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的

    周一事务所来了一批大三大四的实习生,分给温清漪的两个女生和她一个学校,虽然差了好几届,但也算学妹。

    事务所规定的下班时间是五点,但加班早已是不成文的规定,当天指标没完成根本走不了。

    温清漪之前还在试用期的时候基本能准点下班,后来升职加薪了,加班到凌晨反而是常事。

    今天她们几个人刚把手头报表核对完,听见组长让大家下班,温清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他人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组长以身作则,关了灯就走,“你们想加班的随意,我就先走了。”

    温清漪眼疾手快,拿了包小跑跟上,和组长乘了同一台电梯下楼。

    过了会儿同事群聊跳出消息,有人发了一条新闻,对面楼里有个程序员半夜猝死在工位。

    温清漪把新闻拿给组长看,“因为这个?”

    组长点点头,“上面说以后少加班,他们最近还在商量要不要重新安排休假时间,工作量小的时候直接放假。”

    “带薪?”温清漪不觉得有这种好事。

    “拉倒吧,顶多让你占便宜,但他们绝不可能吃亏得好嘛。”

    说话间电梯到了一楼,刷完卡出闸机,温清漪看到谢铭洲正坐在大堂的沙发里向她看过来。

    这样的场景让她莫名想到回南城的那个早晨,在机场出口,密集的人群里他仍旧能一眼看到她。

    见温清漪愣在原地,谢铭洲起身走来。

    组长碰了碰她的肩,冲她挤眉弄眼,“什么时候有情况的,也不告诉我。我们公司虽然忙,但如果员工要约会,还是会行个方便的。你没发现被留下来加班的基本是单身吗?”

    温清漪回过神来,听到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哪能不发现,每次都是她和那个单身男同事通宵达旦,压榨单身人士的劳动力,这何尝不是一种歧视。

    组长不拿这种事耽误她时间,识趣地挥挥手,一溜烟没了人影。

    谢铭洲从温清漪手里接过帆布袋,“今天下班还挺早,幸好我提前到了。”

    “你来干嘛?”温清漪明知故问。

    “请你吃饭。”谢铭洲如实回答。

    等他走远了些,温清漪才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见他走到一辆车前停下,却不是原来的黑色SUV,不过牌照看着有点眼熟。

    温清漪看他开了车门,才确定这真是他开来的,“你原来的那辆车呢?”

    “从南城开回来太远了,开过一次以后都不想再尝试,就留在南城给张叔用了。先问许立平借了辆他不常开的,我过段时间准备重新选车。”谢铭洲说着拿出手机,把待选的几款车型拿给她看。

    温清漪扫了眼一把推开,“你不会还想再拉我陪你去试驾吧?”

    谢铭洲满脸果然还是你最懂我的表情,“以前也是你陪我去的。”

    “谢铭洲,以前我陪你干的事多了,照你这意思,用不用每件事我都陪你重新再来一遍?”

    “那敢情好,我还正有此意。”他话里真假掺半,正愁不知每次要怎么开口才能见到温清漪,尽管知道她是在开他玩笑,也乐得借机一口答应。

    “行啊,倒不是不可以,”温清漪系好安全带,拿出手机打开收款码放到他面前晃了晃,“但我时间有限且宝贵,麻烦你按照地陪市场价的两倍聘请我,附加条件是时间随我。”

    谢铭洲打开扫一扫,输了几个数字转账过去,在备注里写上自愿赠予,“我按三倍算,并且每次都请你吃饭,另外包括随时接送,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温清漪没想到他真扫了,扫码转账还不能退回,索性说:“这么爽快也不说签个合同,小心我是黑心商家翻脸不认人,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她记仇得很,离开南城前谢铭洲说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总算被她找到机会揶揄回去。

    “没关系,真不认了我会找上门的。”

    人都已经坐上了谢铭洲的车,温清漪便算是答应了陪他吃晚饭,想着要和温韵玫说一声,给她发了条微信。

    温清漪:「今天不回来吃晚饭了。」

    温韵玫:「又要加班?」

    温清漪:「朋友请吃饭。」

    温韵玫:「你活动真多,又是谁啊,早点回来。」

    温清漪:「知道。」

    她自动忽略温韵玫的问题,并没告诉她这个人是谁。

    温清漪平常晚饭吃的晚量也少,这会儿时间早还不是很饿,陪谢铭洲选床垫才是今晚的正事,她在商场随便找了家日料店简单吃过,就催着谢铭洲直奔家具店。

    谢铭洲看着手表算了下时间,距离从她下班到吃完晚饭才一个半小时,路上至少花了四十多分钟,“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早买完早回家,明天我还要上班呢。”但温清漪十点钟才上班,就算回了家也不会早睡,这话说出来不过是托词。

    谢铭洲自然知道这话不能尽信,就像他买床垫也只是借口,什么床不能睡,哪怕随便买张沙发都能凑合,无非是想找机会见温清漪,才舍不得这么早放她回去,“还早,十点之前肯定能送你回家。”

    毕竟她话说在前,两人就没在其他区域多停留,直奔床品区。

    当初温清漪给谢铭洲在北城租的第一个房子添置了很多东西,每一件都是她精挑细选,光是沙发就看了好几家店才确定。

    他们都用对待自己房子的态度来对待那间屋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属于他们的二人空间。

    谢铭洲退租的时候,连房东都觉得可惜,满屋的精心布置带不走,到最后全留给了别人。

    每次想到这件事,温清漪就有点不爽,但她从来没和谁说过,更没机会找谢铭洲发泄。

    如今再想到,虽然没刚开始那么生气,但多少仍有些不爽,怎么说也付出了心血。

    所以在谢铭洲拉她在一张床垫坐下的时候,她凉凉说了句:“家具随便买买就好了,万一哪天又走了,又全部白搭。”

    “不走了,”谢铭洲几乎是下一秒就脱口而出,“等处理完南城的房子和店面,我就把现在租的地方买下来。”

    温清漪不搭腔,坐在床边用手掌按压床垫中心,“好像太软了。”

    看了眼挂牌上的名称,的确是以前买的那张,但她现在睡习惯家里偏硬的床垫,这么软反而不舒服。

    销售听见她的话,指着旁边另外一张说:“您可以试下那张,正反面软硬度不同,随时可以翻面。”

    “没事,反正不是我买,你问他就行。”

    谢铭洲走到销售指的那张床垫坐下,“这张确实要硬一点,还蛮舒服的,睡得太软对腰不好。”

    “你自己感觉,又不是我睡。”温清漪记得那天住在南城,他卧室里的床比现在这个还要软,这会儿倒善变得很。

    “我请你出来就是想参考你的意见,而且睡太软的确对脊柱不太好。”

    温清漪懒得理他,象征性过去试了试,确实还不错。

    打量着温清漪的脸色,谢铭洲问销售要了货号,填完地址开了单子去结账。

    离开前,他和以前一样在出口处给温清漪买了个冰激凌。有些习惯平常看不出,等到需要的时候就如同惯性,身体自带了记忆。

    买完床垫快到家也不过八点半,前方十字路口左转是温清漪家,向右则是景江府和酒店的方向。

    “时间还早,你要不要上去坐会儿?”谢铭洲问。

    “我跟你去酒店算怎么回事。”

    他没忍住笑了,“想什么呢,我说是我家。就缺张床垫,其他东西都有,还有新买的茶台和茶具,我自己都没用过。”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温清漪一时语塞,思索半天勉强答应,“那行吧。”

    谢铭洲在景江府租的大平层,面积比原来租的那套和在南城的房子大上一倍。房东留下的硬装偏中古风,新添的软装都是同色系,终于不再是冷硬的极简风,总算有了点“人气”。

    一块不规则的胡桃木板代替餐桌充当茶台,中间摆了套柴烧茶具。

    餐边柜第一层摆满茶叶罐子,第二层排满洋酒和形状各异的玻璃杯。

    “看来你每年的分红收益不错啊,连这都能买了。”温清漪环视着四周调侃他。

    谢铭洲应了声,“还行,凑一凑勉勉强强。”

    在谢铭洲烧水的间隙,温清漪随便转了转。

    但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卧室有个床架子,他的行李零星塞了几处,另外两个房间都空空荡荡。

    温清漪回到茶桌前坐下,烧水壶中水汽翻涌,盖子被顶得一下下掀起。

    谢铭洲调小电陶炉档位,将滚开的水冲进壶中,红茶的香气瞬间四散。

    冲过第一泡,茶仍旧很浓,温清漪喝了两杯便放下,“再喝今晚就不用睡了。”她指着第二层的那排酒,“要不你还是给我调点低度酒助眠好了。”

    “喝酒助眠,你不会经常这样吧?”谢铭洲印象里,她以前很少喝酒,偶尔听许立平说他们一起去小酌两杯也没当回事。

    尽管他不赞同这样,但还是走到餐边柜前拿了瓶伏特加,调了杯螺丝起子给她,不过和标准版比起来酒量减半,喝起来和橙汁没区别。

    温清漪喝了口,“你干脆直接给我喝橙汁好了。”

    “你现在睡眠不好吗?我知道你现在的工作比以前忙很多,但平时还是别喝酒了。”

    “我没有经常喝,就是偶尔回家喝一点更好睡。放心,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知道分寸在哪,酒多数时候也的确是害人的东西。

    喝完剩下的螺丝起子将近九点半,温清漪准备走了,她在玄关换鞋,谢铭洲简单冲洗完茶具和杯子,拿了车钥匙跟上,“我送你。”

    “离得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温清漪不麻烦他,拿了包就要开门出去。

    “离得是不远,你周末要不要来打游戏,我买了新卡带。”

    “不要。”温清漪拒绝得干脆。

    谢铭洲拉住她,“那你想要什么?”

    温清漪的目光从他握住自己的手上掠过,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他唇上。

    三十毫升的伏特加被半瓶橙汁勾兑,这点酒量根本不算什么。

    她没有醉意,也没有丝毫眩晕感,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只是诚实而单纯地盯着他的唇。

    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也无法体会眼神中流露的意味。

    但她看到谢铭洲一点点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柔软的唇下一秒便会相触。

    就在即将吻到的时候,温清漪一个偏头,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拂过耳垂,然后远去。

    温清漪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我要周末在家睡觉,晚安。”说完开门出等电梯。

    在电梯抵达前,谢铭洲关了门出来,他坚持道:“我送你。反正我也要去酒店,顺路。”

    明明是反方向,温清漪腹诽。

    回到家,温韵玫还没睡,正坐在客厅里边吃水果边看《国道318——与梦想同行》。

    见温清漪回来了,推了推切好的哈密瓜,“剩下的你吃掉。”

    “我吃不下,”她倒在沙发另一侧,瞥了眼又从第一集开始播放的纪录片,“你这都第几刷了。”

    “想去啊,”话说到一半温韵玫半靠的身体忽然坐直,她对烟味酒味最是敏感,只要温清漪喝了,不管多或少,她都能闻出来,于是皱着眉问,“你喝酒了?”

    “果汁里掺了一点点。”温清漪准备去洗澡。

    “你不是和朋友去吃饭,怎么又喝上酒了?”

    温清漪摇摇头,“我没在外面喝酒,在朋友家,我让他调的。”

    “今天又和谁吃饭?”

    “你想知道啊?”温清漪又不急着去洗澡了,笑眯眯地挨着妈妈坐下,“要不你猜猜?”

    温韵玫太了解她。知道越是追问她越不乐意说,若是装作不感兴趣,温清漪反而要追着她倾诉。

    “我不想知道,下次喝了酒离我远点。”她作势要回房间睡觉。

    温清漪忙抱住她胳膊,“别嘛,你再陪我看会儿,我下次不喝了。”

    温韵玫又坐回去,不动声色地等着她的下文。

    果然,温清漪忍不住了,“是谢铭洲,他回北城了,在景江府租了房子,吃完饭请我上去坐了会儿。”

    “他一回来就叫你去他家,他安的什么心?”温韵玫斜眼看她,“你让他给你调酒,你又安的什么心?你们两个也真是,一天到晚不清不楚。”

    温清漪松开妈妈的胳膊,向后躺下,“他安的什么心我不知道,但我是没安好心。其实我还挺喜欢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有点暧昧又有点理所应当,高中以后很久没这种感觉了啊。”

    “我不懂你们,我要去睡觉了,你赶紧洗个澡冷静冷静吧。”温韵玫丢下这句话再不管她,关掉电视自顾自进了房间。

    温清漪独自又躺了会儿,直到手机在桌上振动。

    点开消息详情,是谢铭洲发来的:「我到酒店了,准备去洗澡。先提前预约你下周六的时间,劳烦你到时有空的话陪我去选车。」

    温清漪:「我同意了吗?」

    谢铭洲:「翻脸不认人的话我是会找上门的。」

    温清漪:「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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