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跟钟斯迩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同样是深秋。她和沈时宇被罚去打扫游泳池，中途起了争执，故意把他推进水里。
沈时宇还没开始学游泳，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前来监督的钟斯迩二话不说跳进去救人。
虞落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把人捞上来，明显不悦。
“他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就不怕被开除吗？”钟斯迩说，冷水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淌。
“你游得还挺好，”虞落接住她发上滴落的水珠，“那就在里面多待一会。”
与此同时，手掌用力一推，钟斯迩来不及抬手抓住她，整个人从池边跌回水里，激起一人高的水花。
钟斯迩狠狠呛了一口脏水，忍着恶心，平日总是冷淡的双眸腾地升起怒色。
她手臂靠在游泳池边缘，挣扎要爬上岸。湿漉漉的视野出现一双黑色运动鞋。
虞落缓缓蹲在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下颌：“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啊？”指腹传来微凉的触感，她笑眯眯地说，“生气了？”
“多气一会。学委，你现在这个表情我很喜欢。”
……
往事历历在目，不敢轻易回忆。
虞落知道对面这人也和她想到同一件事，自知理亏，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给自己辩解。
当初迁怒她，扣她颌骨时用了力气，现在钟斯迩无论身高还是力量都占据上风，手指却没怎么使劲。
从她回来到现在，好像一直都在名为钟斯迩的巨网中打转。
“就为了所谓的情绪价值？钟斯迩，你未免……”
太像反派了。
女主姐原来也是这个人设吗？她不是清冷小白花？
虞落怎么说也是校园恶役，不能和真正混迹名利场的社会人士比。在她强大的气场威压下，心底难得生出几分惧意。
她改口道：“不无聊吗？”
钟斯迩闻言，手臂微动，虞落以为她要动手，猛地挣脱她的桎梏跑开。一回头却看到对方没有追上来的意思，手落在门上，用指纹反锁。
“就是因为什么都得到了才无聊。”钟斯迩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走入室内。
她家别墅的装修和总部的办公室如出一辙，简约、绿色、舒适，却没有家的烟火气，显得有些冰冷。
隔着沙发，虞落警惕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钟斯迩毫不在意地胡乱抓了抓头发，继续道：“那句话怎么说的。饱暖思……不对，不能用在你这。”
她摘下耳环随手扔到茶几上，发出叮当两声。
“成功来得太简单，工作起来没什么意思。”
“所以特地找我过来给你添堵？”虞落语带讽刺，“行啊，我最擅长了。”
随着身上多余物件一样一样卸下，她坐到沙发上，四肢舒展，如同一声喟叹。在虞落面前她从来不必顾及什么包袱、形象。
“现在的你能给我添多少堵？养一只宠物，养一个人，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养宠物太耗费精力，养别人知面不知心，我想来想去，你最合适。”
这人现在在她面前连装都不装了。
虞落气得手指颤抖：“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就知道你给外人看的样子都是假的！这才是原本的你！你是个坏女人！”
“是啊——”钟斯迩声线有些懒散，“但是现在你只能跟我待在一起。”
得罪了沈家，又和虞家决裂，还被人塞刀片威胁，虞落就差在脑门上贴一张靶纸叫人往这打。
她迅速调整好呼吸节奏，顿了顿，说：“之前在车上，你说你赢了……钟斯迩，你是赢了一次，但我也没输。”
“这可是你自己引狼入室的。”
虞落打开手机，在五百万转账的界面上点击退款，给钟斯迩发了串数字。
“五百万转到这张卡上，我的房间在哪？”
钟斯迩达到目的，勾唇一笑，往二楼指了个方向。
虞落拖着行李箱上楼，刚走到一半，手机就收到到账短信提醒。
“最后问一句，”她停在楼梯上，有些轻微气喘，“真的不是你派人塞的刀片？”
钟斯迩指尖一顿，熄灭手机屏幕，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不是。”
“所以住址是你传出去的？”
女人的指甲敲在玻璃杯壁上，抬眸，表情无辜地看着她。
“我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就不怕……！”话未说完，虞落没再继续。
“生气了？”钟斯迩低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声从胸腔深处闷闷地溢出。
她举起玻璃杯，作出敬酒的手势：“是你教得好。”
-
钟斯迩给她挑的房间有独立卫浴，还有一个小阳台。阳台栏杆上缠满爬藤蔷薇，可惜已经过了花期，只剩下绿叶花藤，没什么看头。
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头放着春屿的植物香薰，苹果香混着某种不知名香叶的气味，温和又好闻。被单被罩有刚洗过的香味，浴室里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关上房门，简单收拾出过夜的东西。
手机里宁棋棋发来好几条□□消息，问她到家没有，叫她添加微信好友。
虞落这时候才有空一一回复。
刚发送好友申请，宁棋棋几乎秒通过，简直像专门守在手机前。通过好友申请，她发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虞，你被钟斯迩包养了？」
虞落：「。」
宁棋棋：「那不然她出那五百万干什么？被那几个大嘴巴子一传，现在同学群里都炸疯了！」
虞落：「别问了，我跟她不共戴天！这全都是她的诡计！」
宁棋棋：「……」
宁棋棋：「要不你就从了吧，怪有钱的」
宁棋棋：「她单身这么多年，弯了也正常。我想不出有哪个男的配得上她。」
虞落捕捉到“弯了”和“男的”两个词，心说要不是我被剧透过，差点就信了。她可是女主，弯什么弯。
想了想，她打下几个字：「当年的爱恨情仇都不算了么？」
宁棋棋：「这都过去的事了，小孩子打架，不算。」
虞落：「她说算。」
虞落：「她说她借此机会要折磨我，获得情绪价值！」
宁棋棋：「。」
宁棋棋：「怎么折磨？在哪折磨？」
虞落：「暂时不知道，可能在家吧。」
宁棋棋看着屏幕发来的一行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面膜都有点挂不住了，脑子坐上云霄飞车，在山路上绕过十八弯。
她颤抖着问：「……这是我能听的吗？」
「有什么不能。放心，我会狠狠反击回去的。」
「不说了，我要去洗澡了。」
虞落发完最后一行字，揉了揉肚子。她这几天规律饮食又吃得多，现在才一顿不吃就饿得有点胃疼。
她带着睡衣进浴室飞快洗了个澡。
客厅里钟斯迩卸下来的装备已经收拾归位了。她家是开放式厨房，厨具陈列对强迫症的眼睛非常友好。从厨房窗户望出去是影影绰绰的常绿树种。
虞落打开一人高的冰箱，最先看到的是半袋吐司面包，旁边放着几盒奶制品，保鲜层里囤着些水果。另一边除了一板鸡蛋，什么都没有。一看就是早餐配置。冷冻层，空的。
她想吃肉。
今晚明明应该有一顿大餐的。
虞落在厨房里翻箱倒柜，钟斯迩这人完全没有囤粮的习惯，储物柜比脸还干净。虞落找遍所有柜子，终于找出一包挂面。
生产日期是上个月，能吃。
她读书时忙着卷死别人，在家靠外卖和阿姨，在学校只吃食堂，没什么机会学做饭，唯一会的就是煮面条。
冷水煮开，放一捆挂面，煮到面条浮起来，再加点油，撒一勺盐。她有考虑过要不要加个蛋进去，但是她不会打蛋，只好作罢。
为了少洗一个碗，虞落直接用小锅煮，抱着锅吃。她对食物吃不出好歹，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不死，能饱腹。
这样一锅清水素面谈不上好吃，却是真顶饱。虞落抱着锅坐在餐桌上大口吃面，好不惬意。
钟斯迩从浴室里出来时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有些愣神。
明明是素面，怎么吃那么香？放金子了？
“你饿得这么快？”钟斯迩问。
虞落嘴里叼着面条，原本高高兴兴的表情变得有些无语：“我现在饭量就这么大，你最好多在冰箱里放点吃的。不然我饿极了，晚上把你啃了。”
“还能饿死你。”钟斯迩卸了妆，还洗了头发，又回到之前清冷无害的模样。
她穿着一件白色真丝睡袍，和对面女孩身上的绿格子睡衣形成鲜明对比。
虞落埋头嗦面，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钟斯迩晚上已经跟朋友出去吃过饭，还喝了好几杯酒，按理说不该饿的。
可看着虞落吃这么香，突然也很想吃点东西。
“好吃吗？”
“挺好吃的，有一股麦香味，面条很粗，很有嚼劲。”虞落随口道。
钟斯迩用手腕上的皮筋把头发扎在脑后，从碗柜里拿出一个小碗搁到虞落的锅前。
“分我。”
虞落差点被面汤呛到：“你就这么直接？”
钟斯迩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之间还客套，不觉得虚伪吗？”
虞落沉默，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从她手里接过筷子，从锅底扒了一筷子出来，附赠一勺汤。
“先说明，我都吃一半了。”
“不介意。”
钟斯迩捧起装着素面的小碗，目光又回到虞落的锅里。感觉碗里的好像没她锅里的好。
她夹起几根面条尝了口，就是普通的清水面，有点咸味。还差一阵火候，咬开来，面芯才刚刚到达熟的状态。
这有什么好吃的？
她皱眉，下一秒，嫌弃地倒进垃圾桶。
虞落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脸黑得像锅底：“好好好，原来在这等我呢？我就说你个假洁癖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以后不许进厨房。”
钟斯迩面无表情地把碗筷扔进洗碗池里：“还有，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碰我的东西。洁癖只是你们的解读。”
“哦？这样啊。”虞落三两口把剩下的面吃完，喝几口汤缓了一会，继续道，“那你洗碗吧，我不碰你东西。”
钟斯迩：“我给你这个权限。”
虞落：“做饭的人不洗碗。你动筷子了，洗碗。”
钟斯迩：……
她花五百万，请了个祖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