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日后，毛球飞到了九黎，相柳抬手，给小夭幻化了容貌，额上的桃花胎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秀灵动的少女的脸。小夭摸摸自己的脸，取出小镜子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相柳早年游历大荒时，曾来过九黎。

    小夭一眼就看到了白色的祭台，跃下毛球，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祭台。相柳随在她身后。

    几个巫师走了过来，戒备警惕地看着小夭和相柳，九黎虽然山高路险，和外面消息不通，但九命相柳的大名还是知晓的，一个年纪略大的巫师用生硬的中原话说：“这里不欢迎外客。”

    小夭用生硬的九黎话说：“我的母亲曾在九黎行医。”

    几个巫师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可也许是被欺辱得太多了，依旧很戒备，刚才问话的巫师用九黎话问：“你母亲是谁？”

    “西陵巫女。”

    一个长着花白山羊胡子的巫师走来，几个巫师对他行礼。小夭想，这位定是巫王了。

    巫王吟唱出了一长串蛊咒，小夭曾经背诵过，顺跟巫王一起吟唱。巫王眼中有泪光闪动。”

    巫王格外激动，看着小夭和相柳，“今日得见西陵巫女后人，于愿足矣。”言毕巫王指着远处桃林说：“姑娘，你可知道那个山坡是九黎族的圣地？那里供奉着蚩尤，千年间，只有蚩尤和他的妻子西陵巫女在那里住过。”

    小夭如遭雷劈，巫王是九黎德高望重的长者，绝不会胡说，小夭苦笑，来九黎本是为了询问蛊虫，现在却无意中得知了母亲和蚩尤居然在九黎成过婚。虽然九尾狐妖囚禁她时，言之凿凿地说过母亲与蚩尤的私情，她还将信将疑，现下巫王亲口说出，她不能不信。一时间这个打击太大，小夭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就要跌倒。幸好相柳接住了她，巫王不知道缘由，急召巫医过来为小夭诊治。相柳手运灵力，输给小夭。巫医赶来把过脉，说小夭是急火攻心，近日劳顿消耗过大，休息几天就可痊愈。

    巫王面色稍解。转头看了眼相柳，又急忙垂下眼，对身边人说，“叫我家的小六和小九来，带这位姑娘去绿竹楼休息。”小夭听见这二人的名字，不禁一笑。再看向相柳，发现他也正轻笑着。

    小夭撑着相柳的手臂坐起来，对巫王说，“多谢巫王好意，让我这位朋友送我过去就行。”

    “好，那姑娘需要什么，尽管找我那两个孙女就是。”

    小夭道谢。

    一众人离开，祭台边只剩小夭相柳和巫王三人。

    相柳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入背心，小夭觉得头脑清醒，于是叫住正要离去的巫王。

    “我和这位朋友中了一种蛊，蛊虫很是奇怪，能否请巫王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蛊？”

    巫王点头应允，引着二人来到自己的竹楼。小夭跟着巫王在前面走，相柳却站在祭台边，未动一步。小夭觉得奇怪，去拉相柳，却没有拉动。小夭心想，也对，相柳本来就知道这是什么蛊，只是不愿告诉自己，不去听也罢。于是随着巫王一同进了竹楼。

    二人坐定，巫王驱策蛊虫去探看小夭身体里的蛊虫。

    小夭觉得忐忑不安，心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手心冒汗，等着巫王开口。

    “姑娘，你中的是情人蛊。”巫王捋着山羊胡子，暗暗有些惊奇，面上却不显，慢悠悠地说。

    “情人蛊？！”小夭猛地站起来，碰翻了椅子。巫王被吓了一跳。

    巫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正是。情人蛊，顾名思义有一对雌雄蛊虫，中蛊的男女命脉相连、心意相通，一人痛，另一人也会痛，一人伤，另一人也会伤。”

    小夭顾不上扶起椅子，侧身靠在了竹桌旁，“情人蛊？这情人蛊有何特别之处？

    “有情人养情人蛊，断肠人成断肠蛊’，情人蛊和其他蛊都不同，必须要一对情人心甘情愿，才能种蛊。你体内的蛊虫稳定，想必你二人情深意笃。”

    “有情人养情人蛊，断肠人成断肠蛊。”这句话在小夭心里如一个闷雷炸开，她先是惊讶，而又喜悦，后又愤怒，面上表情变幻，巫王不解其意，却不做声。

    小夭定了定神，“可还有别的？”

    “情深者控蛊。”

    “那蛊虫可害怕九头妖吗？”

    巫王想笑，但想起九头妖就在外面，只好忍住。

    “种蛊前或许害怕，中蛊之后，蛊虫与人合为一体，以情为食，也就没有怕不怕一说了。”

    “那为何他能感受到我的疼痛，我却感受不到他的？”

    “也许是这位公子灵力高强，用灵力强压蛊虫，也是有可能的。”说到这里，巫王又看了看门外，头上冒汗，用袖子擦拭。

    “可还有什么别的？”

    “九黎人养蛊本就是为治病救命，情人蛊也是一样，中蛊让两人命脉相连，纵然其中一个重伤，只要另一人生机旺盛，就可以让重伤的人活下来。”

    小夭点点头，反复念叨着巫王的话。她看出巫王害怕九头妖，她的问题也问完了，于是行了一礼，与巫王告别。

    巫王本欲问她姓名，但看出她易了容貌，定是不想被人认出，便没有开口。

    “姑娘若愿意，可在九黎住些时日。”

    小夭应了，神情恍惚地走出竹楼。

    相柳背对着竹楼负手而立，面向祭坛，如松柏般身姿挺拔，长身玉立。

    小夭一步一步踱到相柳跟前，思考着如何跟相柳开口。

    没想到相柳先转过身，小夭不防，吓得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祭坛的石阶上。相柳伸手扶住她。见她面色苍白，相柳揽过小夭，为她输了些灵力，打横抱着她，大步往绿竹楼走去。

    到了竹楼前，相柳慢下脚步，小夭终于有时间打量母亲和蚩尤曾住过的小屋。她曾以为，桃花林内的绿竹楼应该已经很破旧，甚至倒塌了，可没有想到，绿竹楼完好无损，竹楼四周鲜花掩映，好似主人随时会回来，打上一桶水。

    小夭的脸色恢复了红润。相柳把小夭放在廊下。

    小夭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