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音执拗不过柳凝霜,她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只是坐在驴车上晃着腿抬头看着周围葱翠的树林敛眸轻轻笑了起来,眸子里闪着太阳遗落的碎光。
“一个半月了啊……”
淼音笑着,婴儿肥堆在脸上显得格外纯真。让人忽略掉了明媚的眼,鲜红的唇。遗忘了此人已不算在“孩童”之列。
“从这走便可以离开了吗?”
柳凝霜坐在旁边看着远处的树,抱着自己的剑有些不安的看向那杂草丛生的路,有一些害怕,紧张的神情难以遏制,还是强打起样子故作轻松。
“还要翻一座山跨一条河才算出去了呢——”
淼音笑着,从行囊里拿出了一张饼掰开一半递给了人。
“柳溪镇原来这么大吗?”
在柳凝霜的印象里那个镇很小,半个时辰就能绕一个遍,无非就是入目的一些店铺和人,熟悉的可以拿着泥刻出他们的模样。可此时却要花上几天的时间离开这里。
“不大,但是外面很大。”
“外面很美吧。”
柳凝霜听着山里的雀叽叽喳喳着吵,听虫不断的鸣。
“凝霜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这里明明也很有意思……”
淼音安静的听着,看着柳凝霜的脸,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淼音,你会算卦对吧。那你能算到世界有多大吗?”柳凝霜望向太阳的时候,下意识想要用手挡住,不是挡住那光芒,而是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完什么事情。柳溪镇很有意思,那里的人我都记得。但是你都说了外面这么大,我怎么可能不想去看看外面呢?”
柳凝霜说着顿了顿,又转头看向淼音,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说道:“况且…是你对我说——我应该离开。”
“什……”
淼音哑口无言,她想反驳柳凝霜的话,压根没有说过留下的话。
刚刚开口便想到了离开前算的卦,做得法。
这里的一切都被限制着,被玄境的真正主人禁止说出真相。
所以她便入了梦。
淼音往一棵树上撇了一眼,那是花璟原站着的地方。
她取下了那只竹笛,邀请另一个人入梦。
………
白色的云端下有一座仙山。柳凝霜住在那儿却没有练剑修仙。而是劈着柴烧火做饭。
灰头土脸得蹲在那里吹着火星,灰扑扑的烟呛了柳凝霜一鼻。只得后腿作罢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
“又在捣鼓做饭了?不是辟谷了吗?愿意跟爹爹下山吗?”
声音的源头是飘渺宗的宗主。
柳凝霜只是点点头,牵上了那宽大有力的手。下一刻便焕然一新站在一个地方。
那里不同于宗门内,这里正发生着战火。
火焰熊熊燃烧,乌鸦站在烧焦的枝头歪着头看着新来访的“客人”。
肉香和焦味混着腥味传来让人恶寒,胃里一阵痉挛。
跑到了一边干呕时透过半掩着的门看到了躺在院子里的小孩。
“爹爹…是小孩……”
那人便上前牵住了柳凝霜的手,柳凝霜拉着他的手向前,口中正念着刚刚学的法诀,想要扑灭着火焰。
一道水柱落下什么也没发生。火焰还是照样的烧,燃烧着茅草。这时候柳凝霜才发现燃烧着的除了木头以外还有烫得火红的石头。连大地都是一片焦状。
“为什么?”
“这一块来了坏人,普通人是灭不了这个火的。”
所以便要他们仙人来,仙人是救人于危难之中的人吗?
柳凝霜不懂,只是点点头,听着自己爹爹讲的话,念着新诀扑灭了这种火,救下了一位小孩。
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可是没有仙缘,修不了仙。不然柳凝霜真的很想带着她一同回到家中。
淼音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见到了两位风姿阔绰的仙人。想要闭眼的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兴奋的语调。
“爹爹快看她醒了!!!”
柳凝霜没有在意淼音不太舒服的状态,只是从一个瓶里拿出了一颗丹药喂给她后开始喋喋不休的问她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啊?这里是哪里啊?你们这里来了什么坏人?为什么这里的火会扑不掉呢?”
“……”
“啊——你是哑巴?”
“……”
“不会还是一个聋子吧?!不行不行,我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你放心好了,我们是仙人,就是为了拯救你们而来的。”
柳凝霜很自然的按照自己的观点解释了刚刚自己爹爹的话,颇有一副大侠风范。
“……我叫淼音。”
淼音的嗓子被烟呛哑了,讲话有些艰难。
…………
淼音在柳凝霜的身边待了几日便被她的父亲交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朽。
那人看着和蔼可亲,抚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点头看向淼音后又转头看向柳凝霜。
接着便是两个人压低声音的谈话,两个孩子被关在了门外。
要不是看着焦土上开始生长绿色的芽,看着落下的雨将乌鸦冲洗成了白鸽,看着破败的残垣又重新生长成新。
花璟原都快忘了这里是梦境,是以记忆为基础的梦境。
淼音拉着柳凝霜在一边很认真的给人算了一卦。
那是她天生就会的东西。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回报,所以就以窥探天命来报答。
她看到的并不是一团白雾和空白。她清楚得看到了她的死期,在不远的将来。淼音想要知道破解的方法于是接着向下揭开。
算卦的手抖了抖。
阖上的眸猛地睁开,握着手变成了硬生生的拽着。
“离开这里!”
“离开……哪?”
“去哪都好,离开这里……不要回来……”
“啊?”
柳凝霜被淼音激动的情绪吓了一跳,并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着急。
只是那天上的太阳缓缓升起,梦境被光照着分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碎片。梦境要碎了,梦中的人要醒来了。
柳凝霜忘记了之前救下淼音的事情,只记住了有人让她离开。
她回过头看到的是枝繁叶茂的春天,入目有繁华街景,万人空巷。情绪没由来的起伏,挣扎着想要离开。
有些时候柳凝霜会责怪自己胆小,不敢一个人踏出这个镇,只敢找个理由拉着另一个人来做自己的支柱。只得幸亏那个人来了。
满腔的傲世才情不过是肆意妄为下幻想的勇气。而她今天便想将幻想化作现世。
竹笛的声音悠扬清脆,与每一棵树木都能完美合奏。与风共舞着翻过了一座不算高的山。
在山顶鸟瞰可以看到柳溪镇,被山包裹着,像是摇篮里的婴儿。袅袅炊烟是吐出的呼吸。
少了两个人也不会让这个镇少了烟火味,增添的多是疏离之感。
越是离那镇越远,柳凝霜丢失的记忆就会越发清晰。
回想起丢失记忆和法力的一个半月,有种难得的轻松之感。再对上人的眼也难有气话。
“那天的卦象……你看到了什么?”
冥冥之中她能感受到。
除了死亡的逼近之外还有一件事在等着自己。
“……”
出鞘的剑横在了淼音的脖颈之间,眉宇间有不属于十五岁的戾气。
那张明艳的脸收起了笑容也可以如同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看见了你必死的结局,堕魔的父亲还有……你死去的师叔。”
淼音敛住了情绪,委婉的说出了真相。说出天机的惩罚她早已不再在乎,柳溪镇的命运已无法改变的话,那就尽量的改变别的结局吧。
那个……为自己而死的结局。
“你胡说!我爹爹怎么可能堕魔?!我师叔怎么可能死掉?!”
一个最为高风亮节的君子,一个最为强的剑修。怎么可能沦落至此?!
“我……”
“你骗我!不让我来!那我便走!这地方不待也罢!”
出了玄境便施法离开了这个地方。带着满腔的怒气冲向了那座鬼气阴郁的庙宇。
心一横,手一握,剑光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