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擎川才不跟向芷玫客气，提起东西带着她去开车。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向芷玫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顾渊的那家店，这几年不管去哪里吃都不如那的味道称心，包括顾渊其他的店，可惜以后不方便再去了。
“你下午安排多吗？”
“还成。”
“那就去我家，老向今天中午应该会张罗大餐。”
“有什么好事？”
“去了不就知道了。”
向芷玫猜的没错，哪怕走的时候她没确定好是要跟季艾璟去吃散伙饭还是回来吃，上午向征还是去市场买了很多菜。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吃到好的就高兴，不管离婚这事儿到底是好是坏，但他希望女儿高兴，中午不回来可以晚上做。
向芷玫在路上给向征打电话说一会儿要跟孙擎川回去，向征也不多问，挂了电话直接进了厨房。
孙擎川坐下时还没想明白怎么做了这么多菜，他没把自己当成外人，过来一趟用不着这么排场。
向芷玫举起杯子，“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刘晓琴一下子就红了眼，但仍笑着说：“哎呦，我闺女这个懂事，可咱们有什么说什么，只要你觉的好，重头再来妈妈也替你高兴。”
向征嗓门不自觉的提高，“就是，回家里我们高兴着呢！”
孙擎川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向芷玫随即把杯子转向他，“我跟季艾璟上午去了民政局，一直把你当作家里人，所以这件事想亲口跟你说。”
向芷玫鼻尖泛红，“我相信，我们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孙擎川拿起杯子，重重的跟向芷玫碰了一下，“叔叔阿姨，不用担心，玫玫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在。”
刘晓琴望着孙擎川微微凹下去的面颊，偏过头抹去眼角的泪，“阿姨知道，你们都能好好的，阿姨特别坚信这一点。”
向征厨艺好，孙擎川吃他和刘晓琴做的菜比自己母亲都多，经历过这些再尝到熟悉味道，让他有些眼酸。
孙擎川知道为什么向芷玫会带他回来吃饭，就像他了解向芷玫，向芷玫也一样了解他，她清楚他把这当成了半个家，在这张桌子上，比外面所有的地方都能让他舒心。
人生里许多事情是不能被左右和控制的，不管多么努力的在生活，仍要随时做好被击倒的准备。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每次摔倒之后，能够坚持着重新爬起来。
几个月来，孙擎川第一次吃这么多，吃到后来胃都撑的难受。他没想到，在自己被折磨的心力交瘁时，向芷玫居然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可每次问起，她一个字都没有跟他提过。
向芷玫送孙擎川下楼，孙擎川的手随意的揣在西裤兜里，人瘦了，可看上去仍旧如同一根挺拔的竹子，身上有股坚韧的劲儿。
“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跟蔺晴有一天分开了，跟别人的结婚了，再见到蔺晴，能做到心如止水吗？”
“做不到。”孙擎川没有一丝犹豫。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懂了向芷玫的意思。
“季艾璟重逢前女友了？”
“我们俩想想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般配的地方，我跟沈昶亭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有一个爱了很长时间的姑娘。”
向芷玫说到“爱”这个字，语气轻了很多，像是怕烫到自己，被这个字灼伤。
“孙擎川，你不知道，他们站在一起有多么的相配。我从小就不是个多优秀的人，虽然身边也不缺人喜欢，每一次我都觉得自己也不错，大家喜欢我，我也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可当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时，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配。”
“那个女生很漂亮，很端庄，甚至身上的气质跟他都如出一辙，你说，我看起来是不是更像一个横插进去的人？”
“虽然她的有些做法我不是很赞同，但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对结果没有多执着的人。但她不是，她想要的就会竭尽全力的去争取，我相信如果今天换成别人，她不会做到这个份上，只因为这个人是季艾璟，她非要不可。季艾璟工作的时候也很执着，对自己的要求也高，哪怕是玩儿，他都要玩到最好。你知道么，季艾璟在滑雪场，每一次都是全场滑的最好的那个。想来想去，其实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对于他，是一个注定错误的选项。”
孙擎川的手在兜里渐渐蜷紧，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向芷玫不仅爱上了季艾璟，而且爱的很深。
因为爱他，所以藏在最底层的情绪是自卑。因为爱他，所以没办法接受她被排在毕钰的后面。也是因为爱他，所以才会忍耐这么久。
向芷玫想过，如果这四年是她跟沈昶亭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互相关心，彼此帮助，季艾璟大概不会放在心里，但她不行。
这是一根淬了毒针，不会立刻让她死去，可会一直折磨着向芷玫。
感情投入多了便是弱势，这让向芷玫连亲口问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害怕季艾璟的回答太过残酷。何况，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季艾璟一向做的比说的多。
论迹不论心，向芷玫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自取其辱。
“但他选择娶的人是你。”
向芷玫的脚步放缓了。
“季艾璟那样的人，做事情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你应该笃定，至少他愿意娶的人是你。”
“如果他们俩真的那么难舍难分，季艾璟不会等你主动开口，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刚刚的假设没法成立，因为我的妻子只会是蔺晴，我们的感情始终鲜活，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
向芷玫看向孙擎川的侧脸，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多重，但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能够穿透人的内心。
“她会因为孩子的事受到打击，甚至会改变跟我一直走下去的想法，但是人生很长的，玫玫。”孙擎川侧过头冲向芷玫笑了一下，“我不会给她放弃我的机会，如果蔺晴想跟别人在一起了，那就比比最后谁的命更长，总有一天她最后还得是我的。”
孙擎川望着天空，“我管不了别人，但我管得了自己。”
向芷玫受到了震撼。
她知道孙擎川对蔺晴的感情，但没有想到会到这个程度。这才是一辈子的承诺，不是什么所有的苦难我们都一起面对，而是不管经历什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的选择只会是你，你是唯一的答案。
向芷玫跟着仰头望天，“已经走到了这就不回头看了，再过一个月我可也是两本在手的人了。”
孙擎川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傻子 。”
看着孙擎川的车开走，向芷玫又自己在楼下转了几圈才回去。
顾渊上一次来季艾璟这还是当初他装修房子的时候。
顾渊别的不说，每家餐厅的装修都是他自己搞的，几次经验下来，也成了半个行家，硬装怎么搞，软装怎么弄，他门儿清。
当初季艾璟说要按北欧风装时，顾渊就问他，“想好了？”
那时候他跟毕钰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挺长了 ，结婚也到了需要考虑的阶段。
所以季艾璟直接选择了毕钰喜欢的风格，只是没想到最后真正住进来的人，不是她。
顾渊在房子里四处转悠，“这好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啊？”
他这个人学习的时候记性不行，学习以外的事儿几乎过目不忘。
顾渊特别八卦的装作路过主卧门口，瞟了一眼就抓到了不少关键性的东西。他摸着鼻子凑到季艾璟身边，“我说，你什么时候把床换了？当初买的时候挺贵的呢。”
买床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的，顾渊记得很清楚当时定下的款式，跟现在的完全不一样。但他是什么人，红尘里打滚儿多少年，脑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那盒套上落灰了啊，里面还有好几个没用呢。”
季艾璟冷冷的瞥过眼，盯着顾渊。
“得得得，你这人真是，都是男人，装什么。再说我小兄弟也挺长时间没用了 ，我都没觉得怎么样，你还不能说了？”
顾渊坐到沙发上，终于说到了正事，“你真就想好了？虽然说前男友那事儿吧，要我我也不能忍，但具体的你弄明白没？他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季艾璟想起那天向芷玫发狠把他的衬衫摔在地上的样子，不知道这事算不算是说明白了。
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不必什么事情都摊到面上讲，比如他看到毕钰接受别的男人的献殷情，其他的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可这一次，他等了很久。
说不清是在等什么，也许只是在等向芷玫的一句实话。又或者，说一说那天她过生日，为什么最后没有回来。他买的礼物没了送出去的机会，放在那里，像一个无人在意的笑话。
但最后等到了向芷玫的离婚协议。
这才是向芷玫真心想要的东西。
他不想跟顾渊说这些具体的事情，走出了那一步，他就不准备回头，既然不回头，再去想发生过的事情就很多余。
季艾璟总会选择自己认为对的选项，哪怕疼死。
“你最近回家了吗？我妈说你妈最近出去买菜都少了。”
季艾璟想起那天的不欢而散，“离婚的事回去说了。”
“是通知吧？真不明白你到底怎么想的，以前什么事都中规中矩，怎么到了这个岁数还叛逆上了，你家家规多森严啊，你说结就结，说离就离的。”
季艾璟并不觉得这是叛逆，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安排生活，而他的想法，不再需要别人的指点和建议。
顾渊在季艾璟家吃了饭才走的，晃着车钥匙出了门，一路风风火火的把车开到停车场，刚推开车门，一个女人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吓得顾渊差点让车门夹到手。
顾渊操了一声，抓住女人的胳膊，一拉起来，竟然是许久没见的霍恬。
季艾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慢条斯理的收拾起厨房。
他的身边一直都有固定伴侣，顾渊以前基本不会过来，他没有固定的女朋友，觉得不方便，可现在，季艾璟重新恢复单身了。
大门被人敲响，季艾璟擦干净手，以为是顾渊落下了什么东西，走过去开了门，结果门外站着的人，是一身精致的毕钰。
季艾璟没动。
毕钰眼睛弯了一下，“我能进去坐坐吗？”
“有什么事？”
“向芷玫在家？”毕钰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抬手挽了下鬓边的长发，“在家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季艾璟的眼神冷了下去。
“我记得上一次说过，不要再做过界的事情。”
“就算我们不是情人 ，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何况这几年你帮了我这么多，朋友之间正常的走动为什么要说成是过界？”
“你是不是找过向芷玫了？”
毕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