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在九黎住了七日。第七日一早，小六带着一封信来到绿竹楼。小夭接过信，看到信封上写的“西陵瑶启”。小夭有些激动地拆开信，信的内容很短，大意是父王知道她平安，很放心，希望她照顾好自己，想快点见到她的真容，盼望速归。

    小夭觉得心里暖暖的。父王肯定猜到，她怀疑自己的身世了。可父王在信里没有丝毫责备和不悦，反而想快点见到她的真容，小夭回想起那日与俊帝相认，俊帝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你爹！纵使你不肯叫我爹，我也永远是你爹！”说不定父王早就知道真相，小夭心里想着，觉得自己其实很幸运。

    小夭就这样在九黎安心住着，一边等相柳来接她，一边跟小六和小九一同采药、制药，跟她们分享治疗时疫的方子，跟她们一起制作驱散蛇虫的药囊。还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抓了几条毒蛇，放出毒液，与九黎特有的药草一起炼制，给相柳做成毒药。

    在九黎的第十二天，小夭在绿竹楼里看着这瓶装着蛇毒炼成的毒药，坏心思的想，毒蛇有毒，相柳也算是毒蛇，那用毒蛇的蛇毒毒毒蛇，毒蛇会被毒蛇的蛇毒毒死吗？想到这绕口令一样的问题，小夭忍不住狂笑不止，得意地想，自己可真是太有天赋了。

    小夭正笑得前仰后合，心急跳了一阵，就见门口出现一袭白衣白发的身影，在远处群山的映衬下，仿佛出尘的仙人。

    相柳来了。

    小夭立刻止住笑，跑到门口一把抱住相柳，刚才大笑留在眼角的眼泪还在，现在混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泪，一起滚落。相柳回抱住小夭，在她发上落下一吻。小夭在相柳的胸前蹭了蹭，擦掉了泪水，抬头望着相柳。相柳吻了吻小夭的额头，脸颊，再次感受到熟悉的清凉，小夭低下头，先是憋笑，又变成低低地啜泣。

    “怎么，谁欺负你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

    相柳一脸无辜，“我刚到，怎么欺负你了。”

    “你还说，你走了这么多天，怎么不算欺负我。”

    “刚刚在笑什么？”相柳岔开话题。

    “额，”小夭想起那句绕口令，又忍不住想笑，怕相柳生气，她只好努力地忍。“也没什么，给你做了很好的毒药，”说着转身跑回去拿起那个让她狂笑的小瓶子，递给相柳，一脸骄傲地说，“这个，你快尝尝。”

    相柳一口倒进嘴里。

    “怎么样？”小夭一脸期待，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意。

    “味道有些怪，还不错。”

    “看来毒蛇的蛇毒毒不倒毒蛇。”小夭小声嘟囔。

    相柳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捧起小夭的脸，假装出狠厉的表情，“我说没说过，蛇的听力很好。”说完俯下身在小夭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

    这下小夭再也忍不住，“噗”地一下笑出来，相柳看着她这副好笑的样子，也跟着一起笑。小夭从没见过相柳这样，开怀大笑的样子，她止住笑，像是观赏宝物一样，细细打量相柳的脸，又捏了捏，相柳握住她的手，也敛了笑容，“怎么了？”

    “相柳，我第一次见你开怀大笑。”

    相柳有些不自然，移开视线。“现在见过了。”

    “我的笑话是不是让你很高兴。”

    “是你高兴，所以我才高兴。”

    “为什么？”

    “我走那天感觉到你难受了，可是不能立刻回来见你。今天见你什么事都没有，还这么高兴，所以高兴。”

    因为我开心所以他才开心。小夭甜甜地笑了，踮起脚吻上了相柳的唇。

    相柳抱住小夭，加深了这个吻。

    相思之苦散尽，二人尽情品尝相聚的柔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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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想去哪？”相柳放开小夭，擦干了她眼角的泪。

    “玉山，我想去找找有没有恢复灵力的办法。”

    “好。”

    二人去拜别了巫王。

    小夭又去跟小六和小九告别。小夭想，这一别，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再见面又不知是怎样的境遇了。可是她没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他们作纪念。

    相柳拉了拉小夭的袖子。小夭回身，只见相柳拿出两颗莹润的珍珠，递给小夭，小夭不解地看着相柳，相柳在她耳边低声说，“送给她们，以后或许可以救急。”

    小夭点点头，回身送给小六和小九，各自道了珍重。

    小夭随着相柳来到竹林里，爬上毛球的背。毛球扇了扇翅膀，嘎了一声。小夭从这叫声里，似乎听出了一丝欢迎的味道。小夭歪头看着毛球，伸手想摸一下。

    再次见到小夭，毛球变得跟以往完全不同了，小夭想摸他的羽毛，他没有尖叫，也没有乱飞，而是温驯的让她摸了几下。因为他发现，主人从九黎离开以后，总是笑着跟他说话，给他抓毒蛇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主人坐在树上喝酒，还会分给他一小口。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毛球发现了主人的变化，用他那不算太大的脑袋思考了一下：一定是因为这个拔他毛，一会儿叫做小六，一会儿叫做小夭，一会儿是男人一会儿是女人的人。

    毛球想着，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这女人能让主人高兴，还能让主人给我喝酒，那我自然也可以做点牺牲，让他们多在一起。

    不用相柳示意，毛球飞得异常平稳，一点颠簸都没有。小夭今天也难得的没有拔毛。相柳看了看正摆弄羽毛的小夭，嘴角现出笑意。

    飞了大半日，二人一雕落在玉山脚下，小夭和相柳去镇上买了些菜肴。

    傍晚，二人到了玉山，小夭牵着相柳的手，蹦蹦跳跳地进了山门，阿獙和烈阳来迎他们。

    “小夭，你今日怎么如此高兴？”烈阳看出了小夭与上次见面不同。

    小夭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看出来了？”

    “确实，跟上次见面不太一样。”獙君笑着说。

    小夭看了看相柳，对阿獙和烈阳说，“有好酒吗？没有好酒我可不告诉你们。”

    “有，走吧。”獙君说着，引着二人，四人一同上山。獙君告诉小夭，王母正在闭关，要下月才出关，不必去拜见了。四人直接来到瑶池边的亭子，烈阳取出桃花酒，相柳拿出买好的小菜，四人共饮了几杯。

    “现在总可以说了罢。”獙君说着，给小夭和相柳到了杯酒。

    小夭正色，看了眼相柳，“阿獙，烈阳，你们就如我的兄长，我知道你们二人最是为我着想，所以我也不瞒着你们。”阿獙烈阳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小夭喝了口酒，握着相柳的手，继续说，“我和相柳，中了情人蛊，同命连心。”

    阿獙和烈阳先是惊讶，而后又都点点头，小夭不解。

    “你们俩这是什么反应？”

    “小夭，你很像你的母亲。”

    “为什么这么说？”

    “很勇敢，很有主见。”阿獙端起酒杯，“这条路不好走，你想好了？”

    小夭点点头，看向相柳。

    “我和小夭，两情相悦。”相柳握着酒杯正襟而坐，淡淡地说。

    “可你是……”阿獙摆摆手示意烈阳别说下去。

    “既然与小夭中了蛊，我就会护好她，不会让她跟我受苦。”相柳端着杯子，看了看身旁的小夭，向獙君和烈阳正色道。

    “最好如此。”烈阳举杯，与相柳干了一杯。

    “今日重聚，应该痛饮一番。”

    四人举杯，各干了一杯酒。小夭向他们讲了这半个月在九黎的见闻，讲了九黎人生而为奴的苦楚，说到难过处，她看了眼相柳，义正言辞地跟对着三人说，今后她一定要帮九黎人削去贱籍，恢复自由。相柳有些动容，握紧了小夭的手，仰头喝了一杯。阿獙烈阳赞赏小夭好气魄，他们都支持她。

    “小夭，你说的对，九黎是你爹爹的故土，你应该替他守护。”烈阳酒量不大，已经有点醉意。

    “烈阳喝醉了。”獙君拉着烈阳的肩膀说。

    “阿獙，烈阳，你们知道我的爹爹是谁？对吗？”小夭站起来，有些激动，“我的爹爹真的是蚩尤？”虽是问句，语气却很是肯定。

    去了一趟九黎，小夭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小夭。”相柳拉着小夭坐下，给她输灵力。

    小夭拂下相柳的手，笑着轻轻地对他说，“你放心，我没事。”

    “阿獙，烈阳，其实这次去九黎，我已经猜到了，巫王说我娘和蚩尤在九黎成过亲。共同生活了很久。我不清楚为何后来我娘又嫁给了俊帝。但是我长得不像娘，也不像俊帝，在九黎我见到了蚩尤的画像，我的眼睛跟蚩尤长得一模一样。”小夭平静地说。

    “有什么可瞒她的，她自己已经知道了。”烈阳甩开獙君的手，摇摇晃晃得站起来。

    “所以你们才说我很像我娘，是因为我们都选了敌国将军，对吗？”

    獙君默默点头，喝了一杯酒。

    小夭看了眼相柳，“相柳，我是蚩尤的女儿。如果你觉得我名声不好……”

    “你果然蚩尤大将军的女公子。”相柳一手端起酒，笑看着小夭，与她共饮，另一只手紧握着小夭的手。

    “我追随义父时，蚩尤已死，但蚩尤死后，义父祭奠祝融时，都会祭奠蚩尤，也会偶尔讲起蚩尤的事，言语间很是敬佩。”

    小夭的眼里噙满泪水，她知道相柳在安慰她，怕她难过。

    “相柳，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早已知道答案了。我一点都不难过。我要谢谢烈阳今天说出来，免去我日日猜测的困扰。”转身敬烈阳，又敬了獙君，然后仰头自己喝了一杯，“人生在世，总要知道自己的来处，才好计划去路。如果我早些知道这些真相，也许就不会吃那么多苦了。今日，小夭谢过二位兄长，告诉我生身父亲是谁。”又转身看着相柳。相柳坦然地看着她，明月下的相柳白发随风而动，目朗如星。

    “他喝多了，我带他回去休息，”獙君搀起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烈阳，对小夭相柳说完，架起烈阳的胳膊，转身要离开，又回头对相柳说，“照顾好小夭”。

    相柳拱手，“放心。”

    獙君架着烈阳离开。相柳听到獙君边走边小声说，“酒品这么差，还喝这么多，真是嘴上没有把门的。”

    相柳轻笑。转头看到小夭正眼睛通红地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