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庭认真道:“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湘儿,你可愿嫁我?”
尉迟湘的脸通红,轻声地回了句:“我也悦你。”
月影下,他们四月相对,情意倾泻,姜庭望向了她嫣红的唇,尉迟湘微顿,轻轻闭上了双眼。
想象中的触碰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睛,原是他将她手中的狸猫面具覆在她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盛德二十四年,谏议大夫与镇北侯府要结儿女亲家的消息轰动了上京。
婚约一事尘埃落定,不知又有多少人黯然神伤。闺阁女儿多是艳羡尉迟湘的好福气,得嫁如意郎君。男子则是羡慕姜庭能娶上京第一美人。
婚期在了盛德二十五年的三月。
尉迟湘同姜庭到郊外踏青,一望无际的草野匍匐在脚下。
尉迟湘抬手,将落日残阳困在指隙间,笑吟吟问道:“二哥哥可见过长河落日?”
姜庭将她被风吹拂的发丝别在耳后,“不曾。”
“听闻长河落日半入渝江,染红了天边,极美。”尉迟湘坐下,双手托着脸:“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姜庭揉了揉她的头,“湘儿还想去哪儿?日后我们便游历山川,将这些景色全都看上一看。”
尉迟湘数道:“长河落日、漠北长月、幽州雪、温岭山、还有青城洛水!”
风云骤变,英王被判谋逆,其党羽皆锒铛入狱。
尉迟家被卷入其中,虽大晋律法祸不及家眷,可镇北侯毅然决然地退了亲。
众人的冷漠寒了两个小姑娘的心,慈爱宽和仿佛就在昨日,不过几日,便见人情冷暖,世间百态,当真是讽刺。
尉迟湘递拜帖到庄王府,却杳无音讯。
罢了,琬姐姐怕也是身不由己。
庄王府,宋琬被关在屋子里,任凭她怎么喊,都没有人来。
庄王走到王妃的院子门口,望着“秋水居”三个大字,心中有些怅然。
院中长满了杂草,看不到仆婢的身影,仿若久无人烟的样子,任谁来了都不敢相信这里居然是庄王妃的院子。
一个老仆迎了出来,声音沙哑,“小姐在休息,王爷请回吧。”
庄王并没有恼怒,“本王进去看看她,看看就走。”
堂堂王爷,要进自己王妃的房里,居然还要同一个老妇打商量。
仆妇终于让开,室内陈设简朴,袅袅青烟自小佛堂内飘出,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檀香。
甫一进入,便宁心静气,十分燥意去了八分。
一个女子侧卧在塌上,身着寝衣,没有半分装饰,岁月对她格外宽容,只让她的气质更加沉淀,为美貌添色。
庄王不禁想起了初见她的那年,一身粉衣,俏生生地站在桃花旁,让人挪不开眼。
走近了端详她,发现除了更安静了,她和当年几乎没有变化。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细纹,这些年,他苍老了许多,年轻时俊美的容貌逊色了许多,恐怕她更加不喜了,幸好她现在睡着,瞧不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事发时,恰逢姜庭去随州老家祭祖,姜庭得知消息快马加鞭往回赶,却已是来不及。
他求镇北侯夫妇去解释,婚约照旧。
可却得了句:“谋逆大罪,姜谦和,你是要拿全家的性命去赌你那些儿女情爱吗?”
侯夫人也劝说:“罢了,二郎,你与湘儿那丫头有缘无份,这门亲事便到此为止了。”
姜庭不解:“阿耶,您不是同尉迟伯父交好吗?阿娘,您不是很喜欢湘儿的吗?如今尉迟家就剩湘儿和阿槿了,尉迟伯父在天之灵看着,您忍心吗?儿求阿耶阿娘了,儿求阿耶阿娘了,让儿迎娶湘儿过门。”
叩首声传来,听着“咚……咚……咚…”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重,侯夫人捂着心口,不住地流眼泪,镇北侯撇开头,始终不肯松口。
姜庭看着冷眼旁观的父母,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镇北侯府。
姜庭去找她,看着她愈发羸弱的身躯,听着那声带着哭腔的“二哥哥”,姜庭将尉迟湘拥入怀中,“湘儿,你等我,待我取回战功,请圣上赐婚,到时,便没人能阻拦我娶你!”
昨日,她在街上遇到刘家四姑娘,刘晗虞喜欢姜庭也不是什么秘密,未订婚前两人便不太对付,订婚之后,刘晗虞更是对她厌恶到了极点。
尉迟湘本不欲搭理,刘晗虞却拦着不让走,“某些人真是不知廉耻,都退婚了还对小侯爷纠缠不放,你难道没听说我要同小侯爷定亲的消息吗?”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样子,刘晗虞更开心了,“相识一场,我与小侯爷的婚宴你到时候可要来啊。”
自己如今真是不好再连累其他人了,她狠下心来。
“也许我们就是有缘无分,如今我这罪臣之女的身份早已经配不上你,便是成亲,也不被你爷娘所喜,日日纷争不断,闹得家宅不宁,白白惹人看笑话,日日磋磨,终成怨偶,那时,你若厌弃了我,我又该如何自处?”尉迟湘的语气生冷,与方才判若两人。
“我会向阿爷阿娘禀明,开府另住,绝不让你受半分气,至于厌弃你,我今日便在此立誓,若不能一生疼你护你,便叫我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少年声音坚定,令人信服。
自古以来,孝道为大。爷娘健在便开府另住,可谓是不孝。
君子言出必行,尉迟湘知道姜庭绝不是在开玩笑,她再也说不出重话。
尉迟湘将自己的司南玉佩放到他手心里:“二哥哥,愿它替我佑你平安。”
北梁来犯,姜庭请命出征。
西齐与匈奴毗邻,若匈奴此时发兵,恐西齐腹背受敌,圣上有意与匈奴交好。
有臣子进谏,和亲匈奴。
使臣送回消息,匈奴单于同意和亲,只是要择一位公主,两位郡主前去和亲。
姜庭上奏:“圣上,只需边境十万兵马按兵不动威慑匈奴即可,何须送公主郡主和亲?”
时人认为,送女和亲乃是弱国象征,十分不耻。
匈奴近年来兵强马壮,正处敏感时期,皇帝不敢拿江山来赌。
众臣亦觉得以三个女子换江山社稷安定,有何不可?
姜庭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尉迟湘,她很忧心,琬姐姐的郡主身份此刻变成了催命符。
过了几日,朝廷的圣旨下来了。
命运就是这样,你越害怕什么,偏偏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