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车窗外熟悉的街景，柏中礼才稍稍放松，扭了扭脖子企图缓解下疲劳，待一番动作完毕才注意车里安静无声。司机是家里老人，开了十几年车了，很规矩。

    柏中礼侧头看了看右边的小家伙，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没啥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从那天晚上眼睛红肿的从方家出来就是这样，非必要不说话，问她什么都只是看着你。“得了，自己算是把小家伙得罪惨了。”柏中礼心中暗想。不过也没太在意，反正马上就要到家了，烦也不会烦到自己。

    方舒看着车开进一大院后，感觉世界都变安静了。下飞机后一路的喇叭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喧闹嘈杂，在进入大院后什么都没了，仿佛进入了仙侠小说里的结界，遮挡一切凡尘琐事。

    “小方舒下车吧，到家了。”柏中礼站在车外，见司机已经拉开车门方舒都还没下次不得不出声。见方舒像是如梦初醒般，背上自己的书包跳下车，柏中礼不由想笑“这时候才有点像小孩。”

    方舒现在大脑满屏重复前世网络流行的一句话“这把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这是一带小院的独栋两层小楼，不知道为什么，从入大院开始，方舒心里像是有什么一点点向下坠落。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半步，仿佛眼前的屋子里有什么不可述说的东西让她胆怯。

    或许是柏中礼的声音提醒了屋内的人，或许是早有人提前注意着院外的动静，待方舒和柏中礼站在院前时，门就已经打开了。

    “小叔你回来啦！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开门的是一个小男孩，肉乎乎的，年纪看起来 5-6岁这样，说完就冲柏中礼跑来，柏中礼双手一伸就把他抱了起来“还要礼物呢？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后面紧接着传来一声女音：“柏嘉禾，快下来，你小叔刚下飞机，累着呢。”柏嘉禾却抱得更紧“才不要，我想小叔了。”柏中礼从女子摆摆手“没事儿二嫂，我也想嘉禾了。”说完向后看了看方舒，走进了屋里。方舒用手顺了顺包带，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进屋。

    一进屋子，就有一位阿姨站在一旁，伸手接了柏中礼的公文包，见方舒背了一书包也伸手要接。方舒犹豫片刻，也将包递给阿姨“谢谢。”小声道谢后，跟着柏中礼往前走。正亦步亦趋时，前面已经停下脚步，方舒紧急刹车，差点撞上柏中礼。

    回过神儿，见柏中礼侧身抱着小男孩盯着自己笑，小男孩也笑嘻嘻地贴着柏中礼的脸看着自己。

    方舒这才正视屋内，这是一个客厅，摆了几张沙发，正对方舒的沙发上有两位老人，老爷子身体很硬朗，头发已然有些花白，眼神凌厉有神，仿佛能看穿一切。老奶奶虽头发花白但气质不俗，仅从五官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丽人。

    两位老人神色有些许激动，特别时老奶奶，看见方舒直接招手“乖孩子，过来让奶奶看个仔细。”方舒见状只得向前走去，老奶奶一会儿摸了摸方舒的小脸，一会儿拉拉方舒的小手，声音有些许颤抖“老头子，这孩子眼睛可真像老大。”说完便抱着方舒哽咽道“我的乖囡囡，这几年苦了你了。”

    一时间屋内没人说话，方舒或许是被这哭声感染，或许是被怀抱温暖，眼睛也有些湿润，但终究没哭出来。

    “妈，人不是回来了嘛。别伤心了，今儿可是好日子呢。”身后女声传出。

    “对，好日子，不掉泪。”柏奶奶让方舒坐在其身旁。

    柏老爷子没说话，柏嘉禾却像个小炮弹似的扑向老爷子膝盖“爷爷你抱我，奶奶抱姐姐了，你得抱我。”

    柏奶奶听得心花怒放直唤小乖孙。柏老爷子哈哈哈笑了几声，抱着柏嘉禾坐上其身侧的沙发对柏中礼点点头：“老三辛苦了，干得不错。”

    柏中礼却笑道：“爸，家里其他人呢？”坐在其对面的女人道：“大哥大嫂一家子在来的路上了。你二哥还在单位呢。”不等柏中礼回答，柏老爷子也是冷脸哼了一声，没说话，屋里气氛一下就冷了，就连柏嘉禾也不敢多说话，一双眼睛提溜来回看。

    “干什么，大好日子，生什么气。”柏奶奶慈祥地看着方舒，虚指了指斜左方的女人：“这是你二婶，是附中的老师，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学校常见面。你二叔呀还在上班，晚饭时能见了。”

    又看向柏嘉禾：“这是你二叔家的小子，叫柏嘉禾。”方舒起身叫道：“二婶好。”又侧身喊道：“嘉禾弟弟好。”方二婶是个明艳美人，个子高挑，很是动人。

    方二婶连呼：“妈你听听，这孩子细声细语的，真好听。真羡慕大哥家。”方舒心里嘀咕“什么意思，是说我有声音小还是？”柏嘉禾不乐意了，跳下沙发“妈妈，你是不喜欢我了吗？妈妈你喜欢我吗？”方二婶忙抚慰小肉墩，屋里被柏嘉禾这样一闹，气氛倒是好了起来。

    “爸，妈，我们来了。”忽一男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两声“爷爷奶奶，我们来啦。”柏奶奶笑着看方舒“看样子，你爸妈到了。”说完从门口说“嘉树、嘉怡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方舒一听连忙站起来“重头戏来了，原身父母登场了。”余光瞥见柏家小叔看着自己笑，心里瘪嘴“这个时候还看热闹。”然后装似怯生生地盯着来人方向。

    先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小孩，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女孩比自己看起来比自己小些，男孩倒是和方程差不多。

    这两孩子先是向在场长辈问好后，见奶奶身边有个女孩子也是一愣，男孩先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自己父母，没动。

    小女孩天真浪漫地走向前去打招呼“你就是爷爷奶奶口中说的姐姐？你病好了吗？都说你生病了在江州养病。”

    不等方舒回答，一中年男子同大家打完招呼，也走向前蹲在两个女孩身边：“嘉怡，姐姐身体好了，所以才回来的。以后你要好好带着姐姐玩儿。”

    中年男子稍显激动地看着方舒，眼中带着血丝，许是怕情绪吓到身边孩子，转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才道：“方舒，你好，我是爸爸。”

    这一声方舒仿佛等了很久，心里深处不断涌现说不出的情绪，似是悲伤又似是开心，交织一起难以言明，或是这就是原身的一直压抑的情感。柏中辉见孩子眼睛大大带着些许泪光看着他，不由想起这十多年自己在这个孩子生活中的空缺，过程中竟没发现一滴泪从眼眶里流出。

    嘉怡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流泪，呆住时注意到旁边有人抬起胳膊，转头看，是刚认识的姐姐伸出手抹掉了这颗泪。父亲因为这个动作忍不住抱住了姐姐，双眼紧闭不想让旁人看见眼中泪水。嘉怡看着父亲这么伤心，一手搂着柏中辉脖子，一手搂着方舒，呜呜呜哭了起来。

    方舒被突如其来的双重拥抱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正想以何种方式挣脱时，睁眼却见一英气逼人的短发女人站在他们身后，和方二婶的漂亮不一样，这女人是果断干练的漂亮，可也就是这个女人让方舒僵住了。

    柏中辉似乎感觉到怀中小人不对劲，摸了摸嘉怡示意放开他俩，转头看了看妻子和儿子的方向，回头介绍道：“方舒，这是妈妈和哥哥。哥哥叫柏嘉树，身边这位妹妹叫柏嘉怡。”又示意儿子过来：“嘉树，来和妹妹打招呼。”

    妈妈？这女人竟是原身的妈妈？卢馨和儿子一步一步走进，方舒也越来越看清喻希曼面容：这不就是梦中那个漂亮而冷漠的女人？她与原身被遗弃有什么关联？

    卢馨也和丈夫一样蹲在方舒面前，满眼复杂地看着这个遗失十余年的孩子，发现相比大儿子和小女儿，这个被遗失的孩子竟是最像丈夫的，特别是这双眼睛，大而有神，却看不穿。

    想要摸摸这个女儿，谁知方舒此时微微侧头避开了她的手。卢馨不做声色地站起来让嘉树和妹妹打招呼，柏嘉树只觉得这个妹妹好熟悉，打过招呼后便案子琢磨在哪见过。柏中辉却稍愣了下，随后揽着方舒站起身和父母聊天，嘉怡拉着父亲胳膊乖乖站在一旁。

    在场大人们注意到方舒刚才的动作，谁也没说什么。柏老爷子因着方舒的失踪很是对老大家看不顺眼，双手挥了挥让老大一家坐下，未再多言。柏奶奶年纪大了，喜欢孩子在身边热闹，就把三个小的留在身边，特别是方舒，让她挨着自己坐。

    两个老人和三个孩子坐在沙发上，柏嘉禾正是淘气的时候，在沙发上左边跑到右边，右边跑到左边，好不快乐，气氛也一下活泼热闹起来。方二婶因儿子吵闹，不得不分出心神在这边，看着看着不由笑起来：“我说刚小方舒一进门看着就熟悉，这眼睛和爸您真像，这鼻子这小脸这小嘴和妈是一模一样。”

    虽有夸张成分，但不得不说方舒确实是小一辈中长得最像柏家两位老人的。柏家这三个儿子眼睛都像柏老爷子，又有着柏奶奶基因综合，都不丑，浓眉大眼，精气神十足。柏奶奶出身书香世家，自幼熟读诗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是一点不假，这气质加上时间沉淀更了不得。方舒五官是结合了柏老爷子和柏奶奶的长处，也不怪两位老人一见照片就肯定是自家孩子。

    柏奶奶和蔼地看着在场的四个小的：“要说最像呀，还是你们小叔。他和你们爷爷几乎是一个模子的。”

    这话一出，几个小的连转头去看柏中礼，柏中礼也不恼，拉着最近的嘉树凑近问“嘉树，你好好看看，你小叔这张脸是不是比你爷爷那张臭脸帅多了？”

    嘉树也是个呆子，真转过转过来对比“小叔，你气势不比爷爷。爷爷是称霸四方的森林之王，小叔你……”嘉树不敢说下句。

    “是什么？”柏中礼挑眉问道。

    一旁嘉禾抢答：“小叔是狐狸，爸爸说你眼睛一转就有损人的招儿。”

    “好呀。”柏中礼抱起柏嘉禾，挠其胳肢窝“像不像？小叔到底像不像？”逗得小家伙左躲右躲笑个不停。

    大家一时都被逗乐了，只是刚方舒躲闪一幕多少还是在各人心中留下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