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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谷清泉未闻何事先道歉的态度堵得虞婵心慌。

    虞婵觉着无论她何时回家,谷清泉身为虞家的姑爷就得在宅子里后候着她,她一进门他就得迎着笑着。

    可现下缓过神来,虞婵也自知这是无理取闹,便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头埋在他的锁骨上:“不说这个了,这几日我便搬回来住,衙门杂事多,我吃不消,告假在家躲几日。”

    谷清泉轻轻拍拍她的背:“这几日你便在家好好修养,我陪着你,哪都不去。”

    “那铺子里的事……”

    “四海会处理。”

    谷清泉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磨蹭,无意中碰到了冰凉的刀鞘。

    谷清泉明显愣了一会儿。在他的印象中虞婵很少会佩戴兵器,最多就是戴几根袖箭防身。

    如今虞婵随身携带必然是到了危机时刻。谷清泉的心绞在一起,隐隐作痛,当年那种不安复现,再次拽着他下沉。

    .

    虞婵明面上是告假在家,暗中把李展从衙门请到了虞府好生看护。

    几月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如今成了不修边幅失魂落魄的疯子。一朝入翰林,前途光明,喜报未达家乡,丧事先报到了京城。

    虞婵将人接到虞府后,李展一进堂屋双眼无神瘫坐在地上,嘴巴里反反复复说要告岳家。

    虞婵问他可有实证,李展情绪失控,红着眼眶说:“要什么实证!岳家通匪闽安谁人不知。”

    他说完抱头痛哭起来,薅着自己的头发,声音越来越哑:“谁人敢告,谁人敢管。”

    虞婵回答不了他,来回踱步,眼睛时不时瞥向李展。乌喜镇的户籍她抽空看过。

    李展的母亲李蓁出身乐川李氏旁支,曾是陛下做王爷时的伴读,这等出身却未入朝为官,只讨了些封赏到闽安安家落户。

    李父则是一介平民,祖上三代都是屠夫。

    乐川早在陛下登基前就已经日薄西山,李氏最有出息的一脉也在四年前那场大雪中绝迹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李展,又出了这事。

    虞婵脑子里闪过曾在崔家见过的李氏夫妇,耳畔又响起崔灵当初拒绝跟她回京的话。

    崔灵要等某人金榜题名回乡后成亲。

    虞婵心口憋着一口气,闷得慌,她在李展旁边一臂长处坐下,双手揉着太阳穴,话几次到嘴边又怎么也问不出口。

    答案显而易见。父母和未婚妻子亡故,谁受得了这种打击。

    崔灵这几日神龙不见尾,虞婵也察觉不到她的踪迹。

    她没办法直接告诉李展,崔灵还活着,只能委婉地安慰道:“李兄,乌喜虽被匪人攻占,亡者尚未有名单,或许还有幸存者。”

    “没了都没了。”李展生生薅下自己的一把头发,紧紧抓在手里,眼白一露,朝后倒去。

    虞婵惊呼一声,来不及动作。

    李展头快着地时,谷清泉眼疾手快把人拽住,抓着手腕号脉:“郁结于胸,故而晕厥。我给他施针,这几日不宜再用言语刺激。”

    虞婵默然,瞧着谷清泉给人扎针,心里五味杂陈。要是放在以前,什么世家子什么凶恶之徒该暗杀的暗杀,该奇袭的奇袭。

    如今不行,她穿这一身官袍,得按规矩办事,匪得用兵剿,世家子得用律法杀。

    御史盯着,三班六房盼着,百姓等着。做得好,得罪世族;做得差,愧对百姓。无论怎么走都是要“舍”。

    舍什么,虞婵自有分寸。当早晨的第一束光透过窗棂映在她的手背上,在书房待了两日的她终于下了决心。

    衙门自有那宋晦坐镇,她虞明月去了也是与易平川大眼瞪小眼,该办的案她办了,不该办的案……

    “今日怎么起那么早?”谷清泉从榻上坐起身来,青丝如泼墨一般从白皙的胸膛滑落,他俯身将手环住虞婵的腰。

    虞婵侧目用余光看他,鼻头冒起细小的水珠,她的手悄然搭在谷清泉的手上,光洒在两人身上:“二哥,我离家三日,若三日后未归便替我多瞒几日。”

    谷清泉的脸蹭蹭了她的脖颈,温热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垂:“你要去哪?”

    “入山。”

    “不去乌喜镇?”

    “擒贼先擒王,雪鸮不会挪窝,应该还在山上。”

    虞婵垂下头,手指不断揉捏着谷清泉的手。谷清泉的手比她的修长些,骨肉匀称、背面隐隐能看见几根青筋,她的手指覆上去,虞婵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松开了手,耳尖有点儿发烫。

    “我能陪你去吗?”谷清泉眼神中带着讨好与试探,他鼻音很重,尾调异常的好听。虞婵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不好意思地偏开脑袋,强迫自己不盯着谷清泉看。

    谷清泉常年行商在外,深谙处世之道,以前也曾与此类山匪打过交道。他武功虽不如虞婵却也能自保,虞婵想要潜入山匪窝子里谷清泉应当能提供助力。

    虞婵还在犹豫,谷清泉再次询问。

    只见她将手指放在眉心,遮住大半张脸,她发出一个音来,谷清泉勾起唇角。

    “可是你我不在,若有人来访,该怎么办?”

    “四海曾在暮氏习过易容术,他会处理好,不必担心。”

    这不他们前脚才刚走,易平川后脚就上门拜访,准确的来说是新邻访客。

    宋晦人如其名,竟给虞婵添堵,说是先前给易平川安排的寓所风水不好,又给人安排到虞府隔壁的空宅,与虞婵做邻居。

    前些天隔壁有仆从清扫的声响,四海留了个心眼,一番打听告知谷清泉,谷清泉面上不说什么,手里的老茶饼捏碎了一地。

    谷清泉有先见之明,前月他便命人在另一处置办宅院,按照旧棠居的样式摆设、修理院子,再过些日子就完工了。

    等他俩回来,这边的东西也都能搬到新家。虞婵也不必见到易平川,谷清泉严防死守,生怕给姓易的钻空子。

    四海,不对,应该是“虞家姑爷”迎的客,四海照着二当家的脾气演,还真就糊弄过去了。

    “易大人,明月这几日旧疾复发,不方便见客,便由我为之代劳,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易平川今日并未穿官袍,反倒是着一身月白衣袍,若是虞婵定能一眼看出,这衣袍虞婵最喜欢看他穿的样式。

    瓮城那几年,虞婵总是找来上好的月白料子让人替他量身裁衣,亲自挑选绣纹样式,都是按照虞婵的喜好来。他穿得合她心意,虞婵自然也会和颜悦色很多。

    易平川这般做派,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气恼,气她在两人尚未情断义绝就另寻新欢;他怨恨,恨她任性妄为将多年情分去之敝履作践他。可易平川再气恼与怨恨,内心深处还是存有一丝妄想。

    妄想彼此冷静下来,他们能同以前一样,再大的分歧也能轻轻揭过,哪怕分开也能心平气和做挚友。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执念。可他错了,再次相见两个人眼中只有对彼此强烈的恨。

    她走后,易平川每天都过得十分煎熬。虞婵大婚那日他追着迎亲的队伍走过大街小巷,看着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那些天喝酒喝到吐血,一闭眼就是虞婵同谷清泉欢愉的场面,易平川只能用酒麻痹自己。

    放榜前一日,他和父亲被那人请至宫里。

    他父亲为了保住他的功名,用性命同那个人做了交换,他跪在殿外目睹父亲用匕首割破喉咙。

    太监领他面圣,他扑倒在父亲的身上,握着父亲的手,愤怒与恨意达到了顶峰,他冲上去想和皇位上那人同归于尽。

    结果被侍卫按在地上,那人走到他面前,叹息道:“你父亲一死,按家法你得唤朕一声大父,可朕是皇帝,你还是得照大周礼法唤朕一声陛下。无论如何,朕都是你的父亲,今日朕不追究你刺杀之罪,国法可免家法不可免,朕让你去你娘的牌位前领五板子,就算是朕尽到做大父的责任了。”

    那人接着笑道:“你是三个孩子中最像拂措的,要是你幼时肯低头唤朕一声大父,或许还能少过几年苦日子。”

    易平川双眼猩红,脸被侍卫死死按在地砖上。

    谁能想得到堂堂大周天子竟然会心胸狭隘到容不下易家,容不下自己心爱之人的第一个孩子。

    “三年前你探花郎的功名朕给你便给你了,何须再等三年?你同虞爱卿家那孩子情投意合,朕违背先皇圣谕赐婚给你二人又有何难?可惜啊,可惜。不要怪朕狠心,孩子,这都是你和你爹自个选的。”

    易平川那时心如死灰,他被侍卫带到亲娘的牌位前生生挨了五大板子,最后那人让安王将他领出皇宫。

    功名有了,二甲第二。恢复爵位,易平川不要,那便按功名给了个正七品巡按御史的官职,不许服丧即刻上任。也不知是不是那位还有点善心,钦点易平川到闽安协助虞婵剿匪,顺便督察吏治。

    易平川承认自己之前那些刁难是不怀好意,他恨自己胜过任何人,他反抗不了皇权,他抵挡不住命运。他克制不住朝思暮想、压抑不了嫉妒悔恨。

    父亲死后,虞婵成为他活在世上唯一的念想,可就是这念想折磨得他肝肠寸断。因为他得不到,抓不住。

    虞婵果然厌烦极了他,没给他好脸,抬头不见低头见,见面便要互相讥讽几句。

    易平川透过四海望向门里的庭院,未见动静,只是收回失落的目光,缓缓低下清隽的眉眼。眼前的“谷清泉”语气比以前温和了不少,可在他听来依旧刺耳得很,易平川不想看那张脸,自然也察觉不到“谷清泉”的异常。

    虞婵的身体一向康健,鲜少生病,何来旧疾一说,他心里自是明白这只是她不想见他的说辞罢了。

    易平川想到这,绷紧了脸颊,脸色说不上好看:“既然明月不想见我,那我不叨唠谷老板你了,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谷老板”这三字易平川说得极重,仿佛只要强调谷家商贾的身份自己就能高人一等般,易平川也觉得自己很可耻,毫无君子之风,但他就是忍不住。

    四海可不惯着官老爷的臭毛病:“麻烦易大人明日、后日、大后日,乃至以后都不必登门拜访,以免有居心叵测之人看到上书朝廷说明月渎职行贿,这于易大人您也不是好事。”

    易平川被堵得没话说,悻悻而去,连家门都没回。待四海回到院里才揭下假面透气,芝兰顶着自家姑娘的脸出来,道:“走了?”

    “走了。”四海看着宅子里收拾东西的仆从们,“芝兰姐姐,这易大人究竟跟咱家姑娘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么死咬着不放?”

    “说来话长,”芝兰听到人走了,便也撕下假面,“姑娘原先是想着让他做正房夫婿的,不过是让他先做小,应付一下陛下,有个交代,又不是真要跟姑爷做真夫妻。以后名分田庄铺子都会给他的,可他不愿意,嚷嚷姑娘如何作践他,可姑娘也没把他怎么样。姑娘念着多年情分,还想让一步,结果人转头攀高枝跟安王世子跑了,敢情是看不上咱姑娘给的,既要里子又要面子的白眼狼。”

    四海啧啧道:“难怪二当家这么不待见他,我以前听其他管事说起过,我们还当是二当家犯相思病见不得姑娘同别人好。”

    “你还真别说,我看姑爷的毛病八成是这白眼狼给逼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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