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皇宫,昭阳殿。

    殿堂前,华服女子坐于紫光檀椅上,姿态端丽优雅,她拨弄着形状纤巧精致的指甲,细眉微挑,明艳的眸子散着漫不经心的神情。

    “娘娘,萧公子求见。”贴身侍女上前禀告。

    “传他进来吧。”

    侍女应答,曼身前去门前传话。

    须臾,身着青衫的男子大步走来,态度恭顺地跪下双膝,稽首行礼。

    皇后瞥了他一眼,随即敛下眸子,将目光投在自己的手中,启唇道:“无事不殷勤,今日知书前来,有何要事?”

    萧知书回道:“回皇后娘娘,知书前来是为太子一事。”

    皇后撤下婢女,看向他,“说说,太子怎么了?”

    “太子几日前在调查谷堇一事中出了意外,暂时无法脱身,”萧知书低着脑袋,冷汗层层冒出,“如今众多势力的眼睛正盯着我们,太子又身陷困境,恐怕这半月内都不能回到幽州。”

    皇后听了,本就威严的声音沉重了几分,“太子出了什么事?”

    萧知书小心翼翼道:“据他所说是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物,避免打草惊蛇。”

    皇后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本宫想方设法替太子打掩护?”

    萧知书讪讪,“……正是。”

    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厌烦之色,既是亲儿子,岂有不帮之理?

    “本宫知晓,只限半月,半月后,把太子带回来。”

    萧知书忙应下,起身告退。

    江弦月紧闭双眼,眉头紧锁,意识还在混沌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眼,意识渐渐回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破旧的木质天花板映入眼帘。

    江弦月试图起身,腰脊间瞬间传来剧烈的刺痛,他脸色白了白,暂时放弃了起身的举动。

    这时,一块阴影笼罩在他的身前,江弦月猛地看过去,见是一名年迈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脊背佝偻,皮肤呈古铜色,他身着一件单薄的麻衫,满是沟壑的脸上被寒风冻得通红,他将手里端着的粗陶碗放在床沿的木质柜台上,问:“身体还好吗?”

    江弦月放下戒备,如实道:“不好。”

    老人道:“那是自然,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不赴黄泉,已属万幸。”

    江弦月却问:“我何时才能活动?”

    老人道:“最少也要一月左右。”

    江弦月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老人哼了一声,走向别处,“自己把药喝了,老夫还得外出打猎,无暇顾你。”

    江弦月以手发力,忍痛爬起身将碗中的浓褐色药汤一饮而尽。

    老人背身准备打猎工具,备好后,见床上的病人喝完药重新躺了回去,将碗收起来后便出门了,独留江弦月一人在屋子里。

    屋中重回寂静。

    江弦月除了手臂受伤稍轻尚能动弹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一处是能动弹的。

    临行铭阳前,江弦月曾嘱咐萧知书,此行铭阳凶险必然,二人约好每日书信传达讯息,若他哪日没有准时来信,便立即前往援助。

    如今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何月何日,亦不知外头形势如何。不知怎的,江弦月忽然想起跳崖前被追杀时,百里驷不顾地对他大喊,告知他前方是危险的悬崖。

    是了,他还不知下属的情况,是否成功逃离,又或被官兵抓捕,江弦月在这悬崖之下一无所知。

    夜深,老人归家,手中提着两只沉甸甸已经死去的野兔,看起来心情甚好。

    “大丰收,大丰收啊。”老人嘴里自言自语地嚷嚷,将一只兔子挂在吊架上,另一只兔子剥了皮。处理了一番后,用刀将兔子切割成两半,而后把裸兔架在火炉上炭烤。

    烤肉的香气弥漫,溢满整间屋子。老人一边烤着兔肉,一边找来一只陶罐,将剩余的兔肉切成块状,放于陶罐中。

    倒入清水,待火煮沸,加姜蒜以去腥,用汤勺搅拌,放入野菜,盖锅板闷煮。

    炭火旺盛,肉香四溢,寒冷的冬天里屋子暖融融的,不久,老人盛来一碗热汤放在木柜台上,汤极鲜,骨肉皆被熬至熟烂。

    老人道:“自己起来吃。”

    江弦月虽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受了这么重的伤昏迷时间想来不短,再加上中午没有进食,早便饿极了,他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板上,虽然手部比起其他部位伤得不算重,可要做到吃饭还是相对困难的。

    至少正常人做不到。

    老人丝毫不觉自己强人所难的做法有何不妥,悠闲地坐在火炉边享用烤熟的兔肉,末了,他吃完后,将陶罐中剩余的汤汁倒入碗中,将其清洗干净,放入药草,开始熬药。

    屋内的气息很快被药味的苦涩取代,江弦月靠着床头板,手里捧着空余的陶碗。

    昏暗的烛灯若隐若现,费力照明屋子的陈设。他浑身上下被绷带横七竖八交错包裹,墨发凌乱披散,即使狼狈如此,身上的上位者气息浑然不弱分毫。

    “为什么救我?”

    老人抬首看向床上的男子,对上他冰冷的视线,手中蒲扇顿了顿,“你就当我好人行善罢。”

    江弦月从不相信任何不追求利益的行为,更不相信天降好运的事会落在自己身上,他面无表情道:“既是救命之恩,定该报之以李,老人家不妨做个爽快人。”

    老人冷哼,“倒是务实。”

    老人救人的确怀有别意。那日外出捕鱼,偶见一名男子昏倒于冰冷的河水中,瞧他身着华贵,身份殊异,萌生他念,幸然救下。

    江弦月既已挑明,老人便直截了当地道明其意,“老夫年轻时曾是铭阳镇民,那年铭阳谷堇私贩一案,老夫本应被处以死刑,私自逃跑侥幸逃过一劫。”

    江弦月道:“这么说,您之前家境条件很不错。”(上文提到:田亩多的百姓将被处以死刑)

    老人瞥了他一眼,“没错。你既知铭阳的过去,老夫便不再多说无用的话语。”

    “铭阳前任太守赵钳,欺瞒百姓,嫁祸于民。害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铭阳百姓苦难仍在,而导致这一切的元凶竟犹安享逸乐,天下不公,天下不公啊!”

    老人说到后面情绪激动上来,江弦月竟能在他浑浊的眼中看见深沉的哀痛与怨愤。

    江弦月已然知晓老人想要的是什么。

    重振家园,平冤昭雪。

    但江弦月无法给老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他仅一介太子,上有皇帝,下有御史台,太子本身并无直接插手地方监察的权力,贸然插手必会被抓住把柄,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江弦月想起初来铭阳时见到的荒芜情景,百姓们凄苦的生活,心情复杂。

    转念又想,他来此便是为抓势力把柄而来,帮个忙既不损失什么,又何尝不可?

    他想了许久,理智占据上风,但还是终究退让了一步,“事先说明,我无法直接帮你,只能联系御史台的人,若有良官,自然不会视而不管。”

    良官良官,被所谓“良官”深受迫害的百姓又怎会相信有良官的存在。

    老人的眼神便得黯淡,江弦月自然清楚他在想什么,于是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对机会渺无希望,那么势必不成。”

    江弦月说完,觉得话语有些消极,于是补充一句,“或许他们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忙的。”

    老人眼睛亮了起来,他满口答应,这会儿汤药熬好,老人将药盛出来,放在床沿的木柜台上。

    江弦月等药凉到适宜温度,一口闷下。

    此番谈话后,又过几日,几名差役上门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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