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对二小姐的态度,让我感觉到了您还处在孩童之龄。”小娥服侍着若隐入寝时说道。
“我一直都是小孩啊。只是我觉得二姐姐很活泼可爱,我很想同她亲近。”若隐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微笑道。“我一直以为二姐姐也同大姐姐一般,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今日看来,二姐姐也挺疏于学业的。”若隐躺在床上道。
“我也没想到清小姐竟是这样的人,看她对小姐您也客气,小娥就觉得她很好。”小娥一边说着一边把房里燃着的蜡烛灯芯给剪断,直至最后一根。房里也没有了说话声。若隐早被茶宴弄得身心俱疲,进入了梦乡。小娥见小姐不再说话而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也轻轻地退下了。
翌日,终于结束了礼仪之道学习的若隐感觉神清气爽。不用再卯时起酉时结束的日子终是结束了。
“小姐,您该起床上私塾了。”想犯懒的若隐假装没听见小娥的话,继续平躺着闭着眼假寐。
小娥蹑手蹑脚看着面前假寐的若隐喃喃道:“看来小姐还没起床啊,那我先出去了。”
若隐见小娥这般说,嘴角的笑意完全掩盖不住,便想睁眼瞧瞧小娥是不是已经走出去了。可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小娥露出奸笑站在床边等着她醒来。
“臭小娥!你竟唬我!”若隐佯怒道。小娥将床的床幔挂起,伸手拉起还在赖床的若隐。
若隐见小娥这般不依不饶,只好起床。“小姐,今儿是您复学的日子,可不能迟到,否则先生又该责罚了。”小娥对正洗漱的若隐说道。
若隐脑海里溯回之前先生拿戒尺打她手心的记忆,不由得一阵发寒。当时可是疼得好几日才能握笔。小娥只记得那时小姐八岁,去接下私塾的小姐,看见她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手掌被打得红肿。小娥本以为小姐会哭着跟她说先生这不好、那不好。但小姐什么都没说,又是如同之前一般一看到小娥就紧紧抱着她。
若隐急忙洗漱完便赶去膳厅用过早膳后就赶往私塾。
连续下了几日春雨的金陵城在今日终于迎来了一抹阳光。若隐感受着这抹久违的暖阳,就觉心情十分舒畅。
杨先生手持戒尺及礼记走进私塾。杨先生是位女先生,其虽为女子可文化学识并不比当时科举举人差,只因当今世道对女子学习宽容,但官场却不容女子。不然以杨先生学识见闻朝堂之上必有其一方天地。
若隐觉得杨先生虽为师严厉,但其待人处事都为公平公正,绝不偏差。不论在此私塾是金陵城哪家的世家小姐,她也不曾因此而差别对待过。她觉得这样平等待人,不论出身的先生真是个好先生,即便杨先生曾责罚过她。那也是她上课途中不认真听学,被杨先生发现其心不在焉,便责罚了她。她并未记仇甚至是在意这件事。只在被责罚后听学更为认真,不敢再走神。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杨先生每说一句,私塾里的学生们都跟着齐读一遍。“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你们可知这两句为何意?”杨先生对着下面的学生问道。若隐蹙眉,这始终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聂二小姐,你来回答可好?”杨先生对正在偷偷吃糕点的聂婉清问道。
聂婉清今日因起晚了来不及用早膳就急急忙忙来私塾了。想着课余间吃几口,谁曾想肚子实在太饿了,就起了偷吃的想法。结果刚一偷吃就被杨先生给抓到了。杨先生在问完婉清后,婉清急得胡乱把未吃完的糕点塞进嘴里,未嚼几口就囫囵吞下去了。急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啊?哦。这‘玉不琢,不成器’说的是,玉石不雕琢,就无法成为精美的玉器。”杨先生盯睨着婉清,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婉清先是狐疑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般用帕子快速擦拭了一下嘴角。“说的挺好,那接下来一句又该如何解释呢?”杨先生看着婉清擦拭完嘴角后说道。
“人不学习,就不明白这其中道理。”杨先生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示意婉清坐下。婉清好似躲过了一场大劫,深吐了一口气便得意得看向身旁的张婧。
杨先生的目光也随着婉清看向了张婧问道:“张小姐,你来说这后一句如何?”
张婧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怔住,像是没想到杨先生也会叫她回答。但还是颤颤站了起来,向先生作揖答道:“先生,我不会。”张婧摆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模样,好让人生怜。
杨先生见她这般模样,轻叹地摇了摇头便示意其坐下。张婧便得意地向身旁的婉清吐了吐舌头。
张婧是正三品大理寺卿张元客晚年得来的独女,对其是极为疼爱,张婧想要什么这张元客便是竭尽所能地为其寻得。可这张婧虽为女子,但在这金陵城里却享有“小霸王”威名。扮男装、逛乐坊,这金陵城里有趣的地方都让她逛了个遍。张婧本是不愿来这私塾学习的,在张元客跟前闹了几回,可这张元客也怕上头说她宠女太过,会为张家惹来大麻烦。即使再不情愿也忍痛将张婧送到这私塾学习。
张婧这来私塾的第一日,便闲得坐不住,这动动,那挪挪。杨先生受张元客嘱托,见张婧也只是不认真听课未做什么出格之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责罚她。只是下学了将其留下来抄写《礼记》。从那以后,张婧虽不认真听学但却也不敢再乱动了。
“先生,我来答吧。”此人声音轻柔娇软说道。看去是一名正处豆蔻年华的少女,其肤若凝脂,颜如渥丹,双眸如清泉般清明动人。这便是袁薇,袁家次女。袁家的袁环是从五品鸿胪寺少卿,虽官位不大,但其妾室众多,在金陵城也是出了名的。袁薇学识渊博,礼仪得当,颇受杨先生赞赏。
杨先生点头示意让袁薇回答。“所以古代的君王,建立国家,统治人民,首先要设学施教。”袁薇答道。
杨先生满意笑道:"回答得甚好!大家应多向袁小姐学习,特别是聂二小姐和张小姐。"
婉清和张婧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应是。
“午憩时辰也快到了,晨课便先上到这儿吧。”杨先生对下面学生道。
“是。”众学生答。
私塾午憩时间,世家小姐们的侍婢将午膳从食盒里腾出让小姐们进食。午憩时间,小姐们不回府,私塾有专门设的偏厅供小姐们休憩。下午再上一个时辰左右的乐课,小姐们便可回府。
“婧婧,让你嘲笑我,未曾想你也被先生叫起问话了吧”婉清有些许得意说。
"哼!我们好姐妹可不论你我,荣辱与共。"张婧不服气回道。
“荣辱与共是用在这般场景的吗?不知可不要乱说。”袁薇用那轻柔的声音在旁回道。
“是!您最懂!”婉清与张婧在一旁异口同声对袁薇打趣道。“我们袁大才女懂得可真多。”张婧手肘推挤着袁薇的手笑着说。
“不许打趣我!”袁薇佯怒。
若隐在角落坐着,看着她们三人玩趣,好生羡慕,觉得人世间最美好的事莫不过如此吧。好友趣谈,共同学习,志趣相投,无话不说。羡慕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孤寂。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
辉阳洒落进私塾里,若隐案几上横躺着她的“明月”。那是她上私塾第一天送给自己的礼物,是她存了好久的私房钱去琴行买的。她在开蒙礼后就得知自己即将去私塾学习,便下定决心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琴。平时并未有多余的零花钱,只是在府中每月发的月银里一点点存下来的。
在去琴行看琴的那天,她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踏入琴行。琴行掌柜见其带侍婢,身着华贵衣裙,一眼明了就知其是世家小姐。一上来就引若隐到那用上好木料制成的好琴处,想着今日要赚上一笔了。若隐看着这些名琴,双眼放光,满心欢喜。可询问掌柜便打消了念头,好琴实在太过昂贵,即便使上若隐的全部身家都不过尔尔。
若隐只好尬笑问:“掌柜,你们这里有没有实惠价的好琴?”掌柜心中暗想看这世家小姐衣着打扮,竟是个没钱的,莫不是家里不受宠的小姐。掌柜顷刻便收起前头那阿谀奉承样,有些不屑地说:“小姐,琴行里头有好琴,但可没有又好又实惠的琴。您不妨去别的琴行看看?本店可能太小,没您说的那种好琴。”
若隐只觉可惜,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小娥拉住了她,便上前对那掌柜说道:“你这个见钱眼开的掌柜,问你有没有实惠价的好琴,你这儿语气好生奇怪,像是我们家小姐欠你银子似的!语气阴啊阳的,宫里的公公都没您这阴阳劲儿!”
若隐满眼震惊,她未曾想过,这些话竟是从小娥嘴里说出来的。这跟她印象中的小娥好似不是一个人。
“小姐,我们走!不在他这狗眼看人低的店买琴,我们去别店看!”说着就拉起若隐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店外走。
一路上,若隐一言不发地盯着眼前这位侍婢。小娥被若隐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仿佛又变成了之前的小娥用温柔的语气问道:“小姐,您怎么了?难不成是我刚才的样子吓到您了?我是见那掌柜狗仗人势,见钱眼开,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家小姐!小娥不服气才那样说的。”
若隐只觉有意思,只一味地傻笑和摇头。整得小娥有些不知所云,看着小姐傻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笑,走到了一家铺面较小的琴行。走进向掌柜打听才得知,这是一家专门卖别人用过的琴,如同典当行。这琴的价格自然也便宜许多。
若隐在店里四处看,只见琴行一隅里,从窗外透进的余晖撒在那把不太新的琴上。琴虽旧,可整体都还不错,价格也适宜。若隐就掏出自己的私房钱买下了这把琴。十分欢愉地将她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