。
其行虽急,却步态轻盈,队列整齐。
长廊尽头,是一座浴殿。
宫女们鱼贯而入,将手中的沐浴用品依次摆放整齐。
殿内有一巨大玉石浴池,温热的泉水正缓缓流淌。
宫女轻洒新鲜花瓣于水面之上,良久,香气四溢。
此时,一名身着深色宫服的年长宫女推门而入,微扬下巴,环顾四周,神情严肃,正色问道:“司香女奴是哪个?”
“奴婢冬儿,见过嬷嬷。”一个面容清丽,身形纤柔的女孩,微垂眼眸,走到近前,躬身行礼,声音轻柔镇定。
“行,冬儿,你去把沉香添上,再制一杯沉香茶。”年长嬷嬷吩咐道。
“是,嬷嬷。”宫女冬儿应声而退。
转身走到殿内香案之前,那里摆放着一只精美的铜香炉。
香炉造型古朴典雅,上面雕刻精美的花纹。
她先以布巾轻轻擦拭香炉,确保其表面干净无尘。
又从香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内藏沉香。
沉香呈深褐色,质地柔软,用小刀切之,刀法动作轻柔熟练,每一片沉香都被切得薄如蝉翼,片片匀整,散发出淡淡木质香气。
拿起一根香烛,点燃后小心翼翼将火焰靠近沉香片。
沉香片炙烤受热,于香炉中徐徐吐出青烟,香气浓郁清幽,弥漫四周。
是时,又将余下沉香放置片瓦之上,隔火焙热。
片瓦烧得烧烫,拿起茶杯翻转过来,瓶口扣住沉香,让香气尽数吸附在茶杯的内壁上。
等香焚尽,拿起茶杯,往杯中注入刚泡好的茶汤密封,这沉香茶便制成了。
此时的浴殿内,暖香弥漫,雾气袅袅升起。
“哎呀。”一个小宫女被屏风绊倒。
这一声动静立即惊动旁侧的嬷嬷。
嬷嬷目光似利剑般刺向她,眉头紧锁,带着明显的不悦。
宫女见状,神色慌乱,连忙低头:“奴婢知错了。”
嬷嬷正欲训斥。
“贵妃娘娘驾到!”
殿门应声而开。
宫女们闻声立刻停下手中活计,双手交叠身前,列成一排,垂首而立。
贵妃缓缓步入殿内,她身着一袭绯红宫裙,裙摆宽大华丽,步履轻盈,仪态万千。
乌黑的发间斜插一支金步摇,步摇垂以明珠、缀以翠羽,随其步履轻摇,摇曳生姿。
贵妃行至浴殿中央,眼尾上挑,藏尽无限风情,声线妩媚而凌厉:“都退下吧。”
宫女们立刻躬身行礼,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只留下几名贴身宫女和嬷嬷侍立殿内。
宫女处所。
“这一天天的,从早到晚忙个没完,真是累坏了。”宫女秋月洗漱完毕,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冬儿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行啦,我的好秋月,别抱怨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又要早起呢。”
“我有啥可抱怨的?这宫里,到处都是主子,我们呢,生来就是奴婢,伺候主子的奴婢,还是最卑微的女奴。”秋月气呼呼走到床边,嘴上一边嘟囔,一边解开外衣,准备上床就寝。
“哎呀,冬儿姐姐,我的玉佩不见了!那枚娘亲留给我的玉佩!”秋月声音突然慌乱道。
冬儿闻声过去,帮她一起寻找:“你先别急,好好想想掉在哪里了。”
秋月簇着眉头,努力回忆:“下午我还戴着呢,定是我刚刚在浴殿里被屏风绊倒,不小心掉出来了。不行,我得去找回来。”
言罢,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却被冬儿一把拉住手臂。
“你先别去,估摸着这会儿贵妃刚沐浴完,你这么进去冲撞贵妃,不得被拉出去打板子。贵妃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冬儿冷静分析道。
“可是,那可是娘亲临终前留给我的。”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我想办法给你找回来。”冬儿轻握住秋月的手,语气坚定温柔。
冬儿与秋月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她太清楚秋月那急躁的性格肯定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说不定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可是,冬儿姐姐,你是打算偷溜进去吗?”
“今晚贵妃侍寝,贵妃沐浴完毕就会被抬去陛下寝殿,到时候我在门外等近身侍女打扫完毕退出去后,我再进去找玉佩。”冬儿思路清晰盘算道。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冬儿姐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这后宫规矩甚严,太冒险了,多一个人多一重保险。”
“是多一个人多一分不确定因素,万一你又给我惹什么事出来。”
“你……”
“你什么你,你还不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办到过?”
御花园。
为了躲避巡逻侍卫的巡查,此时,冬儿小心翼翼辗转来到御花园中。
只因这里到处都是错落有致的假山和茂密的花草丛,便于藏身,她打算借道御花园前往浴殿。
“什么人?”一个太监警觉尖叫道。
冬儿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屏住呼吸,迅速躲到了一座假山后面。
只听见太监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冬儿闭上眼睛,大脑飞快运转。
突然,一个身形清瘦修长的白衣男子从不远处的花丛中探出身子,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群笨蛋,抓不到我,都抓不到我!”
夜色太暗,冬儿看不清那名男子的长相,只得继续暗中观察。
太监闻声,举着灯笼走近前打眼一看,不禁松了口气,随即换上一副轻蔑调侃的语气:“哟,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宁王殿下。”
太监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继续追问道:“王爷这是打哪儿去啊?”
宁王从花丛里跳出来,扯住太监的衣袖,大喊大叫道:“饿了!饿了!肚子饿了!没吃饭!”
太监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宁王随即被推倒在地。
“你打我!好痛好痛!”他在地上双脚乱蹬,撒泼打滚。
太监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正打算继续落井下石一番。
这时,一个身形魁梧,腰间佩玉,身着华丽长袍的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
太监定睛一看,立刻放下手中的灯笼,忙不迭跪倒在地:“端王殿下万福。”
端王来到宁王面前,停下脚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躺在地上的宁王。
宁王突然双手抱住他的腿,用一副稚气的口吻大声问道:“你为什么长得这么高啊?是不是为了离星星更近一点啊?”
端王听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笑中满是不屑与厌恶。
随后抬起另一只脚,轻轻一勾,狠狠地踢在宁王身上。
这一脚虽不算重,却直直地踢在宁王的侧肋上。
宁王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抱住腹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哭闹道:“你也欺负我!好痛!好痛啊!我要告诉娘亲!我要告诉娘亲!”
端王冷笑一声,径直离开。
一直躲在假山后面的冬儿亲眼目睹这一切,心中叹息:“算了,赶快去找玉佩要紧。”便转身朝浴殿方向走去。
浴殿里早已空无一人,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料的气味。
冬儿挪开屏风,果然在地上发现了秋月的玉佩。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拾起玉佩,而后快步溜出浴殿。
然而,冬儿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那身影被月色下的树荫遮掩,微微有些模糊,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清冷而孤寂的气质。
一袭白色的长袍,衣摆随风轻轻飘动,仿佛随时会融入这孤静的夜色之中。
回到宫女处所。
“冬儿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秋月激动地扑上来,紧紧抱住她,哽咽着说:“我好担心你!”
冬儿轻拍了拍秋月的背,安慰道:“傻丫头,你看。”
言罢,伸出手把玉佩交到秋月手上。
屋内,秋月殷勤地给冬儿铺好床褥。
冬儿装作漫不经心问道:“秋月,你听说过宁王殿下的事吗?”
秋月闻言,抬起头来,连连眨眼:“你怎么问起宁王了?你刚刚碰见宁王了?”
冬儿眼眸一转,否认道:“刚刚在路上听到一些宫人提起。”
秋月顿时神秘兮兮凑上前来,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往外传哦。我听姑姑们私下里议论,宁王殿下本名叫裴玄安,他的生母原是安南国国君的侧妃,据说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舞姬出身,能歌善舞,千娇百媚。当年陛下御驾亲征,一举灭掉安南国,见到这位被俘虏的侧妃,陛下被她的美貌打动,便将她纳入后宫,这才有了宁王殿下。”
“那后来呢?”
“这后来嘛,红颜薄命呗,那个女人在宁王殿下六岁时候突然离世了。宁王殿下在母亲去世后,伤心过度,生了一场重病,连日高烧不退,把脑子都烧坏了,从此变成了一个傻子。御医们尝试过各种治疗方法,都束手无策,依旧无法让宁王殿下的神智恢复正常。后来陛下便将宁王殿下养在宫外的寺庙里,但是好像前两日听说宁王殿下回宫了。”
冬儿听罢,感叹道:“这皇子过的日子可能还不如咱们呢。”
秋月翻了个白眼,拉起冬儿的手:“我的好姐姐,你可别瞎操心什么宁王了。陛下现今就两个儿子,宁王和端王,大家都知道未来储君非端王殿下莫属。”
随即一口气吹灭灯烛:“而且人家是王爷,再怎么样都比咱们这身份过得好。快睡吧,折腾一天,我都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