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舒涵卿和李宝莱是大学同学,虽然大一的第一天就已经认识了,但二人真正开始亲近还是开学两个月以后。

    那次是舒涵卿帮李宝莱从黑心老板手里讨薪成功,李宝莱为答谢要请舒涵卿吃饭,那时的舒涵卿虽然不了解李宝莱的家境,但也能从她早出晚归日夜不停地打工行程中窥见一丝真相。对她来说这只是一次举手之劳,并不值得一顿饭,但又怕李宝莱非要报答——李宝莱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所以她随手一指,这条街上有一家新开的鬼屋。舒涵卿属于有自知之明的人,从小到大对鬼屋、鬼片、惊悚之类的题材避而远之。不过这不是大学了嘛,所以内心是有一点小骚动,但确实又不敢自己去。但寝室里也没有熟悉的人,如今遇到李宝莱,也算是天意了。

    交了钱,工作人员特意叮嘱了,不能回头,只能一路往前。第一间舒涵卿还能撑着脸面走到前面,可以第一个鬼出来后,她就已经尖叫着闭上眼睛,僵在了原地。

    女鬼员工还是有点同理心的,看到顾客是真被吓到了,默默地回到了墙角边。

    “别怕,她走了。”李宝莱从前也没来过鬼屋,不过她能明确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所以也没什么感觉。“我来牵你的手了,我们一起走。”她握住了舒涵卿那在鬼屋五光十色的黑下仍然显得白嫩的手。

    舒涵卿被李宝莱牵着手,这才恢复正常,向前走去,前面的墙壁上突然浮现一张鲜血淋漓半残缺的脸,“啊!啊啊啊啊!呜呜呜”李宝莱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塞了个人。

    舒涵卿是真的怕,进来之前她佯装着镇定,想着人就是要勇敢挑战自己,现在只想把那时候有这个想法的自己一巴掌扇到十万八千里外。

    她钻进李宝莱怀里,双手紧紧环着眼前的这个人,顾不得对方和自己还不熟,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张鬼脸:“我要出去,呜呜呜,妈妈我好害怕。呜呜呜,妈妈我要回家。”

    她是真的要崩溃了,一瞬间脑补了自己身处地狱,四面八方都是鬼要冒出来,没办法只好死死抱住眼前这个人。

    李宝莱是有点尴尬的,她大学全部的空闲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因此和舍友们都不熟悉,突然被突破社交距离,有点小小的窘迫。但看到了平时话不多,有点傲娇的舍友突然钻进自己怀里还有点小小的好笑,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但现在舍友心态心态已经崩溃了,她只好低声安慰对方。等到对方平复下来后,两人双手相握,舒涵卿挂在李宝莱的一条手臂上,闭着眼睛被李宝莱拖着走。

    李宝莱带着她走过了黑白无常,走过了头掉了的模具,终于走到了最后的甬道,墙面上绘着血腥恐怖的故事,而李宝莱牵着舒涵卿跑过了那段黑暗。

    从那以后两人成为了朋友。

    这一次也是李宝莱牵着她跑。舒涵卿有一瞬间想永远这么下去,世界停止运转,这样我们的手就会永远牵着。

    ——

    回忆到此结束,两人走出酒店。

    “去我家吧。”李宝莱说。

    舒涵卿没说话,但也仍任李宝莱牵着自己过了马路,走回了李宝莱的家。

    钥匙转了一圈,开了门,两人换了鞋子。李宝莱走进厨房:“不知道你这周要来,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我下碗面可以吗?”

    舒涵卿靠在沙发上,不想说话,怕一开口就要吵起来。但又看她主动下厨给自己做饭,内心又拧巴了起来。她起身去酒柜拿了一小瓶,有些话清醒时说不出,可酒会给人勇气。

    李宝莱在厨房简单下了碗面,舒涵卿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之前每次来两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吃饭。但今天折腾到现在她应该是没吃饭。她将热腾腾的面端到餐桌上:“吃饭了。”

    但没人回应,她走到沙发前,却发现舒涵卿在悄无声息的哭。舒涵卿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默默地流眼泪,哭红了眼眶。看到李宝莱也只是飘过来一眼,然后故意不去看她。眼睛一眨,就连长长的睫毛都是湿湿的水汽。

    李宝莱坐在了舒涵卿旁边的地毯上,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好像不知道,但如果今天没有她的话,舒涵卿一定会过得更好。

    舒涵卿没有理会李宝莱的道歉,曾经听到李宝莱的“对不起”她会反驳你没什么做错的地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李宝莱只会表面答应,然后从其他方面来弥补自己以为的对不起。

    “你为什么一定要结婚?还这么着急?”舒涵卿问,毕业后两人原本是打算定居在宁城,还像大学一样一起住在一起,甚至连工作都定下来了,可李宝莱一声不吭的放弃了工作,搬来了海城。

    毕业两年了,舒涵卿越来越不明白李宝莱到底在做什么了。明明大学时的她成绩优异,拿奖拿到手软,在学生会做到过部长,实习也找到很好的工作,是一群人中耀眼的存在。

    为什么毕业后有了稳定而高薪的工作,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后,反而越来越······舒涵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明明李宝莱看起来无比正常,两人相处时也有说有笑,可她就觉得李宝莱像是······灰掉了一样,整个人没有了色彩,没有了发光的能力。只整日忙碌于相亲,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越来越急切。但不知怎么回事,每次遇到的男生都是一些比较奇葩的存在。两人曾多次讨论这个问题,但没得到结果。

    你是不是生病了?舒涵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用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望着她。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李宝莱想过这个问题。大学毕业后,她出来独居,每天睁眼就是工作,工作压力很大,加班到八九点,回到家后面对的是黑漆漆的屋子,没有一丝人气。她有时不开灯,就这么枯坐到睡着,然后被第二天的闹钟惊醒,再去开始工作,日复一日,她就像一个被困在跑轮里的仓鼠,没有时间观念,没有金钱观念,没有了一切感知。

    只有偶尔舒涵卿来了,仿佛整个山坡的向日葵都开了,世界又有了阳光。可是阳光不常有,舒涵卿有自己的生活,而她只是对方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所以,她想拥有一个家,而那个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下班后自己面对的不再是黑漆漆的屋子,她想以后得万家灯火能有一盏是为自己而存在的。至于另一半,她从小看到的家庭生活就是一地鸡毛,暴躁的爹,懦弱的妈,还有耀祖的弟。所以从不对另一半抱有期望,结了婚是可以离的,只要离婚前有一个孩子。而自己的目前的经济条件可以无忧无虑的养一个孩子。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因为我想有一个无条件爱我的人。有那么急吗?有,因为灰色的剪影要变成透明了,她要坚持不下去了。李宝莱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是无解。这就是原因,可是这些她都不会说出口。小时候没感受过爱,也没表达过爱,于是即使成年了,她也羞耻于说出我渴望爱。

    “我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她只会这样说。

    “你是会因为到了年纪就去结婚的人?”舒涵卿气笑了,“这个借口太不走心,差评!”她的眼睛仍是湿润润的,在灯光下像一颗发光的葡萄。歪着头说出这句话,还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李宝莱被她逗笑了,气氛开始和缓,舒涵卿又黏黏糊糊的去牵李宝莱的手。

    李宝莱半真半假的开玩笑:“因为我要一盏很亮很亮的灯。”

    “灯?”舒涵卿疑惑的瞪大双眼。李宝莱从不会表达自我,在两人刚成为朋友的时候,对待所有的选择项,李宝莱的答案总是“随便”,随便的意思是我都可以,以你的意见为主。可怎么会有人没有自己的倾向呢?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菜,口味是偏辣还是偏甜?酸甜苦辣咸总有自己喜欢的吧。可是李宝莱的答案是随便,她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自己的偏向。舒涵卿一开始以为她只是个比较有个性的怪人,但后来随着相处时间越久,她发现不是随便,而是李宝莱从不肯轻易表达自我,她像是蚌一样,紧紧裹紧自己柔软的内心,害怕受到外面的伤害。后来舒涵卿鼓励她,用了三年时间她才敢去表达。但对于一些敏感的问题,她会表达,却不会轻易给出答案,往往像出谜语一样,让人只能用猜的方式。

    所以灯是什么?舒涵卿躺在沙发上,直视头顶的灯,过了三秒,她转过来,看像落地窗外,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一个个四四方方的小格里或明或暗,每一盏亮着的灯都代表着一个家庭。她又想起了进门的瞬间,两人先换了鞋,李宝莱才开的灯。

    如果自己不来,她是不是就不会开灯。

    大学时期,如果寝室只有李宝莱一人,她是不会开寝室的灯的,只会拿出小台灯。这个癖好现在居然还没改吗?

    “你是不是想有个人和你在一起?”舒涵卿问?

    李宝莱已经感受到舒涵卿刨根问底的决心了:“吃了饭,我告诉你好吗?”

    舒涵卿梗着脖子坚决不低头,不行,不说我就不吃,我今天就要饿死在你家!

    李宝莱叹了一口气,拿出沙发毯,一半给舒涵卿搭上,怕她着凉。另一半却蒙在了自己头上。鸵鸟的姿态会给人安全感,她终于说出了:“我想要一个小孩,只有她会全心全意的爱我。”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

    李宝莱也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的一生按部就班,到了年纪就去读书,到了年纪就去工作,或许现在也到了结婚的年级了吧。以后养育小孩,退休,死去。如此走过人的一生。

    李宝莱不喜欢小孩,舒涵卿无比确认这件事。“是我给你的关心不够吗?”

    “那不一样。”李宝莱说。

    “怎么不一样,我们不是最亲密的朋友吗?”舒涵卿疑惑。

    “这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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