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栖站在非人事务所的大门口，抱着一沓资料，陷入了沉思。
她不过是撞了个狐狸精，欠了十万，就被迫在这家公司打工。结果才第二天，就要替一位因为跳鬼步舞直播而被地府裁员的夜游神打仲裁申诉。
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江栖，你只是个临时工，不是孟婆，也不是地藏王，不要太认真。”
然后她推门进去，准备正式踏上这趟地府劳动维权之路。
“江小姐，”夜游神老白已经来了，脸上带着紧张，“我已经把所有档案资料都带来了！昨天我朋友情绪失控，不好意思啊，他其实平时很温柔的，巡逻的时候还哄过小鬼睡觉。”
江栖：“……哄人睡觉是拿铁链子转圈圈吗？”
“那个……只是传统技艺。”
她将老白领进二楼会客间，一边打开他带来的资料，一边忍不住吐槽：
“你被裁的理由上写的是‘神志涣散，滥用灵职权限，扰乱地府风评’……你直播都直播了什么？”
老白尴尬地低头咳了声：“也没什么，就是……夜巡的时候跳了点舞，还接了几个商单……比如帮人驱邪时带货桃木剑，边念经边喊‘买一送一’，那效果特别好！”
江栖：“……”
“你别瞪我！”老白一拍桌子，“我真不是乱来！我工作勤勤恳恳几百年，才做个小小夜游神！结果新官上任三把火，地府换了个年轻主官，说我们影响形象。我跳个舞怎么了？巡逻又不是上坟！”
“所以你是第一批被开刀的？”江栖挑眉。
老白点头：“他们说我要回炉，把魂打散重炼，可能还得重新排号。我都一千多岁了，再来一次轮回我还得考公务员吗？”
江栖一时沉默，忽然觉得老白比她还惨点。
她翻了几页档案，突然停住：“咦，你这封正式裁员文书，是事务所系统发的？”
老白立刻凑过来：“对啊，说是你们地阴系统后台直接打分评估的，说我灵职偏移率过高，裁！”
江栖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我们系统那玩意儿……昨天才卡顿，听说前天还崩了半个小时。”她喃喃，“那评分，搞不好根本是系统抽风给你算的。”
老白一听，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那我这是……被系统裁错了？”
“目前来看，有这个可能。”江栖站起身，一边走，一边冲他比了个“跟上”的手势，“走，我们去技术部调后台记录，看看是谁把你一脚踢了出去。”
技术部是一间布满屏幕和浮动字符的空间，中间坐着一位看起来像人，但有三颗脑袋的生物。
一个头戴眼镜在敲代码，另一个头在看小视频，剩下一个脑袋在啃辣条。
“这位是我们技术部主任，九脑虫的‘三脑工程体’，代号BUG精。”江栖介绍。
“我姓周，叫BUG，是个好虫。”三脑虫热情伸出爪子。
老白：“……”
江栖忍住笑，把老白的档案甩进他办公屏幕里。
“我们想查一下这个夜游神的系统评分记录。”
BUG精迅速敲了几下键盘，眼镜脑袋开口道：“哟，评分时间是半夜2点07分……你们那时候系统在自动更新，评分模块正在重启。”
“也就是说……”江栖和老白异口同声，“打分根本不准确！”
BUG精点头：“准确地说——是纯属瞎编。”
老白激动得当场想跪：“老天爷有眼！我不用回炉重造了！”
“别急。”江栖拍了拍他，“我们得拿到这个错误评分截图和后台数据报告，再提交仲裁窗口，才能正式打申诉战。”
老白双眼放光：“你就是我夜巡生涯中遇到的最亮的那盏灯！”
“别急着感动。”江栖把打印好的数据拎起，“这才只是前战，下一步，我们得去地府人事局仲裁部。”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庄严：“准备好了吗，老白同志？为了夜班打工人的名誉，为了所有夜游神的尊严，我们去上诉吧！”
“是！”
“那上诉费你出，我穷。”
老白：“……”
江栖从打印机里抽出最后一页系统评分异常报告，啪地一声按进档案袋。
“准备好了，出发。”
“去哪儿？”老白一脸紧张。
“地府人事仲裁部，找他们谈谈为什么你跳个舞能被踢回炉，而冥司那边还有人靠卖地府文创升职。”
老白眼神发光：“你真是我的正义灯塔啊江姐！”
“闭嘴，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打工人。”
“……我更感动了。”
地府仲裁部位于阴阳交界处的档案峡谷大楼，外表看起来像一个巨型机关城，里面文书密布、钟声滴答，每走一步都得刷灵印码，就像进了个极度压抑的高强度行政单位，连空气都是枯燥的。
江栖一走进去就觉得灵魂发干，旁边老白已经开始流鼻涕。
“呃，这地儿……空气净化是靠寒冰符阵的？”
“对，除了灵体，其他生物一进去基本都冷得掉san值。”老白把鼻涕甩回去，“你要是能撑住半小时，说明你体质……不一般。”
江栖：“我谢谢你，我不是一般人我知道。”
她走上前台。
前台是一只脸跟打印机融为一体的灵兽，嗓音沙哑：“仲裁请排号，普通上诉请走右侧，特别异议请走左侧，踢馆申诉请从窗口跳下。”
江栖面不改色：“我们是走系统评分错判程序。”
打印灵兽嗷地一声：“又是系统锅？你们是不是被那个BUG精骗了？他上次还说我们的KPI系统认错了地藏王，把他列入迟到黑名单——结果地藏是闭关了八百年！”
“这次是证据确凿。”江栖拍了拍手中的资料，“按规章来，我们要求启动仲裁听证。”
打印灵兽眯起眼：“你是这位夜游神的代理人？”
“我是非人事务所临时代理客服，江栖。”她一字一句地答。
那一瞬间，空气里某种震动涌起。
打印灵兽静默了三秒，忽然敲响了一口铁钟：“启动地级仲裁流程，非人事务所代号激活，编号Z-003号代理人，江栖。”
“你——”老白一脸震惊，“你是Z系列的？！”
江栖一脸懵：“什么Z系列？我还以为我编号是随机的呢……”
钟声回荡间，一道身影从仲裁厅缓步走出。
身穿冥司制服，肩章是五道金纹，代表中高阶管理级别。他长得极端对称，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角上挑，嘴唇薄得像纸片，一看就不像活人——当然，也确实不是。
他手里拿着一枚刻有“审正司”印玺的灵牌，目光落在江栖身上。
“非人事务所的代理人？”
“我是。”
他淡淡一笑，嘴角却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意：“我是这场仲裁的主审官，名字你可能不记得了。”
江栖瞳孔微缩。
“但你体内那东西，应该还记得我。”
气氛瞬间变冷了七度。
老白还没反应过来，小声问：“他是谁啊？你们认识？”
江栖却是一脸死机状态，脑海里忽然炸开一片灰色的雾。
那声音，像是一道断裂过的记忆锁链，在某处狠狠震了她一下。
她体内的“那道封印”，微微松动了。
“听证将在三小时后正式开启。”主审官转身，“地点在地府仲裁十六厅。你有权补充证据、列举辩护、并召唤辅助证人。”
他说完，留下了一枚黑色令牌，脚步极轻地离开了。
江栖握着令牌，手有些发抖。
老白一脸激动地以为她是紧张：“江姐别怕，我虽然被裁了，但我可以上，真的可以上！哪怕现在让我上台跳一段打call鬼步我也可以！”
“……闭嘴。”
江栖扭头：“我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回到非人事务所的小会议室，一个人坐着喝茶，结果刚喝一口，门被推开。
陆御走了进来，穿着黑色高领，披着事务所专属制服大氅，神色淡淡：“你醒了？”
“我没睡。”
陆御走到她面前，屈指在她眉心轻点。
一股冰冷的力量穿透她的灵魂识海，像是把某个躁动的的东西压了回去。
“那个人是谁？”她咬住下唇，“他说……体内那东西记得他。”
陆御没说话，转身走到窗边陆御回头看她，眼神沉了几分。
“你进仲裁庭时，封印动了一下。”
“……我感觉到了。”江栖低声说，“所以是什么东西？”
“总的来说，那位审官，不是普通冥司，他跟你体内的力量，有过某种……接触。”陆御顿了顿，没再多说。
江栖抿紧嘴唇：“那我现在还进去，不就等于羊入虎口？”
“他未必认得你，但如果你乱来，确实会出事。”他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不过你不是最擅长的，就是在不该说话的地方讲道理？”
江栖嘴角抽了抽：“你是夸我吗？”
“我是在提醒你，别给我扣绩效。”陆御慢条斯理地扣上外套，淡淡道，“你还有一百三十六张客户回访单没填。”
“……”
“赢了，我就帮你补一张。”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