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回来了
水花溅入眼里,康书旆依然能分辨出逐渐靠近自己的是个男子身影。她全身一怔,不过瞬间便在心里有了决定,她拍打着河水,呼喊着救命,却被流淌的河水越冲越远。
男子奋力游近康书旆,却无论怎么使劲都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满脸麻子的脸上浮现出急躁。
不知不觉间,两人被水流冲到河中间。
康书旆体力不济,往水里沉下去。麻子男一惊,把心一横,更加用力往她沉下去的地方游,他深吸一口气往里面扎。幸而他水性不错,在水里勉强能视。
很快,他就看到一抹窈窕身影在水里飘着,浓黑长发随水流飘荡,紧闭着的眼睛睫毛浓密,脸蛋在绿水下依然可见的白,宛如水中仙。
麻子男心中一喜,往康书旆身边游去,伸手便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当另一只手正要环上她的腰时,眼前原本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吓了他一惊!
“呜哇!”麻子男忘记自己在水中,慌张瞬间,河水涌入鼻腔,呛得他手松开了,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暗影罩下,他本能避开,却感到脸上刺痛,暗红的阴影眼前飘过,是他脸上被划出了血在水中飘开。
他不停向上滑动手脚,慌张逃离出水面,似乎害怕水下女鬼抓着自己。
岸边蒙脸女子眯起眼睛看向河中间,浮出水面的麻子男向她挥着手,慌张指着康书旆沉下去的地方。可当两人往回看的时候,已不见任何踪影,反倒是靠近对岸边上出现一抹黑影---康书旆的长发随着水流涌动。
麻子男看向蒙脸女子,只见女子朝他摆手,示意他游回来。康书旆会游术是所有人未料及到的,计划已然失败。
蒙脸女子看向对岸,此刻的康书旆虽然步伐不稳,但已经走上岸边,湿透的衣裳紧贴在她纤细而玲珑有致的身子,她缓缓转过身,抬眸对上蒙脸女子的视线。距离甚远,但蒙脸女子明显察觉出,康书旆的视线很冷。
麻子男此刻喘着气爬上岸边,他哧了声:“就这样作罢?”不打算追了?
蒙脸女子微微抬首,往对岸崖壁上看:“对面有其他人。”
麻子男惊讶转身,快速扫视了一遍,果然在对面崖壁上隐约看到几人身影,敌我不分,则不能妄动。
蒙脸女子转身离开,麻子男跟着走了几步,看到早已被劈晕在一边草丛的青禾,色心起:“这女.....”
“别做多余的事。”蒙脸女子语气阴冷,不用看就猜到麻子男的用意,他们已经任务失败,她可不想再多生事端。麻子男听罢,尽管不爽,也没再说什么,跟这女子离开了。
康书旆站在岸边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想青禾大概是安全了,才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往山上走去。只是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被崖壁上的人尽收眼底。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身材高大挺拔,身穿一身墨绿底金丝竹纹长袍,墨黑滑顺的长发高束,脸上带着半张白色面具,需要近距离看,才能分辨出那面具是狐狸样式,面具下厚度适中的唇紧闭,山下发生的事似乎并没勾起他多大兴趣。他就这样直挺地站在崖壁上,浑身散发着一股肃冷。
男子身后站着两人,皆是黑色劲装,只是衣服上靠近心脏的位置,皆绣了一个奇特的花纹,像是紧扣而生的两片叶子,一瓣为绿,一瓣为红。他们带着黑色脸巾,安静地站着,就像两尊木像。
不知从何处突然飞来一个黑衣人,站在男子身后,他恭敬地作了抱拳礼:“九爷,商会那边已牵线成功,于掌柜来报,随时可安排跟丁公子会面。”
“回复他,两天后,安排在四海酒楼。”清冷而厚沉的声音自唇间传出,面具后的漆黑眼珠却随着山下那道纤细窈窕身影微微移动。
“是!”
随着黑衣人的答复,九爷收回视线转身吩咐:“回去。”然而几步过后,他对身边的随从道:“派人告诉随缘方丈,山上的吊桥危险,尽快砍了。”
随从答道:“是。”
盛夏初至,山里寒气虽不至于冻人,但对于全身湿透且在水里泡了些时间的康书旆来说宛如冬日。她忍受着阵阵清冷入肤,尽可能快步而行。
将手里的发簪紧紧拴在手里,她眼神戒备着四方,害怕突然出现其他的人或动物袭击自己。此刻的康书旆心里无比庆幸亲娘的先见之明,让她自少会游术---
“旆儿,娘亲盼你尽可能地学会多些生存之法,若你愿意,我先让馆里会游术的娘子教你。”
小旆儿看着娘亲眼里的无奈及心痛,不想她失望便点头答应了。
学会游术不难,对于一个四岁女娃来说却难度不少。
康书旆好几次想放弃,但接触到娘亲黯然的眼神后,她又有了动力,一旬内便学会了游术。在进入国公府后,她没有机会接触河道湖泊,府里便没人知道她会游术。
多年来的欺压生活,也逐渐让康书旆学会藏拙。
康书旆十岁那年,方时燊因启蒙年龄到了,被安排至康及成夫妻院落教导,康父对分开两姐弟有些许歉意,便准许了康书旆跟其他女眷一样,每逢十五可自由出府。她也是在那时候开始,趁着出府的时间,偷偷练习。一来二去,便熟悉了水性。
没想到,时至今日,游术有了用武之地。
日照当空的时候,康书旆终于行至山腰之上,靠近峰顶的吊桥处。
说来驼峰山挺有意思,一条驼峰河将山一分为二,白鹭庵位于驼峰山第一峰的半山腰;而驼峰山的第二峰山腰之上则建了一座名为缘来寺的和尚庙。
两峰之间在后山靠近峰顶之处竟有一座吊桥连系着,吊桥什么时候建的,没人知道,但因为峰顶整日被烟雾浓罩,以及两座寺庙在山上位置的阻隔关系,除了在寺庙生活了多年的老人之外,没什么人知道。因此吊桥年久失修,摇摇欲坠,知道的人也不会贸然通过。
康书旆会知道吊桥的存在不过是第一次上山,误入山上意外发现。
吊桥危险,在山风吹拂下摇摆不定,吊桥上的木板破烂不堪,有一块没一块的随意钉在绳索之间,连接的绳索也并非铜铁制造,而是普通的麻绳夹带着树藤编制而成,好似风雨大一些便能吹断一般。
康书旆驻足在桥边,看着桥中央突然丢落的一块木板,心里一沉。她回头看向来时路,丛林茂密,安静的瘆人,她凑近桥边,崖下深得暗沉,真的掉下去,绝对会粉身碎骨。
山风吹过窈窕身段,原本湿透的衣裳似乎因为上山的一路风吹的半干,原本被白云遮住的太阳因为风的关系吹散,阳光照下,吊桥的本貌更加清晰。
夏日中午的阳光火辣,照在康书旆身上却温暖了她的身子,她抬首眯眼看向天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里栓紧的发簪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她闭了眼睛又睁开,伸出双手将披散背后的浓黑长发绕了几圈后用发簪固定紧。纤细净白的双手覆在心窝处,默默念了句:娘亲,请保佑女儿。
康书旆迈开步伐小心翼翼踏上吊桥......
没有人知道,康书旆这一天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死时刻,只知道她出现在白鹭庵后厨门时,几乎虚脱晕倒,嘴里念着的却是“青禾....救她.....河边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