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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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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晓荣被拘留后,公司出了不少乱子。

    谢晓荣接管岁泽集团将近六年,在他刚上位的第一年,不少以前跟着谢传平的骨干纷纷主动离职,新提拔的这批大多都是擅长察言观色,会搞派系会站队的,对谢晓荣那是马首是瞻。

    他这一被抓,消息在公司里传得是满天飞,什么说法猜测的都有。

    有的说他估计是家暴,毕竟在公司里总动不动就大发雷霆,还有的说他可能遇上扫.黄被端了,也有说指不定是收受贿赂被查了,更有人说是因为他那儿子谢之鸣干了点什么事,把他爹拉下了水。

    而真正知道点内情的人,通通缄默其口,半点不敢说什么。

    有人偷偷打听到了周盼喜这,毕竟她是谢晓荣的助理,肯定清楚情况。面对这些人,周盼喜想尽办法糊弄了过去。

    其实这件事,她也不太清楚内情。谢晓荣是在他家里被带走的。

    那时是周末,周盼喜好不容易请到了星期五的年假,回了趟家乡探望奶奶,擦干净奶奶的坟,放上供品。刚插上香,电话就催命一样来了,说她领导被警察带走了。

    她挂了电话后,没忍住笑出来,给奶奶磕了三个头。

    今天是星期一,周盼喜回到公司,暂时稳住了内部的混乱局面。

    等兵荒马乱的一天结束了,加班到了快晚上十点,她才敢给谢与月发消息,问她是不是从任律师那里拿到了造假遗嘱的证据,提交给警方了。

    谢与月:[任律把证据给我了,但我还没提交给警方。他被抓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涉嫌诈骗]

    周盼喜:[那这样的话,遗嘱的证据你还准备给警方吗?]

    谢与月:[要,就是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谢与月:[盼盼姐,你什么时候有空,约顿饭吧]

    周盼喜:[明晚六点半,可以吗?]

    谢与月:[好]

    和对面发完消息,谢与月伸伸懒腰,打开她的绿皮笔记本,简单地记下了这些天的事情。她日记有一段时间没写了,日记这种东西,记着记着就忘了,人之常情。

    她在本子写下“盼喜”两个字,突然一愣,头突突地阵痛了几下。

    过去的记忆飞快冲撞着她,她感觉自己似乎就快彻底想起来了,却好像差了临门一脚,最后仅仅只是想起了零星的片段。

    她想起那天,她过完她爸的忌日,从家乡回到京市,心灰意冷地走在街上。

    她心里藏了很多事,却无从诉说。

    那时,江归夏很忙,谢与月不想用太多负面情绪去打扰她。至于孟女士,她患上了抑郁症,几乎不吃不喝,谢与月求了她很久,还把沐沐送给了她,才勉强回了一点魂,谢与月不敢告诉她桃木小人的事。

    太多东西压抑在她心上,她走在街上,有那么一瞬,感到这个世界这么辽阔,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逛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回到学校。才刚到门口,就遇见了个人。那人说自己叫周盼喜,是特地来找她的。

    谢与月艰难扯起了微笑,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我和你的妈妈有个约定。”

    周盼喜说,她小时候被孟女士资助过,当年她不想凭白受惠,跟孟明玉承诺自己会努力打工还钱。

    孟明玉当即拒绝了,她说,你先努力考上好大学吧,等你大学毕业了,你就找一家好公司积累五年经验,再来我家公司工作三年,就算你还清了我的借款和利息,如何?

    周盼喜一直记得这个承诺。现在五年到了,却发现她家公司已经易了主。她试着联系了孟明玉,一直联系不上,只能找上了谢与月。

    “不用了,谢谢。”谢与月摇了摇头,突然特别委屈,声音带着哭腔,“我家没了,也没有公司了。”

    周盼喜沉默了会,“妹妹,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十三年前,明玉姨资助我时,我刚上高中,被人关在了学校厕所一晚上。那天晚上,我爸在外酗酒,我奶奶独自在家等着我,一直没等到我,她很着急,想出门找我,却不小心摔倒了。脑血栓,瘫痪在床。”

    “我的名字是她给我取的,她躺在床上,什么都记不得了,就只是一直握着我的手,不停问我盼喜回家了吗,盼喜回家了吗。”

    “我爸不仅有酒瘾,还爱赌。他抢走了我要给奶奶治病的钱,拿去买酒赌博。那些钱,本来是明玉姨资助给我上学生活的。”

    “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翘课去外面打工,顺带照顾奶奶。当初在学校留家长联系电话时,我留的是明玉姨给我的电话。所以,老师找到了她。”

    “她接到电话后,专程到我打工的店里,劝我回去上学。如果没有她,我不会站在这里。妹妹,我不知道你的过去,虽然这样说很冒昧,但是如果需要……妹妹,也许你可以试着信赖我一下。”

    谢与月看了她好久,趴在她肩上,低低地哭了出来。她漂泊在茫茫的海面,终于见到了一艘小舟。

    为了帮她,周盼喜还是去了灵泽集团工作,从部门主管,一路晋升到了总助,成了谢晓荣心腹。

    谢与月没有血缘上的姐姐,可对她来说,周盼喜就是姐姐。

    只是,她们从不敢光明正大地联系,就连微信也是加的彼此的小号,害怕哪个细节出了披露,被谢晓荣发现,打草惊蛇。

    她们偷偷摸摸到了现在,谢晓荣终于去了应该去的地方。

    这次去见周盼喜前,谢与月想了挺多的,吃饭的餐厅定在了一家海鲜火锅店,深秋一到,就想吃点热乎的暖暖身。

    许是心情好,周盼喜把锁骨发扎了起来,虽然今天很忙,精神瞧着却比上次见面还要好。

    “姐,”谢与月以前都这么叫她,“我有件事没跟你说,前段时间我出差时摔到了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忘了,我以为我还活在18岁。所以那天你约我在咖啡厅见面时,我想不太起你是谁。”

    周盼喜在小程序上点着菜,习惯性地点了几样谢与月爱吃的,蛏子、明虾、猪血、花螺、竹荪,听到这抬起了头,担心道:“有好好去看医生做深度检查吗?脑子不是小事。”

    “查了,闻叙第二天就带我去了。”

    周盼喜点了点头,“那就好。我那天是有点奇怪,我以为是你心情不太好。”

    谢与月笑了下,拉着她去小料区调蘸料,顺带拿了两瓶饮料。还记着中医的叮嘱,谢与月没敢拿冰的,蘸料也没敢下辣椒的。

    好在这里的海鲜非常新鲜,上桌前还在水箱里活蹦乱跳。她没加辣椒,食材鲜甜的本味反倒占了上风,也很好吃。

    周盼喜盯着锅里的猪血,数着秒,和谢与月说道:“与与,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应该不会在灵泽继续待着了。一旦谢晓荣案子的审理结果出来,另外两个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拿到股份。之前我干了不少伤他们利益的事,如果他们上位了,不会轻易放过我。”

    谢与月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两块软弹的猪血,勺子将它摁成了两块。

    “姐,假设有一个机会,能让你不受到他们的威胁,你会继续在灵泽待着吗?”

    “当然。”周盼喜几乎没有犹豫,“其实里面有不少人都挺好的,我很喜欢他们,要不是现在工作不好找,估计他们都离职了吧。”

    听到这,谢与月放下了心,“任律那里有我爸真正的遗嘱材料,我爸把股份绝大部分都留给了我妈。等过段时间,任律会去自首,到时候再安排走法律程序,大概率能把股份拿回来。等到时候,姐,我想请你接手灵泽。”

    “……如果爸爸还活着,他肯定会很欣赏你,也会赞同我这个决定的。”

    周盼喜安静了会,眼眶一酸,却也释然了,唇边是笑,内敛的眼眸望向她,“好。”

    -

    时间悠悠晃着,到了星星做移植手术的这天,手术结束时,谢与月还去探望了她。

    小小的人安静躺在ICU里,谢与月站在外面看了挺久。

    医生说,刚移植完的三天需要非常紧密观察,而后的半个月都是恢复关键期。

    谢与月已经不急这一时半会了,沃兰的案子牵涉人员十分广泛,没那么快判下来,不如让任怀安先好好陪着星星,等孩子彻底恢复了再说。

    又过了一阵子,星期六又到了,闻叙出去应酬,就谢与月自己在家。

    谢与月正练着舞,手机突然响了。

    她跳得比较沉浸,还开了音乐,一开始没听到电话,等到再一次响起时,她抹了把汗,低头一看,打过来的是物业管家。

    她接通了电话,管家说有一位女士在门口,自称是她的婶婶,找了过来,说要见她。

    物业这边的进出管得很严,如果业主没提前打招呼,不会随便放人进来。

    谢与月都快忘记小婶的长相了,比起印象里圆滑的小叔,她小婶的性格挺锋芒毕露的,有时言语间会透露点世俗的刻薄感。

    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位小婶特别爱打麻将,过去时不时就会把女儿谢曼丢她家里,自个儿则去麻将馆泡上一整天。而且对两个孩子是厚此薄彼,谢曼跟着她过日子,挺苦的。

    “麻烦让她进来吧。”

    谢与月多少能猜到她的来意,本来不想见她的,但按小婶性格,如果这次不处理好这事,肯定还会想方设法继续找来,甚至找到自己工作的舞团都有可能。

    谢与月擦干净汗,换了身衣服。到楼下客厅时,恰好听见院子的门铃被摁响。

    她开了院门,来人就站在院门外,探头探脑四处瞧着,一听见门又动静了,立马瞧了过来。

    小婶还跟平常般穿得鲜亮,一条墨绿色的冬裙,再一件外套,化着妆,就是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见着了她,薄薄的嘴巴上下一张一合,“月月啊,可想死你小婶了,我老惦记着来看看你,可没办法,这些天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完全脱不开身!让我看看,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说着,还想抓谢与月的手。

    谢与月轻轻转过身,避开了,“先到里面坐吧。”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跟侄女婿吵架啦?”她瞧着谢与月,等进了入户门,眼珠子滴溜转着,“怎么也没见着我这侄女婿呢。”

    “他出去应酬了。”谢与月提不起什么热情的劲,拿了个纸杯,往里头倒了杯温水,算是招待了。

    “哎呦,心情这么差啊?和婶婶我说说呗。记着你两年前,跟侄女婿吵得不可开交,还分居了,你来我这里哭得叫那个稀里哗啦的,这回是怎么了?”

    听到小婶这么一说,她似乎有点想起这事了。其实当时压根没跟闻叙吵架,是因为小婶想让她找闻叙帮忙,给谢子鸣找工作。

    谢与月不想帮忙,干脆骗说俩人感情不好,省得以后还惦记。结果呢,小婶转眼就当成谈资告诉了别人,这事后来还传到了那个24K的八卦群里。

    想到这,谢与月语气又淡了点,“也没什么,就是他这段时间太忙了。”

    “唉……我也很忙啊,月月,你是不知道,你小叔前些天被一群不讲理的警察抓走了,非说他涉及什么诈骗罪。他这些年来兢兢业业,自从你爸过世后,他为了公司也是费尽了心血,怎么可能去搞什么诈骗嘛!我想去拘留所探望他,居然还不给我探望,说什么涉及刑事案件,老天啊,这可太冤枉了!”

    “还有这种事?”谢与月顺口就接。

    “对啊!真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月月,小婶我今天也是拉下这张老脸求你一回,要不你让侄女婿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帮你小叔解决下这事。你小叔的为人你也清楚,他是绝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的,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婶婶。”谢与月叹了口气,“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心情这么不好,就是因为我跟他又吵架了,我们已经足足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

    “这……就算我求你了,怎么说也是亲人,你劝劝他,侄女婿肯定会答应帮帮忙的。”

    亲人?他们有把她爸当成亲人来看吗?

    这一刻,谢与月不想再忍着恶心演下去了。

    “今年是我爸去世的第五年。小婶,”她忽然低低笑出了声,“我的好婶婶,我家的房子住着舒服吗?股份拿着烫手吗?放在我爸房间里的鬼东西,有没有半夜去找过你?你弟弟开工厂时,他手里拿的钱一定在流血吧?”

    “躺在这样的钱堆上挥霍,你们是不是很得意?”

    “如果你真想求我,也行,求吧。带着你老公和儿子,给我磕多几个头。我爸坟前就算了,你们会脏了他的眼睛。”

    她微微笑着,语气是连自己也没想到的平静。压抑了五年的情绪,在真正得以宣泄的这天,却显得无比轻飘,也无比空虚。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累了。

    面容污浊的中年人大惊失色,本来很会说话的一张嘴,怎么也吐不出字眼来,磕磕绊绊了好一会。

    “瞎说什么东西!谢与月,你怎么乱污蔑人呢,你的书真是白读了!我是你长辈,你小叔也是你长辈,你对长辈就是这个态度?我倒要叫人评评理了!”

    她淡淡扯起嘴角,瞥了一眼门口,又看向小婶,“行,尽管叫,把所有人都叫来,闹到警局里去评理,再顺带问问警察,你老公犯的什么罪,要判多少年,又要赔多少钱。不过你们家现在的钱完全不够赔吧?以后要怎么办呢?跟老鼠一样躲着债过日子?”

    这下可是死死戳到了痛处,她面色涨红,整个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气急败坏之下,操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要往谢与月身上砸去——

    却被人轻飘飘地钳住了手。

    这时,小婶才发现,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高大的人。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眸黑沉,显然是动了怒。

    他把她手里的杯子拿下来,嫌恶地松开她的手,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小婶正要闹,可见着了男人冰冷的神色,联想到他背后庞然大物的闻家,那根本是她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不由得心里一个冷颤。

    但转念一想,他和谢与月的夫妻关系根本不好,于是又做起了文章,“侄女婿,你不知道,她刚刚骂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教养都没有啊!我这一时动了气就……”

    “骂你?”他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抬起了眼,“我刚是有听到。”

    “就是啊,你得管管她……”

    他笑了下,眼里染上犹如实质的轻蔑,“你是不是忘了,谢与月是我太太。她骂人,我只会夸她骂得好。对了,听说你儿子最近在聚众赌博,你很想警方知道?”

    听懂了话语背后明晃晃的威胁,她嘴唇颤了颤,不敢再纠缠,急冲冲走了,怕她的宝贝儿子真进了局子。

    人走了,空气里还留着股挥之不去的浓烈香水味。闻叙皱了皱眉毛,把屋里的换气功能调到了最大,顺带洗了好几次手。

    谢与月忍着突如其来的头痛,望着他慢吞吞地说:“你威胁人还挺有一套。够吓人的。”

    “我那是太怕了。”他真被吓到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万一没拦住,那杯子砸到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刚拿起杯子我就发现了,我躲得开。”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硬撑着挺直的脊背,骤然放松下来,人也泻了气一样,回忆的画面反复冲撞着她,混乱又反胃。

    她知道,过去的自己一直都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她将痛苦化作了仇恨,以此支撑着自己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存活。

    真正的她一直在逃避现实。

    她想回到那段一家三口的时光里,色彩是光亮的,声音是轻快的,她的家未曾塌落成废墟,她可以在房间里灵动旋转,一边跳一边笑,窗台的阳光金子般地发亮,日子似乎会永远这样继续。

    她不想爸爸死,不想妈妈抑郁,不想一个人留在原地,无助地望着打翻了的青春哭泣。

    想到这些,谢与月不由得哭了起来,深深埋进他的颈窝,孩子一样地大声哭着,埋藏在过往的委屈痛楚,通通倾泻在声音里。

    闻叙抿着嘴,眼眶也红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将她抱得再更紧一点。

    窗外,石榴树遇见了一场雨。雨滴砸在枝干上,过去的叶片几乎都掉光了,埋进了土里,嫩芽也悄悄地遁在阴影中,隐匿到来年春日,找个骄阳天,悄悄地探出头来。

    在那时迎接她的,会是一片广阔浩荡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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