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房间里,柔和而温暖。郁冯氏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掀开被子,目光落在旁边摇篮中熟睡的女儿身上。她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心中涌起无尽的柔软。为了这个孩子,她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而付出越多,就越难以放下。
“奶娘,你快看看孩子,怎么有点紫啊?”郁冯氏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她没见过几个新生儿,心中难免不安。
汪奶娘闻声快步走过来,满眼慈爱地看着这对母女,语气温和而安抚:“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啦,夫人放心。”她轻轻拍了拍郁冯氏的手,眼中满是温柔慈爱。一个是她从小带大的小姐,另一个如今就如同她的亲孙女一般。
郁冯氏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枕头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女儿的脸庞。
与此同时,老夫人和老太爷的正院里也热闹非凡。郁老太爷在郁冯氏临产前,就已经把《诗经》翻了一遍,如今得知是个孙女儿,却又拿捏不定该用哪个名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枝叶繁茂、生机勃勃,寓意着生活美满,人丁昌盛,最是适合女孩子不过了。”老夫人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诗经》,缓缓念出这句诗,声音里满是欣慰。
“好名字!”老太爷点头称赞,“确实是个好名字。”
自此,蓁菁在人间的名字便定了下来——郁蓁。
身为家族长孙女,郁蓁的童年充满了幸福,拥有着全家人的关注与宠爱,几乎从未有过得不到的东西。然而,作为传统江南世家的小姐,郁蓁除去上香和节日庆典之外,若想出门,总是需要家中长辈或兄弟陪伴。
作为针道投胎,绣花和金针刺穴自然都是郁蓁的天赋技能。为了能够将这些技能展示出来,她从小便找机会缠着父母为她请来师傅学习。
还记得五岁那年,郁蓁初学刺绣,恰逢郁老夫人的生辰。府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正厅里摆满了寿礼,从各地送来的珍稀之物琳琅满目,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郁蓁献上的第一幅刺绣作品。
在不知道郁蓁乃是下凡之身的旁人看来,便是五岁的小姑娘坐在窗前的小案旁,手中拿着一根细针,针尖在绣布上穿梭,银线在她的指尖舞动,仿佛有生命一般。她专注地绣着,连窗外的鸟鸣都未曾察觉。
“小姐,绣好了吗?”非霜站在一旁,眼中满是期待。
郁蓁轻轻放下针,将绣布翻过来,露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寿桃图。那寿桃绣得活灵活现,仿佛随时会从绣布上滚落下来。桃子的表面绣得细腻无比,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见,连桃子上的绒毛都绣得纤毫毕现。周围点缀着几片绿叶,用翠绿色的丝线绣成,仿佛带着露珠,清新欲滴。
“小姐,这寿桃绣得太好了!”非霜忍不住惊叹,凑近了仔细端详,“简直就像真的!”
郁蓁微微一笑,她要是刺绣不好,才是全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希望祖母会喜欢。”
到了郁老夫人生辰那天,府中宾客满堂,热闹非凡。正厅里摆满了寿礼,从各地送来的珍稀之物琳琅满目。郁蓁穿着一件淡粉色的小裙,裙摆上绣着几朵精致的小花,显得格外可爱。轮到她献礼时,她手里捧着那幅寿桃刺绣,小心翼翼地走进正厅。
“祖母,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郁蓁走到郁老夫人面前,将刺绣恭敬地递了过去。
郁老夫人接过刺绣,展开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她仔细端详着那幅寿桃图,眼中满是惊喜:“这是我家蓁蓁绣的?”
“是的,祖母。”郁蓁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身为小孩子,总是期待大人的夸赞的。这些小细节,郁蓁很注意。
“绣得太好了!”郁老夫人忍不住赞叹,“这寿桃仿佛随时会滚下来,蓁蓁真是心灵手巧。”
周围的客人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惊叹不已。
“真是神了,五岁的小孩儿,居然能绣出这样的作品!”
“这手艺,将来必成大家!”
郁家本想压制她的名声,但随着郁蓁长大,郁老夫人交好的多家世家老夫人夫人们都收到过她的心意。起初还能压住,但当忠义侯老夫人在一次聚会中大加赞叹之后,郁蓁的名声便在世家圈子里传开了。好在是好名声,只要不过分,倒也无妨。
十二年过去,尽管女子的名声不宜随意传扬,但郁蓁作为绣道大家的美名早已人尽皆知。而这些年,郁冯氏也给郁蓁添了两个弟弟,比郁蓁小两岁的郁景瑞和小五岁的郁景琰。
五更时分,郁府后院的青砖小径上已缀满露痕。俯瞰下去,可见奴仆们忙碌的身影,准备伺候主子们起身。而后院中,有一处矗立着几栋二层小楼,粗看青砖黑瓦,质朴无华,细瞧却雕花锦绣,玲珑剔透。最中间那一栋小巧的二层绣楼,清晨朦胧的阳光透过蒙着霞影纱的窗户,在地面落下丝丝嫩粉色的光影。而周边的绣楼虽错落有致,却呈现出一种追随拱卫的姿态。
霞影纱滤过的晨光在绣楼地砖上洇开淡粉色的水晕,将郁蓁案头未完工的《百蝶穿花图》映得栩栩如生——那些银线绣的蝶翅仿佛在光影中微微颤动。
辰时,“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已经来了。”看到帘子边上的小银铃晃动,声音细小而清脆,非霜走过去,与门外的小丫鬟轻声细语了几句,又转身回来低声向郁蓁通报。
虽然早已习惯了早起,但郁蓁还是忍不住偷空闭目养神,此时正歪在窗前的榻上。“唔……”她轻声应了一声。
“今儿个是十四,可以去上香了。”郁蓁微微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女儿家不能随意出门,能找着机会都想出去转转。十四晚上住庙里,十五早上上头香,这也是难得的出门机会。
“大姐,今儿这一身,是你自己绣的?”二小姐郁芝与郁蓁只差了半年,乃是二爷家的嫡长女。她走进来,目光落在郁蓁身上,语气里满是羡慕。
此时,郁蓁正坐在窗前的榻上,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对襟长裙,裙摆处绣着细腻的银色花纹,宛如月光洒在湖面上的波光粼粼。她的外裳是一件同色系的轻纱披风,边缘用金线绣着几朵精致的莲花,显得既有少女的灵动又不失清雅。披风上还点缀着几颗小巧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闪烁,仿佛晨露般清新。
她的发髻高高挽起,用一根镶着碧玉的发簪固定,发簪的流苏轻轻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耳畔是一对小巧的银色耳环,上面挂着几颗晶莹的珠子,与她的发饰相得益彰。郁蓁长相精致,但妆容淡雅,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唇上点了一抹淡淡的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舒适。
郁蓁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轻声道:“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的,哪里比得上妹妹的巧手。”她知道郁芝一直对她的刺绣技艺羡慕不已,但郁蓁自己却觉得这不过是雕虫小技。
郁芝的目光在郁蓁的衣裳上流连,忍不住赞叹道:“大姐的技艺实在是让人佩服。这衣裳上的花纹,每一针都绣得如此精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她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裙摆的银色花纹,眼中满是向往。
在氏族中,女儿家读书是首要的事情,读书明智,哪怕不需要出仕,道理也不能不懂。琴棋书画也要学,但不必要求精尖,女儿家喜欢比较,自然少有全然不通的。至于其他技艺,如刺绣、品茶、制胭脂等,则是各人爱好选择。家族中甚至还有选择雕刻的小姐。
作为自己的拿手活儿,郁蓁表示,做好一副刺绣已经是本能。“真的喜欢?”她轻声问道。
“真的好看。大姐……”郁芝的目光落在郁蓁身上,语气里满是羡慕。
身为郁家的大小姐,郁蓁的绣技早已名扬世家,她的作品几乎无人不喜欢。郁蓁笑着伸出手,非霜机灵地端出郁蓁做针线的盒子,轻轻放在榻边的矮几上,然后退到一旁。
“好你个非霜,让你拿个帕子,倒是把我的家底儿都端出来了,可见是偏向疼爱你的小二了。”郁蓁啐了一口,借机打趣已经眼睛离不开针线盒的郁芝。
郁芝的目光瞬间被那针线盒吸引,里面摆满了各种精致的刺绣小物件:一方方绣着花鸟的帕子、小巧的香囊、还有几把团扇。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团扇,扇面上绣着一只灵动的猫儿,双面绣的技艺让猫儿仿佛活了起来,眼神灵动,栩栩如生。
这些作品一看都是郁蓁费了心思做的,她吹捧的意思到了就够了。拿多了,一个是显得贪婪,另一个就是得罪人,将大小姐当成针线娘子了。
“能绣出如此灵巧可爱的猫儿,大姐的技艺实在是让妹妹佩服。”郁芝吹捧道,“双面绣的团扇,还能如此灵动,大姐得费不少心思构图吧?”
郁蓁微微一笑,语气轻快:“不过是顺手做的,不费什么心思。妹妹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郁芝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道谢:“谢谢大姐!这团扇我可太喜欢了,大姐的手艺真是无人能及。”
郁蓁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三小姐郁茁。郁茁全程都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她身上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显得有些拘谨,与郁蓁和郁芝的灵动活泼形成鲜明对比。
三小姐是被二老爷收养的恩人女儿,既自卑又疏离,总是无话可说。郁蓁也不是那种上赶着交好的。四年前进府时也曾试图接近过她,但郁茁太过钻牛角尖,最终郁蓁也放弃了,太累。
“三妹妹也来挑一样吧。”郁蓁温和地说道,“挑完了,还得一起去祖母房里请安。然后今日吃过中饭,早早出发去大昭寺呢。”
郁茁像是被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缩,满脸通红,像是受了羞辱一般:“多谢大姐,我自己会绣。”
郁蓁眉头一挑,知道这个半路妹妹又想偏了,但她也懒得解释。爱绣就多绣吧,要不是为了扬名,她一针都不想动。早知道下凡之前,应该在阿愚的储物空间里多塞一些手下神们的作品了。
“三妹妹要是不想拿,那就算了。”郁蓁语气依旧温和,没有丝毫责怪之意,“不过,今天去大昭寺,大家一起去,热闹些也好。”
郁茁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大姐。”
郁芝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别让大姐为难了。我们快去祖母房里请安吧,不然又要被祖母念叨了。”
郁蓁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带着两位妹妹向正房走去。一路上,郁芝还在叽叽喳喳地和郁蓁讨论着刺绣的技巧,而郁茁则默默地跟在后面,偶尔抬头看看郁蓁,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