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倒旋,黑云低垂,似乎只要轻轻一碰,整个天庭便会塌陷砸向地面。
星云之力入阵,阵法彻底催发,便看见阵眼处金光闪耀,突然旋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来,一个幻影出现在阵上,却是一道玄铁重门。
星罗鬼门阵,便是集群星之力筑阵,幻出一道鬼门,以招引世间万煞奸邪之力,为阵所用。
白无伤既废此功夫列阵,便没有给他们留下退路,一旦阵法发力,即刻便要他们灰飞烟灭。
阴煞之气卷入漩涡,霎时邪风四作,直将峡谷的崖壁都掀下一层。
鬼界之城多生怨煞,正是布下此阵的绝佳之地,只要阵法不绝,白庭城乃至整个鬼界的煞气都会被鬼门吸入,到时必是天昏地暗、地转天旋、万灵俱灭之时!
阵法尚在蓄力阶段,他们便还有一线机会。山飞夜即刻撤出阵外,和他们聚在一起。
未枭道:“现下可有破解之法?星罗鬼门阵一旦开阵,若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相对,我们几个势必撑不了一时半刻。待鬼门打开,放出地狱的恶鬼,更不可能脱身,他此番做绝,铁了心要灭我们了!”
阵法之下,十余具鬼尸仍站在星位下方,只是突然间不再动弹,一个个低着头,也不再叫唤。
山飞夜将攻岐射去,穿入鬼尸中间,几番斩杀,却未见它们反抗。心中一明。
冷山月道:“鬼尸一动不动,是傀儡术失效了么?阵法开启之后它们便无用了,白无伤便不要它们了么?”
山飞夜道:“此事或许还有转机。白无伤既然将它们弄到此处,他用完了,我们也不能浪费,何不借来一用?它们有精铁铠甲覆身,防御比我们要好,不如利用它们深入阵中!”
冷山月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白无伤能以星位列阵,我们也未尝不可!他既然将虚影移来,一星开二阵也不是没有先例,他能布下星罗鬼门阵,我们也可以,世间万煞怎能叫他一人独占?将鬼尸排成新的阵形,再次接引星云之力,未必不能和他的阵法斗上一斗!”
山飞夜语毕,掌心便有一团红光发散出去,正将十余具鬼尸包裹起来。而后便看见它们身子腾空而起,直接穿过星罗鬼门阵,停在它的上方。
白无伤炼制鬼尸的手艺可堪一绝,便是在狂风肆虐的阵上,它们仍也一动不动,安稳如山。
几人合力将灵力注入鬼尸中间,它们身子便又异光闪烁,脚下一团光芒平射开来,又成一道光轮。
尖戟穿刺而下,定在十七个方位,很快那光点便在其上结出。几人加持力道,数道光丝便将光点牵连,星轨便连成,星位也紧接着挨个点亮。
几人最后凝力一送,一道光束便直射而上,与那十七颗星子交接,片刻后,那星子的白光又射了下来,融入星轨。
只见阵眼处一片异光大盛,顿时旋开一个黑洞,接着一道鬼门虚影闪现,阵法之上便又开了一道星罗鬼门阵,正与其上下相对。
两阵齐开,星云之力便一分为二,万煞之气也涌向两个黑洞,便大大削弱了白无伤的阵法。
有此抵御,他的阵再强,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发挥作用,就算最后难免一战,两阵相抵,也未必能伤到他们。
鬼门光芒四射,虚掩的铁门之后,已有恶鬼张牙舞爪,要从里面钻出,但碍于鬼门尚未全开,还不能全身而出。
“死东西,你果然有些本事,如此一来,便是他的阵法再厉害,有灭世之能,但只要我们的阵法不破,它也做不了怪了!两阵对开,同时强大,就算不能占据上风压制他的阵法,也能维持平衡,让他的阵法无用!”
冷山月好不容易轻松一些,可没等她高兴,地面又一阵晃动,崖壁突然断裂崩塌下来,直要将峡谷填成平地。
四人只能立即飞跃而上,离开地面。两道阵法布在半空,肆虐的风力便也两倍加成,是故要在空中站稳无疑是件难事。
山飞夜挽着冷山月,未枭挽着长梁,彼此依靠在一起,才勉强稳住脚下。
黑洞越开越大,怨煞之气云集而来,阵上常有阴鬼作祟,袭向他们,他们便召出长剑以此屏御。
鬼门越开越大,狰狞的鬼首已经探了出来。阵法以鬼门连通地狱,铁门一开,关押在地狱十八层的恶鬼便会冲出来,势必又是一场大战。
未枭道:“恶鬼大多是上古便关押在地狱里的,此番借鬼门而出,只怕我们招架不住。就算有阵法相对,能够分散怨煞之力,让他的阵失效,但恶鬼终究是恶鬼,阵法可为我们所用,恶鬼却只会与我们为敌。
布阵有利有弊,虽能阻止阵法的灭世之能,但两道鬼门一开,我们需要面对的便是两倍数量的恶鬼,仍也危急。势必得在它们出来之前想办法关上鬼门,否则万鬼出巢,定要大败!”
长梁道:“若要封鬼门,也得先接近才是,阵上有飓风作怪,我们如何能到达那处?靠鬼尸吗?”
山飞夜道:“不可,鬼尸不能发动攻击,即使能靠近鬼门,也无甚作用。光是堵上鬼门还无用,需得加设封印,只能靠我们自己,我们之中数我最强,当是我去。此行凶险,若我困在里面脱离不了,也会拖延它们出来的时机,我会启动阵法让风力停下,你们便可飞走,趁机入城,切不可来救我,否则功亏一篑!”
山飞夜将冷山月向未枭一推,未枭便顺势抓住她手腕。冷山月反应过来,要去抓山飞夜的手,他却向后一躲,狠了狠心,即刻向阵中飞去。
巨大的光轮在阵上铺开,加上两个倒吸的黑洞,便如两片银锣,生生将他夹在中间。
冷山月的声音淹没在风中,无她牵心,山飞夜才算安心下来。
鬼门布在阵眼处,山飞夜便飞到阵中,黑洞搅起飓风,直将他的身子吹得摇晃。加之它的吸力,山飞夜只感觉头身要生生分离,一半向上飞去,一半向下坠落。
耳边是阴魂的嘶叫和恶鬼的咆哮,吵得头疼。他定了定神,即刻双手结印,一掌对准一道鬼门,将两道咒印打了出去。
鬼门即刻淹没在红光之中,山飞夜加持力道,将全身灵力发散出去,那光便也大盛。眼见着铁门慢慢掩上,恶鬼也被逼了回去。
却突然一道厉光闪现,却是从白庭城射来的,定是白无伤见势不妙,以逸羽扇摧动,欲重新启动阵法。
白光迅速注入阵眼,山飞夜却掣肘不能将其拦下。便见那黑洞即刻变大数倍,风力肆虐,直要将他吸入进去。
所幸鬼门被咒印暂封,不然恶鬼怕也要趁机逃出来。
山飞夜只能收手化为原形,以双翅翻腾的风力同飓风较量,一边再甩动长尾,缠上上方的鬼门,才算平稳一些。
远处他们几人也站不稳,若任由黑洞放大,他们势必也要被吸入阵中。
山飞夜再将灵力散出,同时身子旋转,将翅下的风团环成龙卷,一道袭向黑洞。灵力结成灵障,暂时封住黑洞,龙卷则作牵制之用,让阵上的风力维持平衡,才算将其控制住了。
“还愣着做什么,快走啊!你们想死在这里吗?再等黑洞肆虐,你们想走就来不及了!”
山飞夜向他们大吼,好在未枭是个识大体的,即刻拽着他们退出阵外,飞向白庭城。
山飞夜松了口气,灵障却在这时破碎,风力又撕扯起来,力量却突然放大了数倍,直要将他身子都撕碎了。
阵法启动,鬼门的咒印却也随之破除,铁门即刻被恶鬼撞开,一只只张牙舞爪逃了出来,迅速将山飞夜一围。
……
三人自空中落下。
冷山月好不容易喘上口气,又看见花不杀一身是血被人扔在地上,顿时心头绞痛。
血液染红地面,刺疼眼睛,花不杀和阿契、商决、商雪几人倒在血泊里,满身伤痕,都昏了过去。
冷山月即刻冲了上去,将花不杀抱在怀里,却被她的惨状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大哭大嚎,手指发颤。
“白无伤,卑鄙之徒!你对她做了什么!”冷山月满眼通红,对着白无伤便是一阵咆哮。
未枭和长梁则冲上前去将他一围,白无伤面不改色,只轻轻摇了摇头。
“这可怪不得我,谁叫她这么不经伤啊?我只射了她一剑,将她穿透了而已,又放了她的血,融了颗珠子而已,谁知她竟昏了过去,我也没办法啊。”白无伤一脸无辜样,语气也颇委屈。
长梁剑指他身,“休要狡辩!你灭我芙安城,险些让我死在血海,今日伤了花不杀,再添一笔新账,也是时候清算清算了!”
未枭道:“芙安城让你逃走,现在杀到你的白庭城,你还能往哪儿躲?乖乖受死,今日必要诛你!”
二人同时出剑,自两侧杀来,白无伤只得召出逸羽扇,与之缠斗起来。霎时刀光剑影,骇人得很。
花不杀身子变得冰凉,冷山月为她探脉,却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了。她心一惊,即刻将全身灵力注入她的体内,却发现她伤得太重,已经不能承受灵力的侵入,全将其逼出体外。
冷山月顿时心脏一绞,心跳都漏了半拍,她摇晃着她的脑袋,一边呼唤她的名字,花不杀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了。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腹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有鲜血涌出,衣裳的血液也已经干硬变黑。大河之水也会有干涸的一天,没了血夜,她也将是具干硬僵尸,只是那一点点脉搏还牵着她一口气,尚在弥留之际。
“白无伤!你不是要万魂珠吗?只要你救她!我可以将万魂珠给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白无伤一愣,随即大笑出来,“小丫头竟也有服软的一天,真是稀罕啊!万魂珠我势在必得,但是我不会救她的,你以为光凭你们几个,就能在我手下活命么?待我杀了你们,万魂珠自然能得到,何需费那功夫救她?”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便是欺人太甚,你又能拿我如何?我便是真的将她杀死了,你又能反杀我吗?不自量力,可笑至极!”
冷山月顿时脸色大变,将花不杀往地上一放,便提着白罹剑气势汹汹杀了过去。
三人配合着循序而进,围堵白无伤三角,将他困在其中。铁剑无眼,冷山月又在气头上,杀红了眼,便不管什么招不招式的,横劈加竖砍一顿招呼,直把逸羽扇的玄铁扇面撞得火光闪闪。
“白无伤,不杀你誓不为人!血海深仇今日也要向你报了!”白罹寒光大盛,随着她的暴怒,杀气层层外泄,直吹起股风来。
白无伤仗着逸羽扇在手,招架轻松,同时应对三人的招数,还能不时杀个回马枪,扰乱一番。是故战了许久,他们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倒累得气喘不止。
花不杀四人伤势颇重,万拖延不得,他们围在白无伤身边近身缠斗,一时也脱不开手,倒是犯了难。白面鬼似乎也识破此节,偏不肯速战速决,使一招拖延战术,故意将战势拉长。
天边异光闪耀,城门处的天空似乎也亮了许多,许是阵法启动,正在肆虐吧。厉风吹散开来,城主府也被风团侵袭,一时吹得他们衣裳乱飞,直要披头散发。空气中阴魂怨煞伺机而动,很快将整座城池都笼罩起来,黑云遮天,雷电也开始闪动。
冷山月心又一紧,一时分神,叫白无伤打飞出去,落在数丈之外。
“哈哈哈哈!南庭十七星岂是那么容易就能破的,就算阵法被压制,恶鬼也定会脱鬼门而出,凭他一人之力,哪能抵御啊?我瞧着这情形,恶鬼该是肆虐开来了吧,他能拦住几时?”
白无伤用力一扇扇面,一道红光袭出,将未枭和长梁也击打出去。
“白无伤,你这奸诈恶鬼!仗着逸羽扇为祸四方,有本事扔了扇子单打独斗,看我鬼头都给你摘掉!呸!”
一道剑光又射来,冷山月紧随其后从他头顶劈下,白无伤一手抬扇,迎上剑尖,将其拦下。
“怎么,急眼了么?知道山飞夜身陷险境,担心了?哈哈哈,你担心有什么用啊?你也就在我面前嚣张嚣张,有本事自己去救他啊,去杀那恶鬼啊,就有张嘴,叽叽喳喳!我还呸呢!”
双剑围击而来,未枭和长梁又从两个方向杀上前来,白面鬼这才推开冷山月,转身相迎。
空气中传来鬼嚎声声,也不知道是游方的阴魂还是恶鬼发出的,冷山月不免揪心,担心起山飞夜来。
想他也曾是鬼界四大将军之一,修得仙鬼两道的术法,修为在几界之内也算上等,冷山月本不该如此提心吊胆才是。
可她不知道那恶鬼有多凶煞,一次次出入生死之境,都只捡回半条命来,此番大煞大厄之阵,他又如何脱险?
冷山月悬着颗心,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