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刺杀

    阳春三月,薄雨微冷,林中雾气渐浓,倏然一支冷箭穿过雨幕直中骏马前腿,白马惊慌而起,马车剧烈摇晃。

    “有刺客——保护公主!”

    侍卫长率先反应过来,拔剑而起,转身从队伍前方赶回车前。

    “全军戒备!”

    侍卫慌乱中变化阵型,堪堪围住车马,左右盼顾。

    竹林空旷,却无一丝人迹。

    车旁护卫掏出信号筒,还未点燃,一支利箭穿喉而过,便直冲冲倒地,随即箭如潮水般袭来。

    对方似乎早有预谋,此路山高树密,白雾升起后几乎辨不清人影,况且占据高地,逃脱几率微乎甚微。

    众人相继中伤,眼看寡不敌众,侍卫长翻身下马,一剑切断马匹与车的桎梏,大喊一声失礼掀开帘子。

    映入眼帘的是车中女子脸上淡妆素裹,盖不住脸色惨白,眉眼皆是惶恐,宛如风雨飘摇中的零落水仙。

    侍卫长恍惚一瞬,立即低下头简言,“公主,情况危急,委屈您跟臣先行离开。”

    崔文清忍住眼中泪水,轻点头宽慰,“事态紧急,一切从简。”

    贴身侍女文雀扶着崔文清下车,跟着侍卫长从最近的布满杂草的小径逃开。

    不知跑了多久,遥遥望见两国隔着的清水河,崔文清终是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往地上栽去。

    “啊!”

    “殿下小心!”

    文雀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崔文清,免于扑倒在泥路上。

    崔文清左脚吃痛,面色唰的一下惨白,手里不自觉抓紧文雀的衣袖,忍着不出声,眉头紧缩。

    雨势渐大,裙角沾上泥星点点,雨滴打湿鬓发,耷拉在颊边,口脂早被抹去,露出泛白嘴唇,看不见一丝血色,大口喘着气,全然要晕倒的事态。

    侍卫长停下脚步,警觉观察四周,估量基本脱离危险后,转身向崔文清行礼。

    “公主殿下,臣先去前方探路,看能否与威虎军取得联系,让文雀姑娘在此地保护安危,臣速速就回。”

    崔文清应下,“好,有劳你费心。”

    侍卫长拜别崔文清,在两人半米处转身。

    停顿一瞬,侍卫长猝然回身抽刀暴起,直直向崔文清劈来。

    寒光乍现,崔文清慌乱闭眼,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到她的眼皮上,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只听到重物倒地的声响。

    文雀收刀入鞘,抽出手帕为崔文清轻轻擦拭。

    而后芦苇丛后冒出相同靛黑装束的几人,处理倒地的尸体,一男子上前行礼。

    “少主。残余已经清理完毕,途中抓到回去传信的小兵,已经全部解决并放了假信回去。”

    崔文清低眼顺着文雀动作,直到眼皮上粘连的粘稠感觉褪去,才不紧不慢开口。

    “离到青山城还剩多久时间?”

    “大约一个时辰。另外东郊猎场那边有意先行离场被拦下了,估计是北桓皇帝的意思。”

    崔文清眼神晦暗不明,面色冷淡,开口下令道。

    “想办法拖一炷香时间,这边处理干净别留痕迹。”

    “是。”男人递上包袱后,有条不紊处理现场,跨过侍卫长尸体割下“虎”字令牌,加快脚步离去。

    文雀接过布包,崔文清将衣物换下,拿上身份令牌,蹲在河边洗净妆容。

    几人留下两具女尸,文雀利索地将衣物套在女尸身上,连同金银首饰,一同丢入河中。

    妆容洗净,露出一张白皙憔悴的小脸,不笑时如清冷独立的水中花,不得靠近。

    两人起身赶路,文雀将发热布包递过去,崔文清从上与文雀的手包住,仿佛牵着手。

    “殿下,您的脚。”

    “无碍。”

    崔文清不甚在意,却瞧见文雀抿着唇不说话。

    调笑着开口哄她,“我没有拿身子开玩笑,这次不小心,下次一定好好的,由你检查。”

    文雀低下眼眸,嘴里嘟囔着,“殿下每次都这么说,哪次又真的好好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生性多疑,不演得像一些,哪能掩过他的耳目。”

    文雀眼神透亮,带着直白的不解,“殿下待他不薄,为何要叛?”

    崔文清笑笑不说话,眼看着雨渐渐小了,半眯着眼远望,林中雾气渐浓,一缕细烟袅袅升起。

    蹄声渐渐,男人们相互打趣的笑声不绝于耳。

    “要我说,还是这东郊猎场好玩,待在京城快把我闷死了。”

    “那可不,全是些歌舞宴会,来来去去就那几样,真不知太子是怎么待得住的。”

    “人家可是太子,像你这臭鱼烂虾能比的吗,烂泥扶不上墙。”

    明褒暗贬,变着花样暗喻太子古板守旧,不善骑射。

    男人相互开着玩笑,不时分一只眼睛观察那高位上坐着小憩的男人。

    逢场作戏,也要做得彻底。

    “殿下,交州太守邀您去西猎区猎兔,需要帮您回绝吗?”

    侍卫行礼询问,听着男人一搭一搭敲着扶手。

    “吵,不去。”

    男人眼皮半阖,语气散漫。

    “是。”侍卫正要转身离去,倏然与上前的男人相撞,看清来人赶忙行礼道歉。

    “谢小将军。”

    谢攸摆摆手,让侍卫出去,大咧咧直接坐在男人旁侧。

    “出去。”

    “我偏不,我说云隐,你攒的局你不去,光留我们几个劳累,这不公平吧。”

    裴逸舟,字云隐。

    谢攸仍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多说一句,裴逸舟眉头就紧皱一分。

    “去玩玩吧,去打几只兔子回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裴逸舟突然问话,弄得谢攸一愣,随后才估约着回答。

    “酉时了吧。”

    裴逸舟顿时来了兴致,轻笑一声。

    “那就去玩玩吧,去打只小兔子回来。”

    崔文清抬腿跨上小路,走了许久,林中枯枝杂多,衣摆多处勾了丝,发丝凌乱,脸上也沾染些许灰尘。

    “殿下,有火烧的烟味。”

    文雀扯着她的衣袖,轻声提醒。

    “大致就在这附近,当心些。”

    崔文清屏住呼吸,脚步放轻,仔细辨别声响。

    蓦然丛中微动,崔文清抬眼望去,只一刹那,绿叶颤动。

    “小心!”

    一支利箭朝着她面门而来,崔文清瞳孔微缩,身体如定住般动弹不得,来不及躲闪。

    文雀抱着人向旁滚去,箭镞堪堪擦过臂膀,射中后方隐藏在丛中的野兔。

    两人滚过几圈才停下,身上沾满泥水,狼狈不已。

    “何人在此?”

    一道威严却不失少年意气的男声惊喝。

    马蹄声渐近,崔文清瑟缩在文雀怀里,颤抖着抬起头。

    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面颊,眼眶泛红,让人不忍心苛责。

    谢攸上前查看,瞧是两个姑娘,眉头一挑,面上有些意外。

    “何人是也,不知此地乃东郊猎场么?”

    崔文清挪动身子上前两步停下,扑跪在地,壮着胆子哭诉。

    “大人饶命,请大人救救小女二人。”

    崔文清低头半跪,谢攸俯视望去,脖颈处有几道明显的旧伤,右臂被箭划开处甚至渗着血水。

    谢攸心中抽动一瞬,软下语气询问,“何事如此慌张,先起身说话。”

    文雀扶起崔文清,堪堪止住眼泪,鼻头微红,愈发衬得脸色苍白,抬眼瞧了眼谢攸,又迅速低下。

    “回大人,小女本是青山城郊外姜氏,今日与我家阿雀照常上山采药,不料遇上山贼劫掠车马,惊慌离开,不慎被贼人发现,一路追杀,小女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斗胆越过猎场,这才逃过一劫。”

    谢攸若有所思,压下心中异样。

    “青山城治安良好,不曾出现山贼扰乱。”

    “可小女亲眼所见,假不了。”

    崔文清声泪俱下,肩头耸动,雨水将单薄素衣全然打湿,显现出她瘦削的肩背,犹如风吹即折的枯柳枝。

    谢攸双眉微皱,正欲开口,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

    “何来车马,本王可不曾接到入城诏令。”

    谢攸骑马移开,崔文清不敢抬头,双手绞紧,一道阴影将她笼罩。

    泥泞小路坑坑洼洼积水,小水坑倒影出马上人影,尽现尊荣华贵。

    “本王同你说话,为何不答?”

    裴逸舟递过弓弩给贴身侍从,语气玩味,却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男人身披淡紫色狐裘,身着玄色蟒纹常服,眼眸带笑却不达眼底。

    在青山城敢自称本王的,只有一人——宜安世子裴逸舟。

    崔文清咽下唾沫,声音紧得像拉满的弓。

    “小女不敢妄言,殿下派人一查自见分晓。”

    “哦?你是在质疑本王治理不当。”

    “殿下恕罪,小女无意冒犯。”

    谢攸于心不忍,上前劝阻,“算了云隐,何必为难一名弱女子,是真是假查一查便知。”

    裴逸舟睨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今日可是南越国公主入我北桓的大喜之日,要是出了什么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崔文清身形一僵,随即一点点褪去血色。

    “报——”

    蹄声急促,侍从驾马而来,面色焦急。

    “殿下不好了,方才边城守卫传信,尚未接到南越国使团车马,随后派人探查,在东小路发现,”

    侍卫言语犹豫,踌躇不敢开口。

    “发现何物?”裴逸舟语气严肃,面上剑眉微蹙。

    “发现南越国车马被洗劫一空,死伤惨重。请殿下恕罪!”

    消息一出,周围如惊雷般炸开,纷纷议论。

    “人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

    “哪曾想出了这样的事!人若在我北桓境内出事,会不会像当年那样...”

    意识到踩到男人的红线,人群议论声渐小,遂皆噤声不语。

    裴逸舟面色凝重,手指搭在腿边轻轻叩两下,谢攸知道这是他烦躁的迹象。

    “不过手下并未见到南越国公主与贴身侍女尸身,推测应是被贼人劫掠。”

    裴逸舟眼眸一转,盯住面前泪眼婆娑的女子,骤而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崔文清。

    剑锋闪动,带起一阵风拍打在脸上,灌入脖颈寒气,崔文清眼睫毛扑棱扑棱地颤动。

    “今日巧合众多,此人来路不明,带回去审问。其余的,将消息封锁,胆敢泄露半分,便是死路一条。”

    众人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裴逸舟收剑策马离去,文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崔文清。

    “小姐。”文雀满眼担忧。

    “无碍,”崔文清扯出一丝虚弱的笑。

    “我们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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