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一条队伍，季艾璟以为要等上一会儿，谁知道向芷玫直接走到了最前面，摊主头都没抬就把装好的油条递过来，“钱你爸转了。”
“谢谢叔。”
向芷玫拎着油条，又顺路买了豆腐脑。
“你是来找骂的吗？”
季艾璟毕竟做了向家四年的女婿，自然知道向征的脾气。别的事都好说，但一牵扯到他女儿，屁大的事都能翻回脸。
“我有责任过来跟叔叔阿姨说清楚我们的事。”
顾渊要是听了这话能当场抽过去，这是重点吗！
“我跟你都谈不上什么责不责任，更别提我爸妈了。”
油条香味重，为了保持酥脆的口感袋子也没系严实，向芷玫闻着更饿了，她不想季艾璟再跟着上楼，企图速战速决。
“我对毕钰动过真心。”
季艾璟音调平直，没什么情绪的说。
“她很优秀，在一起的顺理成章，没什么波折。后来毕业工作，她家境优渥，身处的环境让毕钰习惯性俯视他人。”
“只不过她聪明，不会把这些表现于人前。毕钰父亲对我的情况并不满意，知道我们恋爱时便挑明了态度。毕钰骄傲，感情上也自主，刚开始没有放在心上。房子当初是按照她的喜好装的，七年时间，到了该谈婚论嫁的阶段。所以在看到毕钰主动接受其他异性的好意时，我确实花了一些时间冷静。”
“我不是个会处理感情关系的人，但分开时断的很干净。”
季艾璟一直观察着向芷玫的表情，语速比平时要慢。
向芷玫眼神飘忽着，但没插嘴打断他。
季艾璟几乎一夜未眠，想顾渊说的话，回想这四年跟向芷玫的点点滴滴，也思考和毕钰那七年的感情。
“我不否认，刚结婚的时候，对你没那么多的喜欢。”
向芷玫勒着油条袋子的手一紧。
“但现在，向芷玫，我心里是有你的。没有毕钰，只有你。”
这话能从季艾璟嘴里说出来，实在是破了天荒的难得。他以前没跟毕钰说过一句喜欢，如今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诉说自己的心事。
“如果前段时间让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会，我希望今天能把话彻底说清楚。说清楚后你如果仍旧坚持离婚，那天我不会缺席。”
“家里所有跟毕钰有关的东西都清理掉了，房子我们也可以考虑重新装修或者另外选择一个地方。”
季艾璟把态度放的很低，低到不像是他这个人能说出来的话。
向芷玫不答，也不看季艾璟，脸绷的紧紧的，没有一丝表情。
“那天他送你回来，我在阳台看到了。”
向芷玫终于有了反应。
“你们在餐厅吃饭，他试图拉你的手，我也看到了。”
“过去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去改变，但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
两个人站在小区的路边，油条渐渐没了热乎气，路过的行人看了他们一眼又一眼，向芷玫出声，“沈昶亭想找我复合，我没有同意，分开就是分开了。但是在顾渊店里让你看到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顾渊时间有限，不是每个店天天都能跑一趟，向芷玫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我看到了毕钰去医院探望你父亲，也知道她私下见过你。她单独来找我，让我给你们的未来让个路。说真的，我很少有这么有涵养的时候。她的自信，跟我回忆你们曾经的种种，是那七年给她的底气，这不是你的错。结婚后你对她的照顾，我也不能说是不对。”
“但季艾璟，你不能否认是这些给了她幻想的空间和认为可以达到的期待值。毕竟你是连结婚旅行都会抽出时间替她操心的人，我很难做到不在意。”
“既然你让我理解你的心情，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所面对的是什么。”
“当你穿着绣着她名字的衬衫，出现在医院和所有人面前时，我想我的处境要比你在顾渊的餐厅看到我和沈昶亭要难堪的多。毕竟吃饭只有一次，而你身上带着的印记，是这四年的每一天。你堂而皇之的把你们曾经的小趣味穿在身上，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保留她的痕迹，想过如果被人看到会怎么样吗？”
“我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你站在她的身边，甚至是我生日当天你都要先去替她解决问题再回我们的家。”
“季艾璟，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少次一边回着她的信息一边跟我说话呢？放下了手机是不是还会在脑子里想接下来要怎么继续帮她的忙？”
向芷玫很浅的笑了一下，她不爱翻旧账，这些事说出来也不会让她心里觉得痛快，但季艾璟的态度让她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明白。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坦诚，现在你还要跟我上楼吗？”
向芷玫没有一句重话，可每个字都狠狠的砸在了季艾璟挺直的脊背上。
他想过她或许会因为毕钰说的话而感到难受，却不曾想到不仅是难受，也有同样的付出后却没得到同等底气的难过。他只是不确定向芷玫的感情是否已经游离，而站在向芷玫的角度，这一件件一桩桩不起眼的小事都在不断的证明着他们这段婚姻的脆弱。
毕钰再喜欢他，两个人也走过了许多年，感情趋于平淡。而向芷玫，是处于最爱季艾璟的时候经历的这些。
他以为不重要不需要在意的东西，换到对方的立场，就像身上刚长出来的嫩肉被开水反复的烫伤，红成一片，肿成一片，没完没了钻心的疼着，很难再长出来新的皮肉。
刚刚的解释此时看来，太过苍白无力。
“我有话要跟叔叔阿姨讲。”
季艾璟的语气很轻，他不愿意做一个懦夫。
他很诚恳的跟向征和刘晓琴道了歉，也明确表达了不愿意跟向芷玫分开的想法。季艾璟不回避自己的问题，但不想让问题挡在他和向芷玫之间，他不想就这么算了，尤其是在知道这些事之后。
向征听完指了指门口，示意他可以滚了。
季艾璟走了，背影甚至透着几分脆弱。
向芷玫知道这件事不完全怪季艾璟。
她记得那天晚上和沈昶亭最后的拥抱，但是没料到季艾璟在楼上都看见了。
向芷玫搬走后那些难受一直都压着，这些事情摧毁了她对季艾璟曾经特别完整的信任，明明他是那样讲规矩的人，可却愿意为毕钰破例。
毕钰是真的找不到别人帮忙了吗？
她不信季艾璟不明白，但他确实也没有拒绝。不是一次两次，是一次又一次。
沈昶亭只回来一次他就受不了了，那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向芷玫呢？
胡伊晨那边这几天忙的要飞起，两家父母匆匆见了面，婚礼需要准备的东西大部分都要重新弄，顾渊解决的很快，多麻烦的事都能笑眯眯的摆平。
柳岩瑾去胡伊晨学校门口蹲人，但次次顾渊都去的比他早。他做律师的不能在公众场合真的闹起来，学校门口那么多的老师家长。
而胡伊晨视若无睹，眼睛里根本看不见这个人似的，干净利落的上了顾渊的车，柳岩瑾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听说柳岩瑾的父母亲自去了一趟胡伊晨的家，家里红彤彤的双喜字已经贴在了窗户上。两个老人难受的不行，整个过程都是双方父母在沟通，胡伊晨连房间的门都没有出。
柳岩瑾的母亲本来以为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她看的出来这姑娘是真喜欢她儿子，只是没想到胡伊晨这次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多说什么，结婚前就出了轨，他们怎么样都占不到理。
临走时胡伊晨出来把当初柳岩瑾母亲给的红包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钱折合起来一起还了，柳母偏过头不愿意要，但胡伊晨执意要断干净。
顾渊在边上站着笑的那叫一个灿烂，“拿着拿着，别不好意思，赶紧拿着。”还不忘顺手塞了一盒喜糖进去。
两个老人出来上柳岩瑾的车时，柳父狠狠甩了儿子一个耳光。
说来也有意思，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柳岩瑾挨的巴掌不少，但胡伊晨对他一个指头都没有再碰过。
顾渊重新钻进屋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胡伊晨婚礼前的一个礼拜，向芷玫跟季艾璟去领了证。
离婚证。
季艾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向芷玫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好”字应的跟当初签离婚协议时一样的果断。
向芷玫受了委屈，应该要出一口气。
季艾璟去健身房办了张卡，以前不愿意把自己弄的大汗淋漓的人现在只要有时间就能进去待上很久，他的精力和体力需要一个地方去消耗。
这一次，季艾璟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或者说还能不能够恢复。
有些伤痛，并没有痊愈的那一天。
向芷玫终于见到了蔺晴，蔺晴搬回了和孙擎川的家。
她的气色好了些，但仍没有长回多少肉，她笑着跟向芷玫说：“完了，我现在也是个对美食无欲无求的人了。”
向芷玫不赞同这个观点，吊着眉毛特别认真的说：“那可未必，咱们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
蔺晴点点头，“前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向芷玫的朋友们包括她自己这一年过的都颇为艰难，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个属相今年犯了太岁，前阵子刘晓琴还和向征开车去了趟庙里，求了几个手串回来，都是开过光的。
向芷玫和胡伊晨都戴在了自己手上，孙擎川的那个自己不戴，在蔺晴的腕子上挂着。
“想通了就好。”
蔺晴的眉眼间比以前多了些温柔，“是我钻牛角尖了。他不是不爱这个孩子，是在我和孩子之间，选择更爱我。而我把他放在了孩子的后面，这对他不公平，我伤了他的心。”
蔺晴十几岁就是聪明又通透的少女，到了这个年纪，当最激烈的情绪褪去，自然可以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孙擎川的心都在你这了，你好好的，他自然也好。”
蔺晴点点头。
家里之前买的婴儿用品都放在早就布置好的宝宝房里，这个房间早晚会派上用场，只是缘分还没找到最合适的时机。
因为婚礼的关系，向芷玫见顾渊的机会多了很多。顾渊才不会在向芷玫面前提季艾璟，自己都没站稳脚跟哪管得了兄弟，就当没有这个人，一身力气使不完似的忙活婚礼。
向芷玫在经历过一段婚姻后，人也变得成熟了。这个时候再去看顾渊和胡伊晨，倒是瞧出了点“合适”的苗头。
胡伊晨什么事都淡淡的，能看出来面对顾渊的时候跟别人没什么不同，但顾渊就跟感觉不到一样完全不在意。她身上多了个这么大的伤口，没有人能要求她必须立刻复原，变回原来那个善良简单的姑娘。
顾渊在无限度的包容胡伊晨，连向芷玫都在他身上看到了浓浓的宠爱，顾渊很喜欢胡伊晨。
向芷玫以前没怎么见过顾渊跟别的姑娘相处，但也知道他不是这样的。
向芷玫有点放了心，只要顾渊对胡伊晨的心不变，哪怕胡伊晨到最后都不喜欢他，日子也不会过的太差。
顾渊随手解了颗扣子，“真是不结不知道，这结婚是个大工程啊。”
向芷玫摆弄着手上的盒子没吱声。
“你们当初不办婚礼是明智的。”
“要不你也把这些给撤了？”
向芷玫不软不硬的顶了一句。
顾渊脸皮厚，才不在意向芷玫说什么，“那可不行，季艾璟傻子似的我可不是。”
“你怎么不当着他的面说他是傻子。”
“他还没回过味儿呐，等反应过来了还用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