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招手,两名黑影从黑暗中出现。
“你们两个,把他看好了。”
刹时,黑影晃动,无声无息来到百里驷的身边。
黑衣男子把人安置好后,提着短刃加入打斗之中。这帮黑衣人实力高强,尤其是为首的黑衣男子,士兵们最初尚能交锋,到最后渐入弱势,皆殒命倒地。
百里驷见识到这帮人的强悍实力,躁动的想法瞬间破灭,至少不会再有找机会脱逃的愚蠢想法了。
解决掉士兵,场地一片狼藉,黑衣男子收起武器,下发命令,示意撤离。
不消片刻,黑影们作鸟兽散,匿于夜色之中。
他看向百里驷,冷声道:“待会儿你自己跟着我,要是让我发现你逃跑,你就死定了。”
说完,他又看向一旁看守百里驷的黑衣人,“你们两个也跟上。”
一干人朝着城区的方向纵跃前行,片刻,见寥寥明光,说明城区已经离这里不远了。
黑衣人的速度极快,看样子他们的确很赶时间,起初他们似乎还担心百里驷跟不上又或逃跑,后来发现是他们多虑了。
百里驷越跟越觉得不对,这方向……怎么往太守府跑呢?
百里驷慌张了一秒,逃跑的想法油然而生,他又转念一想,若黑衣组织是官府的人,士兵也是官府的人,方才那副情形,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批人吧!
百里驷顿觉自己想的有道理,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可话虽如此,黑衣组织实力强大,其背后势力绝对不简单,百里驷不敢掉以轻心,既已被俘,就得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很快来到太守府,黑衣男子蹲于墙沿,瞧见官兵离开,纵身一跃,行动矫健,后面的人也紧随他的脚步。
这些对百里驷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自从跟了江弦月以后偷鸡摸狗的事儿他没少做。百里驷跟在最末,眼光落在最前方的黑衣男子,他发现这人并非特别熟悉这里的官府地形,不过凭借高超的武功,很快,黑衣人便到达了目的地,将他领入一间卧房。
卧房明亮宽敞,布置素雅有序,中央摆着一乌木方桌,其上茶具整齐陈列,内置床铺,账钩精致,极其整洁,墙饰山水墨画,一派文雅气息。
只见一名公子跪坐于蒲团,碧袍加身,手持书册,眉眼间带着温润和雅的书生气,见来人也不回应,仍专注地看手中的册本,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黑衣男子摘下兜帽,神色不善地来到公子跟前,“萧知书,你不会看了一下午这破书吧?”
萧知书一丝眼神也不分给他,淡定道:“毕竟无事可做,自然要活在当下,好好享受话本的美妙。”
黑衣男子一把抽走他的书册,脸上尽是愠怒的表情,他尽力压制脾性,“人给你带来了,恕不奉陪。”言罢,他甩袖离去。
“哎哎,话本倒是别带走啊。”
回应萧知书的是关门的巨响。
百里驷看了看萧知书,发现萧知书正好也在看他,萧知书的眼眸像静谧的深潭,仿佛一丁点波光与明媚也融不进去。百里驷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种类似的气息他曾在江弦月的身上感受到过。
百里驷没有躲避眼神,而是坦然地回望他。
毕竟这时候回避眼神只会让自己便得更为弱势,况且他还不知这帮人有何居心。
萧知书弯了弯唇,笑意愈深,“我从弦月那里听过你,你叫百里驷,对吗?”
百里驷不答,平静地看着他。
萧知书见人不答理他,也不生气,“好吧,你不搭理我也没关系。不过,我现在想知道江弦月人在哪,出了什么事。”
百里驷眼中带了丝警惕,“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萧知书挑眉,道:“好友,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关系,这么答你满意吗?”
百里驷斟酌了一会儿,面上不作答,实际心中已然信了五六分,问就是直觉。那双雷同的眼神和自家主子不说相像,简直一模一样,若真是如此,只能说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虽然已确信半分,百里驷还是得继续验证下去,“我怎知这是不是真的,你拿什么证明?”
这次轮到萧知书思酌了,他想了许久,缓缓道:“非要证明的话,我知道你和他的特殊关系。”
“啥玩意?”百里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上司能有什么特殊关系。
萧知书轻轻叹息,“你不必如此,你和弦月的私情我都知道的。”
百里驷:“?”
百里驷的脸扭曲了一瞬,他指着自己,无语的笑了下,“哥们,你看我像断袖么?”
萧知书真挚道:“像。”
百里驷:“……”
“我和江弦月什么关系也没有,他给钱我卖命,况且,我不是什么断袖。”百里驷脸都被气憋屈了,面色硬生生憋出了浓厚的红晕。
萧知书笑眯眯的,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不要害羞嘛,弦月就好你这口,从了他没什么不好。”
百里驷脸由赤转青,他突然想起那日江弦月在醉仙楼时的自我介绍,猛然反应过来。
“豁,我想起来了,你也姓萧……你是南安萧家的人!”
萧知书抚掌称赞,“不错,我是不是该夸夸你很敏锐?”
有了这一点,百里驷现在便能完全确信此人与江弦月的同穿一条裤子关系,同时也唤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
萧知书道:“这下可以告诉我江弦月出什么事了吧?”
百里驷想起江弦月跳崖一事,心情更不好了,他如实告知了萧知书前因后果,萧知书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他死了?”
“什么死,是生死不明。”
“……啧。”
百里驷咳了一声,提醒道:“虽然主子跳崖,不过我近日调查了一番,悬崖底下有河流。”言外之意,运气好说不定没死。
萧知书愣了愣,突然笑了下,“还是和从前一样惜命啊。”
话题停止。百里驷将已知的线索通通告诉了萧知书,提到私贩毒物,萧知书顿了顿,“怎么又是谷堇,晦气。”
百里驷看向他,眼神似在询问。
萧知书便说与他听,“湘虞那边的地方县令私通毒物,规模涉及之广,而这个毒物便是谷堇。”
“这玩意原是外邦的产物,后来朝廷为促进多国关系,开放多国商品交易,自然而然便传入内地。”
萧知书说着,不由厌烦,“前不久为了讨好那帮蛮夷,皇帝将自己的小女儿纯宜公主许配给了番国的皇子。”
自汉凌帝即位后,不理朝政,贪图享乐,奸臣毕露,谗言耸听。又恐邻国入侵,夷狄侵扰,故示弱结好,以取得一时之安宁。
可若真要铲除忧患,又岂是能联姻赠礼能够解决的。
萧知书越想越烦,索性转移话题,“罢了,不说这个。如今太子遇难,生死不明,各方势力都盯着我们,待在铭阳非长久之计,我们即日便离开这里。”
百里驷没想到这么快便要离开,“可是主子在悬崖之下生死未卜,我们难道不应该采取行动去搜查吗?”
“担心什么,他死不掉的。”萧知书笑眯眯道。
翌日,东方既白。
萧知书以客卿身份来此暂住,不日又以临时有要事为由早早辞别。
马车颠簸,车轮碾过硗确的土道,咯噔作响。车马有限,百里驷便与萧知书挤同一辆马车。
萧知书不说话时总带着一副慵懒的气息,眼睛时常是半阖的,给人一种不正经的散漫感。
“喂,我的脸要被你盯穿了。”
萧知书睨了他一眼。
百里驷脸皮厚的很,分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感,“我有个问题想问。”
萧知书:“什么问题?”
“你同他关系那般好,为何不寻他?”
萧知书耸了耸肩,“怎么可能不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嘛。”
百里驷见他这幅无所谓的态度,以为他要等回去再调人,于是皱眉道:“你既已带来手下,为何不直接派遣他们去寻人?”
“傻瓜,这些死士可都是我的心头肉,用来找人岂不浪费?”
百里驷无语地看着他,无言以对。
萧知书捧腹大笑,笑得眼泪花儿都流了出来,他竭力止住笑容,道:“不是,你真信了?”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我早已遣人去搜查,不过那么高的悬崖,路不可不好找。”
……
百里驷怒了,憋屈地怒了一下。
萧知书道他生气,还嬉皮笑脸道:“逗两句就玩不起了?”
百里驷:“……”
百里驷懒得理他,侧头看向窗外。萧知书噼里啪啦一大堆话喂了狗听,后知无趣,索性闭上了嘴。
终于获得安宁的百里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前几夜为了提防士兵,一直没睡好,这会儿许是到了安全的领域,睡得意外香沉。
再醒来时,车外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挑起车帘,闻华灯出彩,熙熙攘攘,喧嚣中闻弦音袅袅。映入眼帘的还有街边当铺上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钿合金钗,以及形形色色的小玩具,百味陈杂的小吃,一派繁华盛景。
这是……长安。
“醒了?”
百里驷回过神,“嗯。”
“我记得你是南安人。”
萧知书笑了下,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确,不过我们要去的不是我家,是贺家。”
百里驷想了想,“是贺将军的那个贺府吗?”
“没错。”
“我记得将军府也在南安。”
“是啊,所有我们说的是贺家,贺家人的旧宅嘛。”
萧知书望了眼外面,“我们快到了。”
马车停驻,停在一家华贵的府邸前。百里驷从车上下来,见萧知书正与人谈话,谈话人正是上次那名凶巴巴的黑衣男子。
萧知书谈着,忽然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百里驷走近。
“向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贺小将军,可别把他认成我的下属了。”
贺川怒视他一眼,抱臂不言,看起来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百里驷那晚就看出来了。
百里驷穿越前摸爬滚打惯了,挂上笑脸比谁都能言会道,“久仰贺小将军大名。”
贺川哼了一声,没接他话。
萧知书推搡他,眼神疯狂示意,结果贺小将军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萧知书无奈,解释道:“他一直都这样,你别跟他计较。”
百里驷想计较还没那份呢,自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百里驷询问后面的安排,萧知书却说没有任何安排,让他暂且住在这里,若半月没有找到江弦月便让他回到幽州。
百里驷其实很想现在就回去,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上次来这儿还是来逃跑的。
既然别无他法,百里驷只好应下,毫无尊严地拉下脸向萧知书借了点钱,萧知书觉得好笑,将身上的钱袋抛给他,大方地说不用还了。
百里驷感动地不行,喜笑颜开,对萧知书热情了不少。傍晚在府中吃过饭,不知萧知书对贺川说了什么,百里驷低头扒饭时总能感受到小将军的阴冷视线,不过为了免费的饭菜百里驷还是能够忍受的,吃过饭便立马逃回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