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也格外的突然,一夜的北方掠过,再暖的空气也要被吹凉了,天也格外应景地下起了雪。
陈延生就是在这样的天气,第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从他有记忆起,就和父母一起生活在南州,再冷也不会冷到哪里去。像是冬城今天空气中的寒意,他还是头一回感受到。
“延生,来帮妈妈把这两箱衣服捧上楼去。”陈延生身后中年女人伸出手笑着招呼着他过去。
陈延生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捧起两个看着沉但实际没多少重量的箱子往楼上去。
陈延生的母亲林妙竹和父亲陈振宇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基础深厚,结婚后更是幸福美满,儿女双全。但是近些年夫妻间争吵不断,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得沸沸扬扬,家里兄弟姊妹轮番劝说也没有拦住母亲离婚的心。最终,母亲只带了一些自己的生活用品和现金,房子和车全都给了父亲。
姐姐陈映雪跟了父亲留在南州,而陈延生则跟了妈妈一起会冬城老家。
“延生!走道儿看路啊。”
在母亲的惊呼声中,陈延生猛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差一点就要撞到门上了。他回头对母亲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妈我就是想点事,下次不会了。”随即便把箱子放在地上,压下把手轻轻推开新家的门——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他都要住在这里了。
新家虽然不大,但也够他们母子二人居住了。陈延生卷起袖子,准备动手布置这里。
林妙竹用手扶着脸,身体靠在墙边,面色复杂地看着陈延生在这个小公寓里忙前忙后地收拾整理,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林妙竹连忙走到阳台边上接起电话,初冬的寒风虽算不上是刺骨,但也把她冻得够呛。
“喂?映雪啊,怎么啦?”
“……”
“啊,那你不用担心,你弟弟的学籍我转过来了,明天就能去新学校了。”
“……”
“嗯知道了,你跟你爸在那边好好的奥,我跟延生好着呢。行,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后,林妙竹走出阳台,关上门的瞬间,寒意被隔绝,一股暖流从她的脚底蔓延向全身。
暖黄的灯光洒向地板,桌子上新插的花散发出馥郁的香气,床品都是刚刚洗完的,还留有着洗衣液的清香。林妙竹内心的烦闷一扫而空,瞬间心情舒畅。
没活一会,热腾腾的晚饭被端上餐桌。陈延生还没添置完碗筷,就听到母亲的声音。
“延生啊,明个儿你去一中报道吧,学业不能落下啊。”
陈延生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正常:“行,都听你的,妈。”他心里想着: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隔天,下了一夜的雪总算是消停了,只是风大,陈延生刚走出楼门就被吹得打了一个寒颤。
对于刚出生就待在南方的陈延生来说,这种寒冷还是不常见的。陈延生踩着薄薄的一层新雪,肩上挎着轻飘飘的包就往大道上走,初来乍到,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很新鲜的。
冬城并不比南州发达,曾几何时这里也是成片的村庄,现在虽然算是“回春”了些,却依旧还不能入某些人的眼。陈延生倒是对此没什么感觉,在他眼里,只要能住着哪儿都成。
但无可否认的是,这边的交通真没有南州方便。林妙竹带来的钱也不多,住的还是林父林母生前留下的小房子,离市中心也算是很远了,出租车太早了没几辆,还都有客,公交车倒是有,只是数量太少,来得太慢了些。
陈延生站在大街边上等了十分钟,愣是一辆出租车都没看见。无奈只能网上拼个车。
五分钟后,马上冻成冰块的陈延生僵硬着身子坐上了他期盼已久的出租车。
车里暖气很足,陈延生僵硬的身体终于得到了缓解。算上司机一共有三个人,陈延生坐在后车座,侧过头看着窗户外的楼房飞速闪过,陌生的环境让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在家乡了,胸口传来一阵钝痛,陈延生的眼角泛起泪光。他对于那个地方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终归是孩子,父母分离、姐弟分别、故土远去,陈延生也不是石头,虽然觉得在哪都一样,但还是会想念,他也会感到难受。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陈延生进入冬城一中。他知道这里,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每年都会有考入清北的学生,教育环境和师资力量更是没得说。他知道母亲把他送到这里花了不少力气,以他在南州的成绩,不是他自负,他确定无论在哪他都能成为焦点。
陈延生先是去见了负责人,负责人领着他去见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杨广波是个中年男性,保留着东北人特有的硬朗的脸部轮廓和大大咧咧的性格,但又能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感受到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陈延生是吧,本校每学期都会有开学测验,不知道你在那边学的课程跟我们进度一不一样,你学的什么分科啊?”
“物化生。我们进度应该和您这边是一样的。”陈延生抿着嘴认真地回复他,显然对于这样性格的人他并不多见。
“哦,行,那就暂时分高三九班去,他们班人少好塞人。你去425领书去吧,我通知他们班主任来带你。”说着,杨主任脚底抹油般走出了办公室。
陈延生内心想着:这么忙就不要亲自来了啊!这么想着,面上也没显露出一点表情。他拎着空荡荡的书包爬上四楼,没一会又拎着满满登登的书包艰难地走下来,显然陈延生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来就要拎这么多东西回家。
“噔噔噔”一阵急促地高跟鞋声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快步从楼下走上来,一眼看到了拎着炸药包一样的书包,站在楼梯口满头大汗的陈延生,女人好像这才放下心来,:
“哎呦我给你忘了,不好意思啊同学,一开学事儿太多了。”说着,女人走上前向陈延生伸出手,又想到陈延生两只手都差点拎不动的书包,尴尬地收回了手说:
“我姓宋,叫宋春红,叫我宋老师就行,未来一年你要在我手底下学了,不管你在南州怎么样,来了这里你就得守这里的规矩。我不跟你废话,还得转团籍学籍什么的,你自己下去还是我来?”
陈延生听出来宋老师和杨主任一样,也是个大忙人,对于冬城一中的老师每天都在干什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面上隐藏地很好,只是一边很有礼貌地笑着一边说:“不用麻烦你了宋老师,我……”还没说完,面前的宋老师就匆匆回了一句好便又往楼上去了。当然,陈延生以后才知道这是老师开大会她又迟到了。
但此时陈延生并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冷冰冰的,感觉到了和室外温度一样的凉,不禁引发无限感慨:好忙啊大家。
但唠叨归唠叨,短短两分钟的相处让陈延生觉得宋春红这个老师人是非常不错,对待他这个转学生也没有表现出歧视和不满。
想必这样的老师交出来的班级也不会差到哪去陈延生满心期待地拖着他八公斤的堪比原子弹的书包往楼下走。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但是走廊却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学生。拜托,这可是早自习下课,最好的补觉时间耶。陈延生对此只觉得新奇,毕竟在南州课程时间都很紧,周围同学都明着卷,根本没有睡觉时间,当然这里的楼也和南州不一样,一条走廊直通东西,这让他寻找九班的难度变小了不少。
陈延生边走边观察楼里的环境,冬天的早晨让室内也冷起来了,不知道是哪个班开了门又开了窗,凉气顺着走廊流通起来,微微地吹着冷风。陈延生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又缩,探着头往教室里看。
这里的教室都在朝走廊的墙上开了四块玻璃,不高不矮正好能让人看到内部,大概是让路过的校长巡课的吧。
路过每个班里都很安静,学生趴在桌子上昏睡,陈延生感到有些荒唐,他以后不会也成为昏睡大军里的一员吧,毕竟他在南州困了都是猛喝咖啡续命。但总体来说,这里让陈延生感到还算满意,毕竟不满意也没他挑的份。
走着走着,陈延生听到阵阵嘈杂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房间传出来,一抬头,正是他苦苦寻找的高三九班。
听着屋内叮叮咣咣、叽里呱啦的声音,陈延生突然生出一阵不好的念头。陈延生把包放在地上,站在走廊外一脸惊悚地听着屋里传出的声音:
“我*,小*崽子你别**的往我这里撇你那破纸飞机!”
“那你也别**撇橡皮!算什么本事!”
“大家!不要吵啦!”
“哎我跟你说昨天我妈带我去吃内家米线老好吃了。”
“作业!谁数学作业写了?”
……
“这不对吧?”陈延生默默低下头,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我真的来对地方了吗。”陈延生慢慢在走廊碎成了一块一块石子,随着冷风一起飘走了……
忽然屋里人发出一声大喊:“哎,别往外头撇啊!”
陈延生闻声抬头,“砰”地一声,一块橡皮正正好好砸在他脑门上,砸的他直接捂着脑门蹲在地上,屋里的人听到好像砸到东西了,几个离门近的直接跑出来看了。
“卧槽,陆哥你橡皮砸死人了。”
陈延生带着幽怨的眼神抬起头望向说话的男生,
男生:……
“没死,陆哥,不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