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卿没奢想过这件事能够瞒天过海,既然已经被发现,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大方坐到贺宴霆对面,舌尖抿了下嘴角,“露水情缘而已,贺董不会放在心上吧?”
她语气里的轻佻和玩味,令贺宴霆拧眉,从烟盒里抖落出一只烟点燃,浓烈的烟雾弥漫过他深沉幽邃的眼眸。
“陈小姐原来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陈一卿掩了掩口鼻,“贺董掌握着开元,代表着关家首脑的想法,而我是陈氏的独女,我们两家从来水火不相容,我跟你没必要纠结那一晚不是吗?”
贺宴霆杵灭烟,不太走心地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凛冽,阴冷。
他松开了衬衣的两颗纽扣,“陈小姐比我想的更洒脱,十天后准备出境去哪,挪威是吗。”
陈一卿呼吸一滞,声音有些颤,“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的视线牢牢锁住他那张不辩喜怒的脸,不错过他表情里的任何细枝末节。
贺宴霆不动声色,衬衣领口处敞露男人若影若现的性感锁骨,“看来陈小姐还有要补充的。”
他惯会这招,说话藏一半留一半,只等着对手心急不小心暴露出软肋,好让他一击毙命。
陈一卿抿唇不语。
贺宴霆太危险,说他在杭城手眼通天一点也不夸张,陈一卿拜托李妍去弄出国手续这件事情,甚至能躲过卸任时陈家的审查。
要知道陈建兴提防心很重。
陈一卿任职两年,他甚至派了私家侦探调查,确保她私底下没有任何不利于陈家的交易和行为,才放她离职。
贺宴霆这时候说这件事,不就是暗示陈一卿,她的逃跑计划捏在他的手中,揭穿或者不揭穿,不过是他一个念头的事。
她思索着,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温顺柔和至极。
贺宴霆捉住她那只羸弱无骨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音线低沉撩人,“笙笙,那夜的你让我很难忘...”
包房内灯光本就萎靡昏暗,方才已经消散的浮浪暧昧,隐有回暖之意。
陈一卿抽回手,冷声打断,“你连我的模样都不记得,还谈什么难忘?”
贺宴霆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那下次开灯,我会好好欣赏。”
怎么会有如此恶劣到脱俗的人,耍流氓也可以这么矜贵且坦荡。
陈一卿拧眉,“我现在已经离任,于陈氏于你都没有什么价值,贺董到底要什么?”
贺宴霆轻讽地哼了一下,“别轻看自己的魅力,陈小姐不是很快就要成为曾家长子的未婚妻吗。”
陈一卿面色一凝,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像头顶罩着一张盘根错节的大网,将她牢牢的束缚在其中。
一点隐私,一点喘息,一点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脸色泛白,胃中隐有翻滚之意。
门外传来喧哗吵闹声,保镖没撤,走进来禀报,“是陈小姐的朋友在门口要人。”
真是好样的,陈一卿在这里是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
她利落往外走,保镖收到贺宴霆的示意,并没有阻拦。
“陈一卿,我不会强迫你,给你时间想清楚,如果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向陈建兴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贺宴霆燃起一根烟,烟丝烧得滋滋作响,“曾家不适合你,你那么聪明,不会甘心做联姻的工具。”
陈一卿脊背一僵,她承认贺宴霆说到了她的痛点上。
别说曾家本来就是个火坑,就算曾树臣不似传闻那样花天酒地,混迹风月。
是个安分守己的二世祖,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
“贺董也没安什么好心吧,你是想让我做你的什么,情妇还是金丝雀?我一个都不感兴趣。”
陈一卿拉开门走出,外面走廊上一片狼藉。
李妍手里还攥着破掉一半的酒瓶子,指着保镖的鼻子骂,“你们再不把陈一卿交出来,我戳你几个窟窿再报警!”
“妍妍,你把瓶子放下!”
陈一卿吓了一跳,伸手拦住她,夺过破酒瓶子丢到一边,“我好好的没事,你别伤到自己。”
席远学主持的,身板小,勉强跟保镖推搡了几下,脸上身上皱巴巴的。
看见陈一卿出来,一把箍住她的肩膀,左右看,“真没事还是假没事,你嘴巴怎么有血啊,是不是被里面的人打的,我找他算账去。”
说着就要往包房里闯,好巧不巧。
包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贺宴霆大衣折在臂弯里走出来,拍了拍衬衣肩膀上的褶皱,是刚才陈一卿挣扎之中揉出来的。
整个人高大壁立,狭眸冷冽,不怒自威。
竟是生生把举着拳头的席远震慑住。
保镖上前堵住席远,向贺宴霆低语了一句,“人已经安全离开。”
男人没什么表情,淡淡“嗯”了声。
席远收敛嚣张,不情不愿客气道,“这不是贺董吗,谈事就谈事,干嘛还把我们家陈一卿关在里面。”
“你们家?”
贺宴霆薄唇轻掀,目光由上自下,审视过他一遍。
看得席远有些心虚。
他见过开董事会时的陈一卿,脸绷着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本以为已经够严肃唬人。
没想到这位贺宴霆贺董,气场竟比陈一卿工作状态拉满时还渗人。
陈一卿上前一步,把席远拉到自己身后,“我朋友担心我才造成这些不必要的误会,你有事就先走。”
贺宴霆听懂她话里赶客的意思,吩咐保镖清理好走廊。
跟陈一卿擦肩而过时,他脚步一顿,低音压到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程度,“笙笙,我的提议多考虑几遍,人跟人一旦产生联系,是没有那么轻易断掉的。”
陈一卿没吭声,他的自负和势在必得,是常年居于上位的决策者,将万事规律浸入骨血里得来的。
她懒得逞一时口舌之快。
见他真的走了,陈一卿才松下一口气,把唇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抹下来给席远看,证明自己没有受伤。
厉声又对李妍道,“李妍,酒吧开业,你拿着破酒瓶子指着人算怎么一回事,想见血?”
李妍蹭着她的胳膊,“我也是心急才这样做的,你也知道你现在特殊时期。”
席远疑惑,“什么特殊时期?”
察觉到失言,李妍吐了吐舌,怀孕这件事陈一卿提醒过她。
人越少知道越好,就连席远也不能说。
陈一卿面不改色,岔开话题,“阿远,你有没有渠道能给我找个靠谱的司机。”
贺宴霆的明线暗线,防不胜防,她也是有备无患。
好在已经卸任离职,接触的人员关系简单,换个司机不会让陈家的人生疑。
席远挠了挠头,想起什么似的,“刚好我有个兄弟刚退伍,做司机,保镖都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