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梦境内三柱灵柱只剩下秘境深处的最后一道灵柱，失去了灵力支撑，最后一道灵柱也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原本四处巡逻的人傀也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慕容肖肖将白小生扶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设下结界。

    “他怎么了？”

    “他是阵法支柱之一，被我们强行带离灵柱，于他有损，不过放心，只是暂时昏迷过去而已 。”

    白凤遥瞠目结舌：“怪不得他刚才死活不愿意出来还是小师姐你扛他出来的。可是，为什么？这阵法逆天诡谲，小师姐，你就不怕白小生有什么大碍？”

    “情况紧急，我只能先这样。”慕容肖肖说，“想要彻底毁掉这个阵法，除了毁去灵柱，我们还要去找阵眼才行。”

    “可是阵眼在何处？”

    “那便要多谢我们入境之时的玄境了。”

    “什么意思？”

    “玄境以入境者内心深处的记忆构架而成，无人能逃脱，包括秘境之主的苏瑶生。”

    白凤遥震惊：“小师姐你的意思是……”

    慕容肖肖勾唇，“幻生梦秘境使人生梦，而我的梦月灵是造梦的法器，自第一个玄境结束后我便利用梦月灵从秘境中夺取了很小的一部分的权能，借此进入苏前辈的记忆构架的玄境当中，自然也看到了她的生平。你还记得你落入的玄境吗？”

    白凤遥：“那个在玄境中死掉的人，是了，玄境中的记忆主人分明能看到我们，可是那个男人却看不到我，无论我怎么呼唤，他都不为所动。”

    “他看不见你是正常的，因为那个玄境不是他的记忆。”

    “可是，只有他一个人啊？难道……”

    慕容肖肖看向倒在草丛的人傀，说：“那个玄境，是他人的记忆，这段记忆中，那个人也是旁观者，他看到了这个场景，并被幻生梦用以构建玄境。”

    “那个死去的人是谁？”

    慕容肖肖垂眸：“他是余海光，苏前辈的夫君。他孤零零地死在寒山当中，后来苏前辈通过秘术看到了他死亡的情景，所以，你进入的，其实是苏前辈的记忆。”

    “可是这与阵眼又有什么关系？”

    “我进去了苏前辈记忆当中，看到了一切的始末，也看了她布阵的情形。逆春回生有三处不可破坏的事物，第一便是三个灵柱，第二是她洞府的棺材里那二十三具人傀，第三，便是阵眼里的骨灰。”

    “骨灰？是了，苏前辈要让人以人傀之身‘复活’，但那些人本身有肉身，她将那些肉身烧了变成骨灰，成了逆春回生的阵眼！”

    “对。”

    “那我们等什么，赶紧去毁了！小师姐，你怎么不走？”白凤遥疑惑望去，却猝不及防地被慕容肖肖施术定在远处，眼睁睁看着慕容肖肖将他扔进结界里和白小生一同躺着。

    “小师姐？！”

    慕容肖肖又施下一个结界，看向白凤遥：“此行过于危险，我一个人去。”

    白凤遥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焦急声音。

    “白凤遥，虽然师父总是喊你跟着我，总是吓你如果我出事定不饶你，可师父怕的其实不是我受伤，而是你。你姐姐白门主昔日救我燕云门众徒，燕云门无以为报，得知你弃医从武，师父便赶着收你为徒，以报答你姐姐的恩情。师父那些不情愿，其实都是做戏的，他怕你受伤，所以总是不肯教你真本领，他让你跟着我，是觉得我能保护你，若你出了什么事，我无脸见师父，亦无脸面对白门主。”

    “唔唔！”

    “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我身为修行者，修炼途中几经生死，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若为了大义和救人，死了便是死了，只是……你不一样，你拜我为师姐，那我身为师姐，便不能让师弟涉入险地，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去。”

    “唔唔！”白凤遥不能动，只能极力转眼去看，却只看到慕容肖肖转身而去的背影，眼眶不禁红了。

    “对了，若我一去不回，你就替我和师父、白小生告别一声。”

    这次慕容肖肖真的走了，徒留白凤遥唔唔喊了许久，隐约听出模糊的“师姐”二字。

    逆春回生的阵眼极其隐秘，连白小生和碎琼也不知道，但幸好玄境和梦月灵的原理相似，慕容肖肖才得以借梦月灵窥视苏瑶生的记忆。

    幽幽碧草上溅了暗红色的鲜血，慕容肖肖扶住树木，缓缓擦去嘴角的鲜血，从乾坤袋里又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将丹药倒在手心，只剩一颗了。

    慕容肖肖想起进入幻生梦前逢湛曾传音给她——

    “幻生梦与你的梦月灵相似同源，凭你的领悟能力，定能借此进入秘境主人的记忆当中。时间紧迫，我们耽搁不了太久，你看过她的记忆之后，就知道破阵之法，这是三枚提升修为的丹药，能短暂提升你的修为。记住，一定要用最快的方法破阵，否则哪怕碎琼有再多的灵力，也撑不到那个时候。”

    “可是师傅授我梦月灵才不过半年，我还不能完全掌握其中奥妙，我怕……”

    “你可以害怕，但不能退缩，我会在外替你拖延时间。若是最后一刻你做不到，我便出手。”

    “辞山君既然能出手解决，为何要让我来？”

    “此法是最温和的一种法子。若是我来，手段霸道蛮横，届时，大抵要毁了幻生梦秘境中所有生灵，魂魄不得往故，活人不得逃离。”

    “！！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

    “你只需大胆去做，然后等待结果即可。”

    ——

    慕容肖肖将丹药送入嘴里，咬牙。

    我定能做到！

    慕容肖肖朝着目的地出发，脑海里重复着苏瑶生的记忆，其实当时她看得相当潦草，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她都没有留意到，如今回想，难免徒增感伤，苏瑶生设下这个阵法，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指望真的能够成功，只是她几百年来都在做这件事，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太多，渐渐地，她的心里就只剩下这件事情，好像只有这样做才算活着一样。

    苏瑶生，生在卜卦先知的苏氏一族当中，作为族中年纪最小、天赋最高、修行最快的弟子，苏瑶生受尽万千宠爱，那些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灵丹对她来说就是食之无味、可以随时丢弃的零嘴，只要她哼一声，就有数不尽的法宝法器呈上来，说她是当时世间身份最尊贵的世家弟子也不为过。

    因此，苏瑶生养成一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性子。

    苏氏的最高境界可预知先事，苏瑶生年仅八十，便达到了这个境界，因此心中傲气更甚，屡破内敛谦虚的家训，不仅大肆宣扬自己的能力，还将卜的先知卦告知旁人，族中多有人劝阻，却全然被苏瑶生置之脑后。

    彼时的苏瑶生太年轻了，年轻气盛，自以为天下无人能敌，就连天意都想要挑战一二，为此还曾利用自己的本事妄图改变他人的命轨。当时的苏氏家主得知后盛怒，将其困于族内面壁思过，并为她谋了一场婚事，希望能规诫女儿一二，其人选正是上门入赘的余海光。

    余海光出身傀儡世家分支，当时傀儡师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加上余海光是分支之子，虽然天赋不错，但他生来没有半截舌头，也不会说话，为人木木讷讷的。

    苏瑶生得知父亲要将她嫁给余海光后，曾经大闹一场，最后还是被盛怒的家主压着拜堂，成了这门婚事。

    婚后，苏瑶生极其不待见余海光，常以逗弄余海光为乐，被发现后不知悔改，差点被家主鞭打，最后却是余海光劝阻。余海光不会说话，因为手有旧伤字也写不好，却还是拦在苏瑶生身前，他拿出的纸歪歪斜斜地只写了几个字：“阿瑶很好，是我不好。”

    后来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每一次余海光总是挡在苏瑶生身前，哪怕苏瑶生不领情，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保护她，那些纸上写满了他不算好看的字，他说，苏瑶生是天之骄子，就该任性些，是他没有做好丈夫的本分。

    余海光只觉得，他的妻子虽然任性了些，但只是现在年轻气盛，不服管教，待日子过久了，性子沉稳下来，届时，他再教他的妻子为人处世之道。

    只是余海光还没等到苏瑶生悔悟，苏氏族内就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生灾祸，先是族中大能接连无疾而终，然后是有人无故染上急病，不治而亡，最后便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族中各处院子同时起火，此火诡谲，连雨水也无法浇灭，生生在雨中烧了一天一夜。院中之人却像落入了迷阵，寻不出逃离之路，被困死在院中生生烧死，无数的哭喊哀怨之声响了一夜，竟然无人所救，大火熄灭后，曾经傲视群雄的苏氏一族，一夜之间就在世上消失，除了当夜离家出走的苏瑶生，以及追寻妻子的余海光，苏氏族人，无一生还。

    后来，经历越来越多的苏瑶生渐渐明白，归根结底，那场火，那些灾难，皆是因她而生的天谴。卜卦先知，得知的是天意，泄露天机，此其罪一；妄改命轨，此其罪二；不知悔改，此其罪三；变本加厉，此其罪四。四条大罪皆由苏瑶生犯下，代价却是苏氏所有人承担，而留给苏瑶生的惩罚，便是在日后无数个日夜里活着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