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分明听到宁棋棋叫她的声音，莫不是听错了？
“虞落你……！”
宁棋棋又恼又急地冲过来，虞落泪眼婆娑地靠在钟斯迩肩上，脖子印着紫红色的掐痕，在白皙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可怖。
她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见人已经被救下来了，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舔渣男就是这个下场。活该！”
听到这话，虞落刚升起的希望倏地降回地面，耷拉着脑袋。
“都说我逃婚了。”
其实宁棋棋说完，立刻觉得这话说的时机不对，正想关心几句挽回一下，看她和钟斯迩两人黏在一起，关系似乎亲密非常，心里的火又腾地窜上来。
“婚什么婚！左倒右靠，他是把你脖子掐断了吗？”
多年朋友的默契依旧在，虞落知道宁棋棋担心了，长睫之下闪过一丝喜色，嘴上还委屈巴巴地说：“没断，但是很难受啊。”
掀起眼皮，却和钟斯迩深邃的眼睛对上。
不远处的包间有几个人被刚才的声音吸引正往这边走，虞落心里咯噔一下，也不装了，慌忙从她身上起来，竖起夹克的领子挡住掐痕。
“发生了什么？”
“时宇，你还好吗？是不是胃疼的毛病又犯了？”
沈时宇挨了一拳，此时捂着腹部，面色不善地盯着钟斯迩。
若霖接替保镖轻轻扶着他的胳膊，看见钟斯迩的一瞬间，露出惊艳的表情。
她今天穿了件极具设计感的黑色西服，耳朵坠下两穗金色的长流苏，难得化妆，天生冷颜在色彩的强调下，美得格外具有攻击性。
钟斯迩的大名在年轻一辈的圈子里已经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她本人就是行走的名片和最好的广告，根本无需他人介绍。
若霖远在国外，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原创生活品牌里势头最猛的新秀，家里长辈都有意无意地暗示如果有机会，要尽量跟她搞好关系。
她和沈时宇高中同过班，可惜她不太爱和同学社交，两人同班三年只勉强算熟人。
“我没事。”沈时宇隐忍说，眼睛在虞落和钟斯迩之间梭巡，像是在判断她们的关系，最后定格在钟斯迩身上，“倒是你，以前不见得钟家有多爱管闲事。”
“想管便管了。”钟斯迩道。
这个圈子不看辈分，只看实力。钟斯迩如今是可以坐在桌上，和眼前这群少姥少爷的长辈谈生意的人，她说的想管便管，在沈时宇听来，意思就是：你沈二，我想得罪便得罪了。
沈家是A市数一数二的商贾世家，自上世纪雄踞于此，势力盘根错节。沈时宇是沈家的二少爷，能力虽不如他姐姐出众，毕竟是沈家第二顺位继承人，谁来了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钟斯迩先动了手，沈二若追究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收场。
听闻当年虞落和她关系极差，众人一时间从她脸上暂时还猜不出是什么打算。
这次聚会大部分人都还在包厢里玩闹，走廊上仅有几个关系亲近，更知根底的人在场。
钟斯迩身上有钟家一贯的低调作派，平日神龙不见首尾，这次却为了虞落如此高调地出头，难道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
若霖心里纠结一番，决定站在沈时宇这边；“钟老板，时宇和虞落两个人毕竟是女男朋友的关系，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吧？”
“哦？就算是……”钟斯迩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孩，从她的角度还是能透过衣领上方的空隙看到掐痕。
对方感受到她的视线，默默把衣领收得更紧。钟斯迩见状，便不再把话说下去。
“是什么也不行！”若霖说，“我希望你立刻跟时宇道歉！这事就算过去。”
钟斯迩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没搭理。
虞落站在他们中间，丝毫没有调解修罗场的自觉。
从包间出来后她就想好了要找机会激怒沈时宇，在宁棋棋面前略施苦肉计，好确认对方还认不认她这个朋友。
现在看来，她的测试相当成功，还一不小心知道了女主的隐藏身份。
在她们高中读书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钟斯迩家只能算中产，所以欺负起她来完全不留情面。
印象中，圈子里好像没怎么听过钟家。虞落已经从周围这些人的欲言又止的神情里看出，钟斯迩家绝对不是她知道的那么简单。
果然啊，这年头能当女主的人必然光环加身。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走完校园篇恶毒女配的剧情，最后不会是被女主的隐藏身份狠狠打脸，然后把她全家搞破产吧？
若霖第一次在别人那受到冷待，心里更是不平，又拿她没办法。眼珠一转，把矛头重新对准虞落。
“虞小姐，这件事因你而起，你是不是该给钟老板做个表率呢？”
这话倒是在虞落意料之内，她啊了一声，点点头：“嗯嗯，是该做个表率。”
“表率个狗屁！你给我站后边！”宁棋棋一听急了，“若霖姐，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事情怪在小虞头上，刚才明明是……！”
虞落轻咳一声打断她即将说出口的话，从钟斯迩和宁棋棋的身后绕出来。
“你们先别掺合。”
“沈公子，刚才的事还没聊完，”她替他推开楼梯间的门，作出请的手势，“我要改一下之前的答案。”
“虞落！他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缠着他吗？”宁棋棋不知道两人之前谈的是什么，直觉告诉她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三百万一个月，果然是谁都无法拒绝的数字。
沈时宇脸上露出一副把她看穿的表情。
若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时宇……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她还以为按照虞落的性子，两人应该没办法再沟通才对。
她找人调查过他们的相处模式，每次两人一吵架，必定冷战十天半月，这期间沈时宇身边空虚，正是接近他的好时机。以前不少女人就是趁这个空档和他有过暧昧关系。
到底是有多重要的事，让虞落在大闹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地继续谈话？
若霖绞着手指，不是很想让两人再次单独相处。
这个交易沈时宇不愿让若霖知晓，他安慰似的抚了抚她的后背，忍着对原版虞落这种庸俗女人的厌恶，理了理衣服，抬腿走进楼梯间。
“你要是敢踏进这道门，以后我不会给你机会了。”宁棋棋的声音有些难过。
虞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紧随其后进了楼梯间。
“小虞！！”宁棋棋的脚狠狠剁了一下地板，转身要走。
下一秒，虞落手臂一用力，把沉重的门板完全推开固定在墙上。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她往前迈了几步。
抬手。
直接把站在楼梯边上的沈时宇推下去。
“少爷！”
“时宇！”
一旁的保镖和若霖同时叫出声。
十五级楼梯，饶是他们追下去的速度再快，沈时宇也滚到下方的平台了。
旁边几个人更是一阵惊呼。
恶毒女配三件套：栽赃，茶艺，帮人下楼梯。
宁棋棋张了张嘴，难以置信，更多的是喜，嘴形变成一个顶部圆圆的倒三角，有种看到闺蜜暴打渣男的舒爽。
钟斯迩的助理一直制着另一个保镖的行动。
虽然猜不出她想干什么，既然她不讨厌自己借她的势，那虞落就要借到底了。
若霖怒极，尖声道：“虞落！你这女人怎么那么恶毒！”
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沈时宇顾不得疼痛，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
“还你的，”虞落背靠门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这样你还想跟我谈三百万——嗯，可以考虑。”
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这件事挑破，沈时宇一时间表情变幻莫测，看向一旁的若霖。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三百万？”
若霖眉头紧皱，从虞落出现到现在，一切都往失控的方向走。她自认为已经轻松拿捏这个男人的一切，而今她才刚回国，就发现有点捉摸不透他了。
虞落漫不经心地说：“哦，他说要用三百万买我住进他家。”
听到这句话，若霖温婉的脸微微狰狞。
这是……干什么？……
“嗐！我真是服了你们这对情侣，搞半天就这点事。”
围观半天的共友无语道：“宇哥，你也忒小气了点，怪不得嫂子要生气呢。”
“再叫一句嫂子小心我抽你！他俩早就分了！”
“分了？！怎么可能！”
宁棋棋大骂：“渣男不分留着过年吗？小虞，不就是三百万，我给你！”
虞落缓缓补充：“每个月。”
宁棋棋不屑地切了一声：“才三百万一个月？呵！每个月……签合同还是写自愿赠予？我的律师可以做公证人，要不你先干几个月，赚个千把万再走。”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句几乎是凑到虞落耳边说的。
虞落哪想得到这人还能临阵跑偏，忍着笑意，正要开口道：“我的钱够花，已经拒绝他了。”
就听默不作声半天的钟斯迩腕上金环琅珰。
虞落口袋里手机震动一下，她心底划过一丝母亲发现打错包厢号的可能，随手掏出来看了眼屏幕。话刚说到“够花”两个字，有点说不下去了。
微信转账。
钟斯迩：「?5000000.00 自愿赠予」
“我出五百万。”
钟斯迩字句清晰地说：“现在陪你去收拾行李。”
……
虞落震惊：“……不是？你又为什么？！！！”
-
第一次围观成年后的女男主争锋相对的戏码，虞落有种莫名其妙被钱砸的感觉。
坐在钟斯迩车里，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这女人现在已经有钱到能用现金砸死她的地步了。
好羡慕，好嫉妒，好恨。
江荇是什么神级攻略者吗？居然不知不觉把女主也攻略了？
她以为钟斯迩又会避而不答，没想到对方却反问：“上次在派出所，苏恩锐一直说的嫂子是谁？还强调你是‘以前的虞落’，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虞落在这个问题上吃亏不少，一改之前急于自证的方式，转而问起她来。
“有第三个人存在对吗？”
虞落觉得她不愧曾是自己最大的对手，脑瓜子太好了，给出肯定的回复。
“你把她……”钟斯迩本想说“杀了”，又觉得虞落再无法无天也不至于此，改口道，“送走了？”
这话听着怪怪的，虞落没心思细品，试着引导：“ 你没发现高二之后我就变得不太正常，变得不太像原本的我了吗？”
“嗯。我听说恋爱会改变人的性格。”
“你是笨蛋吗？”虞落听到和沈时宇相关的就来气，破罐破摔道，“你就没想过这段时间是有另一个人带着某种任务借住在我身上，这七年对我来说是空白的，她所做的一切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钟斯迩听到“笨蛋”两个字歪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似乎在说：相信这个理由的人才是真的笨蛋。
“不信算了。”虞落扭过身子看窗外，留给她一个后背。
过了一会，她回过味来，眯着眼将钟斯迩上下打量一番：“这是你第三次出现给我解围了。每次都这么巧？你跟踪我？”
“是。除了第一次。”
虞落也就随口一猜。
是？这个女人居然说“是”？
“理由？”
“想确认你是谁。”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演技足够精湛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也许现在是你为了逃避婚姻在自导自演一场戏，又或者，你头部受到伤害，失忆了。我看过一些文献，因头部撞击导致性情大变，好像换了一个人的例子不在少数。”
听着钟斯迩侃侃而谈，虞落第一次认识到证明我是我有多么困难。要不是她亲身经历，恐怕也难以相信什么魂穿，什么攻略这种东西，顶多以为对方神经错乱。
被钟斯迩的逻辑一带，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双重人格障碍。
“确认之后呢？”
女人目光游移：“唔……再说。”
“那你给我五百万干嘛？故意炫富？”
钟斯迩一愣，随即声音带上几分笑意：“对。”
虞落瞋目，飞去一记眼刀：……
钟斯迩笑意更深，狭长眼尾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赢了，虞落。”
昏黄路灯的照耀下，乌发里的金色流苏在车厢里闪烁不停，折射出的光芒如羽毛般映在虞落脸上。
女人的红唇噙着一丝笑，她原本的唇色干净莹润却有一种不近人情的凉薄，今晚涂了哑光质地的唇彩，减弱原有的冷淡感，仅仅一抹艳色显尽万种风情。
怎么看怎么刺眼！虞落回过神，愤愤地对着前面开车的助理喊：“停车！我要下车！”
这么大个人居然欺负一个高中生！
“钟斯迩，再过七年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
晚上九点，商业中心依旧热闹非凡。楼上加班打工人和楼下的灯红酒绿相交辉映。
虞落现在是行走的五百万，即使她没点收款，钟斯迩还是陪她上楼拿行李。
大概是怕她卷钱跑路。
虞落租的公寓在走廊尽头，她看中这间房子有两扇落地窗，每个月租金比其他房间贵几千也无所谓。
输入密码解锁。
刚打开一拳宽的缝，虞落立刻把门重新关上。
“怎么？房间没收拾？”钟斯迩挑眉。
转身靠到同侧的墙边背对她：“我在门口等你。”
“那你可能要多等一会了。”
虞落在列表里找出一个人，飞快发了条消息。
又拨通一个电话：“你好，这里是欢阁公寓2420号，我要报案。”
钟斯迩眸光一暗，只听虞落道：“我的房间被人塞了刀片。进门，一地都是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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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距离商业中心不过五百米，出警迅速。
警察在屋里取证完，公寓管家带她们去监控室查看虞落离开之后的录像。
往门缝里塞刀片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硬是在她门口蹲了小半个小时，把两盒刀片全部塞进去才离开。
公寓电梯使用电梯需要刷门卡，这个人先是随便跟着一个人进电梯，坐到14楼，又爬了6层楼步梯，从安全通道里进入20层，精准找到虞落的住处。之后又故技重施离开。
这一片最不缺的就是监控。只是这么大的人流量，要查起来耗时耗力。更何况，虞落又没真的受到伤害，警察带走了证物和监控，说之后查到了会通知她。
房子不能住了。
公寓管家协商之下退回押金和剩余的房租，钟斯迩把楼下的助理叫上来帮忙收拾行李，连夜搬出公寓。
住址暴露，也就意味着她名下两套房子暂时也不安全。
躲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会是谁呢？
“以防万一，我问一句，是你吗？”一进门，助理放下行李离开，虞落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钟斯迩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要是没有这五百万，还有什么理由让我住进你家。钟斯迩，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虞落双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到跟前，今天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晚上觉都睡不好。
“我的目的还不够明显？”
钟斯迩缓缓撤下她的手，抚平领子上的褶皱，慢条斯理地脱下外套。
外套随手扔到地上，倾身朝她压过来。
虞落一惊，随着她的靠近后退几步，手碰到冰冷的墙面。
女人身上温热的气息笼罩在周围，这里是她的地盘。她卸下出门在外必须保持的完美形象，露出面具下的真面目。
“把曾经的死敌留在身边，控制她，玩弄她，看她笑话，看她挣扎，享受推她落水再把她捞起来的拯救感……不是很好的情绪价值吗？”
钟斯迩伸出两指捏住虞落的下颌，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就像一个猎手欣赏自己心仪的猎物。
“别躲，你现在的表情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