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秦府,没想到秦仁责见到二人后率先将颜南青拉到一边,与她话家常。
他先是问,“溪月小娃,你怎么长得和前段时间不同了?”
又接连说,“和宋豫相处可有矛盾?”
又再问了些王府琐事,颜南青找不到能插进去的时机,她只得站在一边,看着这些问题噼里啪啦向她袭来。
最后秦仁责停下,“怎地不说话?”
颜南青:她倒是想说......
“秦将军,我和宋豫相处得很好。”
秦仁责正色道,“我早已不是将军,五年前陛下便已准我辞去官职。”
他将两个木盒拿出来,神情满是怀念,“这是我两个小女的遗物。”
颜南青此番有些不解,“秦...”
不能唤秦将军还能唤什么,颜南青一时有些呆滞。
秦仁责轻声道,“你跟着宋豫叫我祖父就可。”
“祖父,这遗物里有什么特别的?”
秦仁责抬眼盯着颜南青,“当年行舟之事一过,我就急冲冲向你祖父求来你和宋豫的婚事,小娃娃,你可有怪我耽误你和裴木乔的事?”
颜南青怔了怔,没想到秦仁责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
见颜南青不语,他叹息一声,“若不是这婚事,恐怕确之就没了命。当年晚素和以凝死后,我几乎就要随她们而去,可确之和子瑾还需要我这外祖父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定下你和确之的婚事,是你祖父和我共同的意思。”
“溪月小娃,宋承如此人绝非表面这般平易近人,我和明风就是轻信了他才叫这悲剧发生。”
颜南青早已预料到秦仁责打算。
“祖父,你是想我让帮宋豫对付他父亲?”
方才还严肃得让颜南青以为他就要上战场了的秦仁责此刻却突然心虚起来。
“溪月小娃,当年定这婚事的时候本是想为确之求个安稳,眼下虞洲出了这些事端.....”
颜南青表示理解,“我祖父已和我谈过,只是,我需要做什么?”
秦仁责凑近颜南青,“实在是对不住,眼下就需要你帮个忙。”
“前刺史裴长生你还记得吧?”突然有些心虚,但眼下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裴长生他妹妹入王府的时候,我就怀疑宋承如和裴长生有什么腌臜,裴家倒了,陈易做了刺史,明面上他们两也无甚交流,但我怀疑他们肯定私下有什么私相授受。”
颜南青:“祖父,私相授受不是这样用的。”
秦仁责挠了挠脑袋,“溪月小娃,我比不得你祖父,这些什么成语我一向分不清。但是,”他表情严肃,“我怀疑陈易和宋承如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秦启失踪后我去找陈易,他一副不愿意多事的态度,说是要给我查,到现在连一个是兵也没派出去。”
说着说着,秦仁责眼眶也红起来,“秦启是我弟弟的孙子,我不能对不起他,但是,我已经老了,秦家也没兵了,溪月,帮我找找秦启,帮我和你祖父把宋承如盯紧。”
颜南青隆重地点了一个头,“祖父,你放心,我会护好秦家和宋豫,你也要照顾好身体,远离这些事,每天要是无趣,就跑去明府找找我祖父。”
秦仁责当即变了脸色,“我怕你祖父已怕了快半辈子,我和他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好些。”
颜南青凑近秦仁责,“祖父,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当年行舟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仁责长叹一口气,“溪月啊,这件事,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宋豫一直不愿和我谈这些事,我也只能猜到其中一些,宋承如当年就想杀他了。”
“那他这瞎眼?”
秦仁责面色纠结,内心拉扯一会儿后,他说:“宋豫瞎眼这件事是在行舟之前,那段时间他的眼睛不怎么回事,生了个米粒大小的疹子,他母亲没留意,这眼睛某一天就突然看不见了,宋承如寻了许多人才看好,但这眼睛也生了毛病,直到那年他从行舟回来后,才彻底看不见。”
颜南青了然,没想到秦晚素对宋豫也没那么关心,想到宋豫一个人孤零零长大,莫名的有些觉得他可怜。
她虽家门不幸,但她遇见陆城和颜易安,将她被父母抛弃的阴影给通通赶走,暗卫的训练很苦,但每次和颜易安一起受罚,那些苦好像都成了小问题。
从秦仁责房里出来,她看向韩澈的眼里也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韩澈敏锐地读出这个情绪,叫做怜悯。
秦仁责和她说了什么?
手里的拐杖在屋内敲响,他往颜南青的方向走去。
颜南青已先一步把住他的手,“确之,当心些。”
韩澈抓住她的手,“祖父和你说什么了?”
颜南青摸了摸他的头,“和我说要我盯紧你爹。秦家和陈易的交易估计是假的,你祖父也怀疑陈易和宋承如之间有问题。”
秦仁责也正好走来,“确之,最近可好?要好好对待溪月,不要辜负别人一番苦心。”
韩澈无奈,“祖父,我方才就想和你说,我装瞎的事情,溪月已经知晓了。”
“?”秦仁责对于自己有事瞒着别人还要别人帮自己做这个行为感到十分羞愧,他三两步走到韩澈跟前,“你这小子!我就说你天天......”
没等秦仁责说话,韩澈先打断他。
“祖父,我们来,其实是想问你陈易的事,秦家这些年来和陈易可以交易往来?”
秦家这些年的产业主要在一些武器和器具制造上,而府衙内侍卫捕快需要的东西有时候也会从秦家这里购置。
因此秦家和衙门会有些商贸往来,但若只是说陈家,那便是丝毫没有。
得知陈易书房里的那些财宝和账册,秦仁责只问韩澈何时会公布这件事。
颜南青接过话头,“要在许多人聚集的时候。”
离开秦府前,秦仁责又把颜南青拉了过去,他满脸纠结,“溪月,我不是故意骗你,我们刚刚说的那些事,还能做数吗?我把秦家的铺子分你三家,如何?”
颜南青笑眯眯,“祖父,秦家在行舟也有产业?”
秦仁责点头。
“不如便把行舟的店铺分我三家。”
秦仁责当机立断点头,“溪月,虞洲和大周就交给你了。”
回去之前,颜南青去西南小院一趟。
她先去瞧了眼秦启。
秦启被陆离护得很好,精神看着也要比前日好上许多。
瞧见颜南青,他眼神一亮,“你是蒙面女侠?”
颜南青点头,反正他都在这里了。
“没想到女侠生得如此漂亮。”秦启继续笑着说道。
颜棋率先打断他,“你别想借机讨好我师父。”
很久没见到颜棋,他已经比来的时候长得更高些,快赶上颜南青了。
“秦启,你先养伤,过几日我再叫你表哥来看你。”
秦启点头,继续缩回被子里。
她是在厨房寻到陆离的。
陆离已养回些肉,和前几日那个被关在房间里的“疯女人”截然不同,她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头发随意盘起,腰间围着个围腰,手上熟练地将土豆切成薄得像是冰块般的土豆丝。
台上已摆了一道菜,香气勾起颜南青肚里馋虫。
她做的是京都口味的菜,颜南青看得眼泪汪汪。
虞洲并非菜肴难吃,只是她更想念京都。
但她走之前韩澈还特地嘱咐要她回府用膳,她也只能擦干不存在的眼泪,忽略存在感极强的饭菜,“陆离。”
她抬起头,发现是颜南青,停下手上动作,“你来问我裴家的事?还是明溪月?”
“都有。”
“赏脸留下用个膳?”
颜南青摇头,“还要回王府,宋豫有眼疾,我还得照顾他。”
灶上的火顿时熄灭,陆离用一旁的清水将水洗净,快步走到颜南青面前,上下打量。
她今日身着一紫色罗裙,头上盘着妇人发髻,脸上画了淡色妆容,与寻常人家的妇人并无二异。
见陆离神情,颜南青幼时被陆城责罚的痛苦回忆顿上心头,这陆离生气的模样倒是和陆城有几分相像,之前没觉得,陆离和陆城竟有三分相像。
特别是嘴唇和鼻子。
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离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你是不是.......”她放慢声音,“动情了?”
心像是被人轻轻捏了捏,这感觉微乎其微,快到颜南青自己也没注意到,“我?对谁?”
“宋豫。”陆离没好气的说。
“这怎么可能,我虽是替明溪月成婚,但本质上这只是我接近王府手段,和宋豫也不过逢场作戏,要再说得话,他现在就是我偶然遇见可以合作的同伴。”颜南青越说越快,恨不得现在立马把自己脑里的想法摊在陆离面前。
奇怪...
她怕陆离作甚,又不是陆城。
陆离还是没放下怀疑,“你坐下吧,裴家和明溪月的事,我一概告诉你。只是,我需得提醒你一句,侯爷想不到,小世子也不会想到。”
颜南青点头,但颜易安的年纪已经不能在世子前加一个“小”了。
要是非要加个称呼,该加一个“疑心疑鬼”。
“执行任务时,难免动情,但这些情爱不过电光朝露,但对暗卫来说却如罂粟,美丽却致命。颜南青,不要对任务中的人动情。”
颜南青回去的路上,脑子里一直想着这句话,她并不懂情爱,但见过也听说过京都里的许多故事。
这些故事好坏参半,其中最让人震惊的,出自颜韩两家,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恨海情天。
不过,她并没多关心,这都是上一辈的事了。
前世她无心情爱,满脑子都是对颜易安的不解。
这一世,她更是从没想过谈情说爱。
对“宋豫”,其实利用大过朋友之情。
“宋豫”会找到关键点,揭穿宋承如的阴谋。
其实她也可以借着这天高皇帝远的机会假死逃离兑泽,但她还是对颜易安心软了。
她想真正和颜易安道别,解开前世的心结。
但是,有件事她还需问一问“宋豫”,大婚那日,他到底送了谁出城?
陆离提到,那日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还有两个男子,其中一病弱男子瞧着像是不久于人世。
他们也是去幽谷的。
刚走出没多久,他们就被宋承如的人追杀,陆离替陆霜解决了好几个追兵。
但幽谷和京都的并不顺路,陆霜和陆离也只得在树林分别。
另外两个男子,除去那病弱公子,另一个倒是武功高强,帮陆离解决不少追兵。
那男子的身份陆离多有试探,他行事谨慎,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贵公子的模样,但虞洲城内她和明溪月都没见过这号人物。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倒是很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也不算是无趣。
十里长亭处,接应明溪月的人迟迟未至,陆离也不能将她交给这两个男子,于是送明溪月送到越州,让年因秋送她去幽谷。
她年轻时候,年因秋欠了她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