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这时老人外出,恰好不在,差役们意思一下敲了会门,里头无人回应,随后索性直接开门,私闯民宅,于是便见床榻上,一名男子平躺着,头朝向门的方向,阴冷地看着他们。

    差役们却纷纷面露喜色,男子不识他们,但他们识得男子。

    为首人上前两步,站姿挺立,放声大喊:“乌鸦为何会飞?”

    其余差役齐声喊道:“因为它拥有美丽的翅膀!”

    江弦月:“……”

    “乌鸦为何堕入土地……”

    “好了,闭嘴。”江弦月头疼道。

    为首人喜极而泣,“殿下,您终于认出我们了!”

    江弦月脸扭曲一瞬,忍住了叫他们连带着那愚蠢的暗号滚出去的冲动,道:“现在距离我跳崖过去了多久?”

    为首人答道:“已有七日。”

    江弦月思忖了一会儿,问:“外面情况如何?”

    “小的不知啊,咱这些人已经来这儿寻您寻了六日,与外界完全分离,具体情况得问萧公子。”

    江弦月作罢。距离他失联外界已有七日,萧知书不知用什么方法将自己的行踪掩人耳目,但总归不可能是长久之计,他必须回到陆地上。

    江弦月想了想,原想继续回到幽州疗养身体,念想刚起便被自我否定。

    自己始来幽州便是为了调查幽州上下官员有无贪污行径。做官员的踏上了官场的浑水,若欲全己身,没有不精明的。

    幽州太守从始至终一直对他有所防备,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时间久了,马脚毕露,终究还是让江弦月查到了问题。

    后经过进一步调查,江弦月发现幽州的贸易往来有很大的问题。如理应购进向本地百姓进行贸易的商品被直接售给了别的地方,抛开买卖,这就如同中转站一般,帮助别的地区进行背后交易。

    而其中一个参与贸易的地区便有铭阳。

    于是后来江弦月很快便决定来铭阳进行调查,后来顺利拿到账本后很快便遭遇追杀。这是江弦月未曾料到的,仅仅因为账本丢失,不顾他太子身份大动干戈立马作出决定追杀他,至少可以证明两点。

    一、幽州贪污一案非比寻常,其间极可能涉及巨大的非法贪污链,或许不止有铭阳,还有更多地区参与其中。

    二、账本内含有非常直观,可以明确指认这些污吏的罪证。这说明他们主要行动依靠于贩售,交易。

    这下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若第一点是真的,那么这场巨型的背后贸易链便成了相当棘手的存在。如此庞大的架势,这是乃至至少两派,甚至多派联合起来的深渊。

    事情终究还是走向了最坏的发展,江弦月脸色难看,他必须加紧时间离开这里。

    “你们谁会写字?”

    为首差役殷勤道:“嘿呀,我会!”

    江弦月让他从自己身上撕一块白净的布料来。

    差役抱臂惊恐,“为何如此?!”

    江弦月凉嗖嗖道:“你话太多了。”

    差役感受到寒冷的视线,二话不说立马撕下一块布料来,江弦月指向远处石桌上的草药,命令他们把药捣碎成汁后,回头看向为首差役。

    “你用这个替我在布料上写。”

    差役连连点头,问:“那什么,大人,有笔吗?”

    江弦月面无表情道:“没笔。”

    没有笔,差役只好用手指写字,江弦月念,他写。

    这是江弦月给老人写的道别信,大致内容为感谢他及时相救的客气话语,以及自己曾答应他的事情决不食言。

    对了,还有账本。他逃跑时一直将账本带在身上,紧紧裹在衣物里,不知有没有受到损坏。

    江弦月指使差役们在屋子里寻找,最终在柜子里将其找到。账本纸页有些弯曲,不过内容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之后,一群差役不知从哪找来了个担架把江弦月扛起,推推搡搡离开了破旧木屋。

    江弦月被差役们暂时送往休憩场所,医士为他重新治疗包扎伤势后,建议他暂时在这儿疗养几日,长时间的路途颠簸对伤口并不友好。

    江弦月婉拒,医士多次劝解无法,最后在江弦月的一再要求下,很快踏上启程。

    上了马车,经过四天快马停蹄地赶路,终于抵达长安。

    贺府。

    百里驷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厌弃地丢开手中的话本。

    来到长安的这些时日真不好过哪,一面要提防镇北王,玩都不能玩儿个痛快。

    三日前百里驷本想出去打发时间,结果刚出门便险些撞上镇北王府的巡逻官兵,差点还被认了出来。

    说到这个,百里驷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离谱。他之前不就在王府就职过一段时间的暗卫么,再不济顶个暖床的特殊服务,充其量再加个叛主罪名,有必要整个王府上下都知晓他百里驷的大名吗??

    百里驷越想越气愤,要不是因为他们,自己至于整日窝在府中过这种不见天日无聊透顶的生活吗?!

    玄衣青年独自幽怨地抱怨日子时,殊不知不远处门口的婢女早已在外驻足多时。只是里头的客卿大人怨念过重,迟迟不敢发言罢了。

    百里驷抱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婢女的存在,见婢女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疑惑,面色却说:“你有事吗?”

    婢女眼中,玄衣青年一脸阴沉,凉嗖嗖地看向他,邪乎道:“你有事吗?”

    小婢女啊了一声,活像见了鬼一般,惊惧地跑走了。

    百里驷:“?”莫名其妙。

    另一头,婢女慌慌张张离开了客房,一时没看路撞在了人身上,婢女抬起头,见是名气质温和的男子。

    男子被两位侍从扶着,似乎腿脚不便,他微微撇眉,很快便又舒展开来,被人冲撞,他也没有发脾气,反而笑了笑说:“姑娘,走路记得看前方。”

    男子样貌极佳,笑起来如沐春风,其声温然,如清风抚叶。

    婢女红了脸,点头如蒜,意识到自己挡了去路,连忙让开了身子。

    男子走了两步,又转头看向她,问:“姑娘可知萧公子在府中否?”

    婢女答道:“萧公子目前不在府中,似乎与贺公子一块出门了。”

    男子点头,又问:“那府中近日可有新的客人?”

    婢女思考了一下,想起刚刚那位阴沉的客卿,不由打了个哆嗦,“要说新的客人,不久前倒是来了一名客卿,是萧公子带来的……”

    男子顿了顿,道:“客卿贵姓?”

    婢女:“我想想……啊,对了,姓百里。”

    百里驷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捏了捏鼻尖,翻开话本的下一页。

    “草,这女主也太傻逼了吧,这种男的也爱?”

    百里驷连连摇头,实在没眼看下去了,他再次厌弃地将这本书丢开,视野转过的瞬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男子身姿挺立,两臂被侍从搀扶着,他眉眼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在看什么,这么出神?”

    百里驷人已当场石化,就这么干巴地瞪着眼睛看他,什么话也答不上来。

    江弦月无奈,慢慢挪动步子走近。百里驷回过神,仍觉得该场景不真实。

    “你真的是江弦月?”

    “如假包换。”江弦月好笑道。

    “你真没死?”

    “真的。”

    百里驷用力捏了把自己的脸,感受到疼痛后,确认这是现实不是梦。

    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本尊。

    百里驷粲然笑了起来。

    大抵是百里驷笑得太过高兴,高兴得过于纯粹,江弦月一怔,问:“为什么这么开心?”

    百里驷理所应当道:“因为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啊。”

    江弦月失笑,“你是在替我高兴吗?”

    百里驷:“那当然。”

    百里驷的坦然让江弦月无话可说,至少之前他从不相信世界上有纯良过头的傻子,遇到百里驷之后,他信了。

    江弦月见到百里驷的第一眼,便觉得百里驷是个很好猜的人,他心里藏不住任何事,情绪总会表现在脸上而不自知。

    江弦月自言对百里驷算不得多好,哪怕某天需要抛弃与利用的时候他恐怕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便能将如无足轻重的玩具般弃之。

    可百里驷似乎不在乎这些,又或者说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眼中的世界永远只活在当下,亦不知长远为何物。

    江弦月那时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将百里驷留在身边的。

    好用,好懂,好猜。

    百里驷见他不说话,忆起某人断袖身份,以为对方误会了什么,赶紧解释道:“我这人就是好心泛滥,见鬼都同情,你别想多了。”

    江弦月抬手弹他额头,“究竟是谁在胡思乱想?”

    百里驷吃痛捂额,这能怪他?他堂堂直男,之前还被非礼过,有前车之鉴,这人怎反过来说自己胡思乱想?

    百里驷正要反驳,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清清嗓子,咳了一声,“那什么,太子殿下,属下有一事相求。”

    江弦月预感来临,警铃大作,“什么事?”

    百里驷:“这七日能不能算带薪休假?”

    江弦月:“……”他就知道。

    白衣男子嘴角肉眼可见撇了下来,转身欲走,百里驷抓住他的衣袖,立马认错道:“殿下,属下知错。”

    江弦月回首,瞧他可怜巴巴的表情,心下一软,“你知什么错了?”

    百里驷忏悔道:“属下不该贪得无厌,整日吃喝玩乐还想带薪资。”

    江弦月:“……你好好反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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